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時分，陽光斜照進會議室。
江傾屈指敲了敲桌面，一旁的陳鐸立即領會他的意思把空調調低兩度。
此刻會議室中，以趙全張彬為首的近三十名無問科技高管赫然在列。
“京東那邊準備在九號下午兩點舉辦戰略發布會……”
趙全話音未落，江傾手機屏幕突然在會議桌上亮起來。
田熹薇發來的照片在鎖屏界面跳動，江傾劃開手機，定睛看向照片。
畫面中，田熹薇倚坐在青石欄桿前，淺藍色絲綢長裙襯得她溫婉可人，直劉海如墨色絲絹垂落額前，未束的長發似潑墨般傾瀉至腰間。
她指尖拈著枚粉白梅花酥，作勢要咬下去。
滴溜溜的大眼睛睜得溜圓，瞳仁里躍動著期待，那口未咬下的糕點讓腮幫顯出稚氣弧度，襯得右頰梨渦愈發甜軟。
淺藍廣袖因抬臂動作滑落半截，露出手腕間纏著兩圈紅繩銀鈴。
背景里虬曲的老桃樹正簌簌落花，幾瓣緋色沾在肩頭，倒似從《詩經》“桃之夭夭”篇中走出的嬌俏小娘子。
對話框里又蹦出張動圖。
身著淺藍色長裙的古裝少女正提著裙擺轉圈，頭頂跳出“快夸我”的粉色氣泡。
他唇角不自覺揚起，手指在屏幕鍵盤上敲打。
“這是要把廚房吃垮的架勢。”
“江總？”
張彬輕咳一聲，把合作協議往前推了推。
“小米的語音大模型適配進度……”
“不要讓他們覺得我們很輕松，拖到他們公布合作細節的前一天就好。”
江傾頭也不抬的回答，手機又震了一下。
田熹薇發來微博截圖，定妝照評論區已經疊起千層樓。
“甜妹的眼睛是裝了星星嗎！”
“原著黨表示這就是我心中的李薇！”
“女鵝的梨渦是裝了蜜吧！啊啊啊！！！太甜了！”
“天選李薇！小田好甜呀！”
“簡直就像是漫畫少女，太可愛啦！”
他點開新的大圖仔細端詳，照片里的小姑娘正拈著塊荷花酥要往嘴里送，鼓起的臉頰像只屯糧的倉鼠。
正要回復，突然看見熱評第三赫然寫著“沒人覺得她和江總很有cp感嗎？”后面跟著三千多個贊。
他合理懷疑，這個有沒有可能是她的小號？
“江總。”
趙全拿出份文件推到江傾跟前。
“HW那邊發來關于自動駕駛的合作邀請，我們……”
“暫時壓一下，等小米那邊報價。”
江傾想也不想的做出決定，笑著輕點文件封面。
“價高者得。”
交情歸交情，生意歸生意，兩碼事。
“明白。”
趙全瞬間會意，將文件夾撈了回去。
江傾切換回對話框。
“建議李姑娘在戲服里縫幾個暗袋。”
田熹薇秒回個氣鼓鼓的貓咪表情。
“江老師是怕我把道具吃光嘛！”
緊接著又追了張現場照。
她蹲在道具餐車旁，雙手合十對著堆成小山的糕點作揖。
江傾挑眉保存圖片，微信又彈出新消息，他沒有點開，將手機放在一旁繼續會議。
半小時后會議散場，江傾才點開田熹薇發來十秒語音，背景音里能聽見有人在喊。
“小田老師別再偷吃了！”
緊接著她含含糊糊地撒嬌聲響起。
“都怪江總烏鴉嘴，現在道具姐姐盯我比盯攝像機還緊～”
江傾不禁莞爾，將手機拿到嘴邊語音按鈕。
“眼鏡夠圓了，要是人再吃圓了就更可愛了也說不定。”
消息發出，田熹薇又是瞬間秒回。
“人家才不信你的騙，我這部戲可多漂亮衣服了，長胖了怎么穿，哼！”
聽著女孩帶著川渝口音的軟糯嗓音，江傾眼尾向下的弧度越發深了些。
暴躁小田的甜妹模式還是非常可愛的。
跟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他一路來到地下車庫，陳鐸已經在車旁等候。
直到上車，他跟小田才從語音轉換成文字聊天。
近一個小時過去，抵達一處位于郊區的農家樂時，江傾才結束跟田熹薇的聊天，跨出車門。
抬眼隨意掃視了下農家樂周圍的環境，江傾抬腳步入小院。
被老板引至包廂前，隱隱能聞見門縫中傳來竹葉青的清香。
江傾向老板表示感謝，旋即推門而入。
剛推開門，就迎來包信合校長的調侃。
“我們的大明星可算來了，最近在熱搜上看到你的次數比見我們這些老頭子要勤快的多。”
這位六十多歲的中科大校長看上去精神奕奕，眼神中透著慈祥。
誰能想到這位一眼望去看不出什么特殊的老人，是一名在專業領域極負盛名的物理化學家，中科院院士，17年開始擔任中科大校長，在職期間推動催化化學與能源高效轉化研究，提出“納米限域催化”理論，獲得國家自然科學一等獎，極其重視基礎學科建設，一直主張培養“國產”人工智能人才。
而江傾，就是他擔任校長以來最滿意的培養成果。
當然，是他自己這么認為的。
“您要是愿意出鏡，我明天就讓公司給您開個直播間，肯定會被擠爆。”
江傾笑著卷起袖口調侃，熟門熟路地給自己倒了杯黃山毛峰，絲毫不見外。
“幾位領導許久不見，看起來氣色都不錯嘛！”
