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江傾剛擦著頭發從浴室出來，手機屏幕突然亮起田熹薇的微信視頻邀請。
他看了眼墻上的掛鐘，顯示十點五十三分，指尖在接聽鍵上懸了兩秒才按下。
“江總晚上好呀！難得看你主動來電話呦。”
屏幕里的女孩穿著白色吊帶裙，頭發用鯊魚夾隨意盤起，面前茶幾上還擺著吃了一半的麻辣兔頭外賣。
“猜猜我剛看完哪部電影？”
鏡頭忽然晃到電視屏幕，“穿Prada的女王”正播到女主角換裝片段。
江傾隨手把毛巾搭在椅背上，看著田熹薇蹦到沙發前轉了個圈，蕾絲裙擺飛揚掃過茶幾上的劇本。
“新買的睡裙好看嗎？”
她故意把手機鏡頭往下壓了壓。
“店家說這叫斬男戰袍哦。”
江傾將手機放在床頭，垂眸看向屏幕中旁若無事的女孩。
“五點三十七分，你給營銷號發的爆料郵件挺有創意。”
田熹薇剛剛舉起兔頭的動作僵在半空，油汪汪的辣椒籽順著指縫滴在劇本封面上。
她抓起紙巾盒猛擦，聲音卻揚得輕快。
“哎呀！這家的兔頭太辣了.”
“公玉涵教你的招數？”
江傾拿起床頭柜上的礦泉水。
“假裝手滑點贊又取消，找一群水軍帶節奏。”
“啪嗒”一聲，啃了一半的兔頭掉進外賣盒。
田熹薇抽了張濕巾慢條斯理擦手指，忽然湊近鏡頭瞪圓眼睛。
“江傾你監視我？”
“不要轉移話題。”
江傾擰瓶蓋的手頓了頓。
“也別賣萌。”
屏幕里的姑娘突然笑出兩個梨渦，光腳踩上沙發盤腿坐下。
“對啊，就是我干的！”
她抓起手旁的星黛露玩偶抱枕猛捶兩下。
“憑什么周野就能正大光明跟你上熱搜？我只是把實情說出來，有什么不可以的？”
江傾剛要開口，田熹薇突然把手機懟到臉前。
“你看我這個月新換的美瞳好看嗎？直徑14.5的星空灰哦！”
她說著使勁眨了眨眼，長睫毛幾乎要掃到鏡頭。
“田熹薇。”
“知道啦知道啦！”
她泄氣般的癱進沙發里。
“我就是不服氣嘛！”
懷里的星黛露玩偶耳朵被她揪得變形。
“那天在珠江邊.”
聲音突然小了下去。
“你明明沒推開我。”
江傾看著屏幕里鼓著臉的女孩，想起女孩唇間殘留的竹升面香氣。
他屈指敲了敲手機邊框。
“所以搞這些小孩子把戲？”
“誰讓你發跟她的合照！”
田熹薇突然鯉魚打挺般坐起來，吊帶滑下肩膀都顧不上拉。
“我看著你們的cp粉在那狂歡，看著路人都在議論你們有多搭，心里難受死了，我想讓別人知道，你也為我拿下了卿卿日常的女主，還是找佰度那位李總親自要的，哪怕很多人都不信，我也想把這件事公布出去！”
江傾剛要說話，屏幕突然劇烈晃動。
幾秒鐘后鏡頭穩定下來，田熹薇光腳蹦到衣帽間前，嘩啦一聲拉開柜門。
“你看！”
她獻寶似的沖他眨眼，滿柜子JK制服和ol裙挨挨擠擠。
“喜不喜歡？”
她拽出件白大褂式連衣裙在身上比劃，又摸出副金絲眼鏡架在鼻梁上。
“江博士～人家代碼又報錯了嘛～”
故意拖長的尾音帶著川渝特有的甜糯。
江傾看著鏡頭里cosplay得起勁的姑娘，突然想起她最新的搜索記錄，“如何讓理工男心跳加速”。
他屈指彈了下攝像頭。
“穿這個去劇組？”
“才不是！”
田熹薇扒著柜門探出頭，眸子里水光瀲滟。
“等你來給我探班的時候穿！”
說完自己先紅了臉，抓起件洛麗塔裙子低頭研究。
“哎呀～這房間怎么這么熱.”
