“狡猾的小子，還想讓我出兵去幫瓦薩，你回去告訴林恩，他純粹就是在做夢！”
在看過使者帶來的外交信函后，草地公爵塞繆爾斷然拒絕了林恩的請求。
讓他出兵幫助瓦薩抵抗南境人？開什么玩笑！
他的草地領地處內陸，就算南境侵略者打過來，那也有白河伯爵林恩與鏡鐵伯爵瓦薩先頂著。
又一次出使蒼狼堡的萊夫臉上掛著職業性微笑，嘴上卻是絲毫不退：“我建議您還是再考慮一下白河伯爵的提議，您應該也不希望那些南境人占據北境王國吧？”
塞繆爾喝了口葡萄酒，哈哈大笑，眼中滿是輕蔑與不屑：“笑話，你的伯爵都還在沼地領攻占城市、掠奪土地，他明明離南境人更近，憑什么要求我先出兵？”
萊夫不甘示弱，譏諷道：“白河伯爵早已與南境人交戰，光三河城周邊就匯聚了超過三萬南境大軍，若沒有伯爵的英勇奮戰，您哪還有閑情坐在這蒼狼堡內安心飲酒？”
三河城外的南境軍隊滿打滿算也就一萬五六，到了萊夫嘴里，就翻了個倍變成了三萬。
塞繆爾自是不相信萊夫的信口胡言。
要是真有三萬南境大軍匯聚三河城，林恩哪還敢在沼地領與拉斯洛大戰？怕不是早就夾著尾巴灰溜溜逃回三河城了。
塞繆爾雖然沒有確切情報，但他認為那兩路南境侵略軍的兵力應該都比較有限，以林恩和瓦薩的實力，暫時頂住應該沒太多難度。
不過塞繆爾也懶得戳穿萊夫的謊言，他仰頭一口飲盡杯中酒，話鋒頓時一轉：
“要我出兵？這很簡單，只需將樺樹郡讓給我就行了，這對白河伯爵而言應該并非難事，整個沼地領我也只要這一個郡，不過分吧？”
樺樹郡屬于沼地領最富庶的四個郡之一，總人口約在十萬上下，位于金鹿郡的西北方向。
該郡的南部地區是傳統產糧區，北部地區則分布著大量的優質林地與草場，是歷代沼地公爵舉行秋狩活動的地方，也是沼地領內最大的戰馬產地。
塞繆爾垂涎此地已久，但他實力有限，只能看看而不敢下手。
如今林恩擊潰了金鹿堡的大軍，甚至還陣斬了新任沼地公爵拉斯洛，那塞繆爾肯定也想分一杯羹。
“如果您想要樺樹郡，那您就得自己去拿，但我并不建議您渡過靜河。”萊夫的回答相當巧妙，而且隱隱透著股威脅的意味。
按照林恩過去與塞繆爾達成的口頭協議，雙方都不能干涉彼此在沼地領的軍事行動。
換言之，塞繆爾也可以對沼地領出兵。
眼下林恩才剛剛進入金鹿郡地界，距離金鹿堡尚有一定距離，自然沒法掌握更北邊的樺樹郡。
若是塞繆爾愿意出兵，他還真有可能趁亂拿下該郡。
但林恩絕不會坐視草地領的觸手伸入沼地領，他辛辛苦苦擊潰了金鹿堡的上萬大軍，為的是獨吞整個沼地領，而不是為了給塞繆爾做嫁衣。
一旦草地領的軍隊渡過靜河染指樺樹郡，那雙方將來勢必會因為樺樹郡的歸屬而交惡。
塞繆爾凝視著臺下站著的萊夫，質問道：“我是否可以將你的話理解成林恩對我的威脅？”
面對堂堂公爵的質問，萊夫的態度反而愈發強硬：“這只是我的個人意見，但您若是理解成威脅，那我也沒有意見。”
此前萊夫在谷地領從事外交工作的時候，就沒少往草地領跑。
這邊的情況他不說是一無所知吧，至少也可以說是一清二楚。
北境有句名言：你要是實在無路可走了，那就去草地領碰碰運氣。
草地領在三大公爵領中擁有獨一檔的民風民情。
這片領地貧瘠荒蕪且地廣人稀，領地上的人口有相當一部分都是來自其他領地的逃奴與逃犯。
高情商的說法：草地領的人從骨子里就流淌著不羈的血液。
低情商的說法：都是些無法無天的盜賊馬匪。
這股風氣在草地領是普遍存在的，不僅底層領民桀驁不馴，就連各地貴族也是匪氣橫生。
大部分商人都不敢來草地領做生意，就是怕被當地貴族吃干抹凈。