他目光轉向包廂內的另外五人，笑吟吟地出聲招呼道。
除去包信合外，以舒歌逡為首的其他五位校領導也都是熟人，一路支持他創立無問科技到現在，關系非常熟絡。
此刻，他們正笑呵呵地看著江傾這個科大近年來最出色的學生代表。
戴著黑框眼鏡的周從照副校長敲了敲轉盤。
“上次陳總來校慶演講，十句話有八句在夸你，聽說你們……”
“周校長嘗嘗這個臭鱖魚。”
江傾抬手轉動玻璃轉盤，精準地把冒著熱氣的砂鍋停在他面前。
“老板特意從黃山運來的活水鱖魚。”
周從照用筷子虛點他，忍不住笑罵。
“你小子還學會打岔了。”
話雖這么說，夾魚的筷子倒是沒停。
數十年教學生涯里，他見過太多天才學生，唯獨眼前這個年輕人能把鋒芒藏進春風般的笑容里。
似乎從進入中科大的那一刻，他就一貫如此。
與幾位校領導寒暄了好幾個來回后，江傾手機在桌面震了震。
點開一看，田熹薇發來張頂著古裝發髻的自拍，“還有圖哦～”
照片中她嬌俏比耶，大眼睛里倒映著燈光，看起來亮晶晶的，臉頰兩側一深一淺的梨渦似乎盛滿了甜意。
他拇指在發送鍵上懸了半秒，最終只回了個點贊的表情。
現在可不是聊天的時候。
“聽說你們那個大模型訓練了快三年？”
計算機學院的李院長終于切入正題，夾著毛豆的筷子停在半空。
“它就是哪吒也該出世了吧？”
江傾用茶蓋撇去茶杯浮沫，笑著沖他點頭。
“是這樣的李院長，不過它可比哪吒厲害。”
“什么時候正式發布？”
包信合放下茶杯，面露關切。
窗外蟬鳴突然大了起來，江傾轉頭看見竹影在紗窗上搖晃。
他想起之前在科大認知實驗室通宵調試算法的夜晚，那時窗外也是這樣的蟬聲。
“校長再耐心等等看，等我們解決完缸中之腦的倫理爭議。”
他輕輕拍了拍老校長的手背，笑著安撫道。
“好吧。”
包信合見狀只好暫時壓下心中的好奇。
江傾眼神示意他放寬心，跟著掏出手機，屏幕上田熹薇又發來張古裝造型，這次是提著燈籠的嬌俏裝扮。
物理系陳主任突然笑出聲。
“江傾你還是老樣子，每次說到關鍵就打啞謎。”
他夾起塊臘味糍粑。
“就像當年非說量子計算要用火鍋算法，沒想到最后還真被你說對了。”
眾人哄笑間，服務員端著梅干菜扣肉進來。
肥瘦相間的五花肉顫巍巍地冒著熱氣，江傾掃視了一圈，目光在包信合身上停留。
對方正面帶微笑的注視他，顯然一直在等他開口。
“其實今天約各位領導來，是想在科大建個聯合實驗室。”
他朝包信合點頭致意，掏出平板調出規劃圖。
“主要研究人工智能倫理框架，就在當年我搗鼓出第一個神經網絡的C301教室。”
包廂里安靜了三秒鐘。
包信合扶了扶鏡框，鏡片后閃過精明的光。
“你這是要給自己母校發年終獎？”
“哪能啊。”
江傾笑著起身給老校長續茶。
“是學生我怕將來被掛在科技倫理的恥辱柱上，得提前找好拴安全繩的地方。”
他說著瞥了眼手機，田熹薇發來個氣鼓鼓的貓咪表情，追問“好不好看嘛”。
李院長突然拍腿，恍然大悟的看他。
“我說怎么突然要搞倫理研究，上次你在京城參加的那個AI大會……”
話沒說完就被江傾塞了塊酒釀圓子。
“您血糖高，得多吃甜的。”
“合著你想送我早點走？”
“哈……”
眾人笑鬧間，江傾轉著茶杯笑而不語。
窗外暮色漸濃。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點開微信，給田熹薇發了條消息。
“燈籠往左偏十五度，不然光會照出你頭頂的發夾。”
五分鐘后，田熹薇發來調整后的照片，這次附贈個崇拜的貓咪表情。
江傾正要回復，突然聽見包信合滿含期待的聲音。
“下次校慶，你那個大模型要是能現場演示……”
“那得看食堂阿姨給不給加雞腿了。”
江傾笑著起身給眾人添茶，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你別跟我打馬虎眼，這次給我透個底。”
包信合板著臉追問，幾十年的養氣功夫此刻全都丟到一旁。
“校長您放心，肯定會是最合適的時機，到時候我一定把咱們科大印在腦門上。”
江傾指著腦袋一本正經道。
“你啊！我倒要看看你鼓搗個什么東西出來。”
包信合笑罵了聲，旋即將杯中茶一飲而盡。
周從照幾人紛紛出聲附和數落江傾，他都一一笑著應下，包廂內頓時充滿了歡快氣息。
之后的時間里，他們再沒聊正事，只是閑侃些國外科技圈近期的動靜。
將近九點半鐘這場飯局才接近尾聲，起身時包信合拍了拍江傾肩膀。
“有空多回實驗室看看，你當年焊的那個機器人還在展柜里。”
“一定。”
江傾一口應下，目送老校長一行人笑呵呵地走出包廂。
如此，保險算是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