在草地領，即便是塞繆爾這位公爵也不過是盜匪聯盟的盟主罷了，只有在有利可圖的時候他才能將軍隊召集起來。
趁亂劫掠樺樹郡，這些貴族說不定還能有些興趣。
可若是塞繆爾想要長期占領樺樹郡，那這些貴族肯定不會買他的賬。
他們又不是傻子，哪能不知道樺樹郡是白河伯爵的獵物？
白河伯爵是什么人？是正面擊敗了沼地公爵拉斯洛的究極狠人。
這些草地領貴族哪敢去捋白河伯爵的虎須？
這也是萊夫敢于威脅堂堂公爵的底氣所在，他就是料定了塞繆爾不敢翻臉。
事實也果真如此，見萊夫如此強硬，塞繆爾頓時就縮卵了。
不過他嘴上還是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我曾經向拉斯洛承諾過，不會插手他與林恩的戰爭，雖然他已經離世，但我依然會恪守諾言。”
拉斯洛的墳頭草都快長出來了，塞繆爾這話還真沒法證偽。
萊夫見他服軟，便將話題又轉回到支援谷地領上：
“眼下南境侵略軍已經包圍了三河城與鐵堡，白河伯爵有能力守護三河城，但鐵堡方面據說已經頂不住敵軍攻勢，若是鐵堡失陷，那整個谷地領都將面臨危險。”
鐵堡就是鏡鐵伯爵瓦薩的老巢，也是從王冠領地進入谷地領腹地的鎖鑰。
萊夫此言還真不是危言聳聽。
塞繆爾思索片刻，也換了套說辭：“在你來之前，瓦薩就已經派出使者向我求援，這件事我正在考慮之中。”
他這是不愿意幫瓦薩么，他是根本指揮不動領地上的軍隊！
支援谷地領，這純粹就是虧本的買賣，草地領的貴族們哪有虧本的習慣？
若是塞繆爾真能將這些貴族如臂指使，他也不至于窩囊成今天這般模樣。
不過若是谷地領的局勢愈發惡化，譬如鐵堡當真陷落，塞繆爾還是有信心能說服一部分貴族隨他支援瓦薩。
南境侵略者可是所有北境貴族的死敵，谷地領若是完蛋，草地領將來肯定也沒好果子吃，唇亡齒寒的道理，大家都懂。
塞繆爾頓了頓，隨后又試探性地問道：“從草地領到鐵堡路途遙遠，白河伯爵即將占據富庶的沼地領，多少也要給我一些補償吧？”
這草地公爵還真是馬匪作風，不放過任何占便宜的機會萊夫心頭暗笑，嘴上則是一本正經地回復道：
“若是大人愿意出兵，那白河伯爵絕不會讓大人白跑一趟，未來兩年內，凡是草地領出產的戰馬、挽馬、山羊等牲畜，白河伯爵都愿意加價百分之十收購，出售給草地領的糧食與麥酒則維持和平時期的原價。”
這點錢對于林恩而言就是九牛一毛，反正他即將占領沼地領，大口吃肉的同時分點殘羹冷炙給塞繆爾也無妨。
如果僅用這點蠅頭小利，就能調動草地領的貴族們去牽制南境侵略軍，那對他而言就是一筆絕對超值的買賣。
林恩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再給他一個季度的時間，他就能占領并初步消化沼地領。
塞繆爾一聽頓時面色大變：“百分之十？這有點太少了吧？百分之三十還差不多！”
萊夫擲地有聲道：“大人，牲畜價格還在其次，平價的糧食與麥酒您怎能裝作看不見？現在可是混亂的戰爭時期，若沒有白河伯爵的慷慨，你哪能以和平時期的價格買到糧食？”
這一下塞繆爾沒話說了。
草地領耕地稀缺，糧食勉強還能自給自足，麥酒、蜂蜜酒、葡萄酒等糧食制品卻需要大量進口。
此前草地領的麥酒都由沼地領的幾座自治市供應，現在林恩成為了這些自治市的主人，隨時都可以坐地起價或者干脆切斷供應。
一想到這，塞繆爾心中不由怒罵：該死的林恩，竟然拿酒價來威脅我！整個沼地領都歸他了，竟然還這般小氣吝嗇！還有瓦薩那個蠢蛋，敵人都打到家門口了還抱著那個白鷹堡不放！
對于自己的兩個‘好’盟友，塞繆爾此刻那叫一個羨慕嫉妒恨。
他不是沒有對外擴張的野心，純粹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與此同時，鏡鐵伯爵瓦薩也在接見林恩派出的使者。
“大人，您應該也收到消息了，兩支南境侵略軍可都進入了鏡鐵領，如果您有需要的話，白河伯爵愿意一定的支援。”
擔任使者的正是外交部部長卡列博。
比起在草地領咄咄逼人的萊夫，卡列博的態度要溫和的多。
這倒不是他生性如此，而是外交策略使然。
對塞繆爾這樣的馬匪公爵，那就得態度強硬。
鏡鐵伯爵則是林恩極力拉攏的對象，畢竟瓦薩已經成為了牽制南境侵略者的主力軍。
那兩支南境軍隊在鏡鐵領待得越久，對林恩就越是有利。
瓦薩坐在一塊露天的大青石上，撓了撓亂成鳥窩的頭發，皺著眉道：“支援？我想白河伯爵現在應該騰不出軍隊來吧？”
瓦薩現在最缺的東西，就是軍隊。
一方面他要繼續圍困白鷹堡，另一方面他還得騰出兵力去對抗南境人。
哪怕他已經得到了谷地領大部分貴族的支持，可他手頭的兵力依然捉襟見肘。
“白河伯爵已經派出大量軍隊抵御南境侵略軍。”卡列博的言外之意，就是林恩現在也騰不出軍隊來。
瓦薩聞言卻是雙眼一亮，急忙問道：“那青銅炮呢？我聽說他掌握了一種強大的攻城兵器，能否讓我也試試那東西的威力，你也看到了，這白鷹堡實在難以攻克，等拿下了白鷹堡，我就能全力對付南境人。”
那二十余尊臼炮的響聲實在驚人，都傳到這谷地領來了。
瓦薩很早就耳聞這青銅臼炮攻城有奇效，一直想從林恩那買幾門過來。
說罷，他抬頭望向西邊不遠處的白色城堡，眼中充斥著郁悶與渴望。
屹立于懸崖之上的白鷹堡儼然已經成為了瓦薩的心魔，在他眼里，那城堡簡直比他屁股下的大青石都要硬。
他用盡了辦法，還付出了上千士兵的傷亡，也依舊拿白鷹堡沒任何辦法。
谷地公爵赫爾曼死守城堡大半年，城內的數百守軍也是眾志成城，無論強攻還是招降都不管用。
瓦薩現在就寄希望于林恩的青銅臼炮，想要借助外力來攻克城堡。
“大人，青銅炮相當笨重，難以運到這深山中來，如果您需要糧食或者兵器甲胄，白河伯爵或許能滿足您的需求。”
卡列博倒也沒刻意撒謊，青銅臼炮最大的缺陷就是機動性太差。
哪怕是在平原地區，都需要配備數匹挽馬才能跟上軍隊的行軍速度。
這白鷹堡位于中央山脈的腹地，別說是臼炮了，就連人都很難進來。
以現在的運輸能力，怕是要花兩三個月的時間才能把臼炮從沼地領拉到白鷹堡。
至于糧食和兵器甲胄，這兩玩意是林恩最不缺的。
沼地領本就是北境內陸的糧倉，常年向另外兩大公爵領出口糧食。
林恩的軍隊一路秋毫無犯，加之北境今年風調雨順，沼地領在今年秋季必然能迎來豐收。
兵器甲胄則多為戰場俘獲，光是金鹿堡的那一萬多大軍，就給林恩‘運’來了成噸的戰利品，短時間內他也消化不完，低價賣點給瓦薩算是雙贏。
瓦薩盯著卡列博看了半晌，最終嘆了口氣：“算了，我只需要一批糧食就足夠了，甲胄這東西我可不缺。”
對于那些南境侵略軍，瓦薩早已準備好了預案。
鏡鐵領的人口大多向西撤退到了錫巖領，本地的城堡則閉門死守，多少能拖住南境人一段時間。
白鷹堡瓦薩勢在必得，不拿下這塊又硬又臭的石頭城堡，他怎么能名正言順地號令整個谷地領？
等拿下城堡，他自然會抽調軍隊去會會那幫南境人。
谷地領內縱橫交錯的山脈，可不是那些南境人想來就來的樂園。
山谷會埋葬一切來犯之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