江傾被她大膽又羞怯的舉動可愛到，正要開口時，視頻里突然傳來門鈴聲。
田熹薇手忙腳亂地把裙子塞回衣柜。
“應該是我助理。”
她邊跑邊拽滑落的吊帶。
“你不許掛！我馬上回來！”
鏡頭對準了天花板的吸頂燈，江傾聽見拖鞋啪嗒啪嗒跑遠的聲音。
微信提示音突然響起，周野的消息框跳出來。
“明早能不能晚一丟丟時間？想多睡一會會兒（拜托拜托）”
他不禁莞爾，腦海里已經腦補出女孩雙手合十皺著眉頭撒嬌的模樣，正要回復，田熹薇已經氣喘吁吁地沖回鏡頭前。
“我回來嘍！”
她元氣滿滿的跳到鏡頭前，撲閃撲閃地大眼睛眨啊眨。
“有沒有想我？”
江傾看著她鼻尖沁出的汗珠，突然想起十三查到的行程。
“明天下午到京城？”
“你怎么”
田熹薇說到一半突然瞪大眼睛，像極了驚呆的漫畫少女。
“你還查我行程！”
她撲到鏡頭前笑得見牙不見眼。
“江總這么關心我呀？”
“剛好知道。”
江傾想到她剛剛的話，眼神變得柔軟。
“我讓人去接你。”
田熹薇正要歡呼，突然透過江傾背后的鏡子瞥見他屏幕上閃過的對話框。
笑容凝固了兩秒，她抓起茶幾上的冰可樂猛灌兩口。
“不用你接！”
易拉罐被捏得咔咔響。
“我有公司的房車來接！超——大的！”
江傾看著視頻里這姑娘氣鼓鼓的樣子，想起她下午搜索的“如何優雅地吃醋”。
眼里笑意彌漫，聲音輕得溫柔。
“田熹薇。”
“干嘛？”
正在猛戳星黛露的女孩抬起頭。
“你冰可樂澆到劇本上了。”
“啊！我的臺詞本！”
“江傾你故意的，為什么不早說！”
“事情就這么決定了，明天陳鐸會去接你。”
見女孩在那頭雞飛狗跳，江傾笑著掛斷電話。
“什么人嘛！煩得很！”
搶救完畢，田熹薇看著與江傾的對話框小聲嘟囔。
旋即，她眼眸彎彎的咧開嘴角。
果然，會叫的孩子有奶吃。
江傾，承認吧，你很在乎我的。
嘿嘿O(∩_∩)O
次日，晨光熹微時，江傾來到周野的公寓樓下。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七點二十九分，手機屏幕恰好彈出周野的消息。
“門沒鎖，密碼是961117。”
推開門就瞧見玄關處東倒西歪的帆布鞋，茶幾上散落著拆封的薯片袋。
臥室門縫里透出暖黃光暈，隱約傳來小呼嚕聲。
“周老師？”
江傾叩了叩門板。
“太陽曬屁股了。”
蠶蛹狀被團蠕動兩下，探出個雞窩頭。
周野半張臉陷在枕頭里，眼睛瞇成條細縫。
“江傾，才七點.”
“昨晚誰說要吃蟹黃湯包的？”
江傾晃了晃手中的保溫袋，冰鎮豆奶瓶身凝出的水珠滴在周野鼻尖。
“呀！江傾！”
她瞬間清醒大半，裹著空調被蛄蛹到床沿。
“你買的老鼓樓湯包？”
“還有糖芋苗。”
江傾把袋子擱在飄窗，順手撈起她踢飛的拖鞋。
“昨晚整理行李到幾點？”
“一點.”
周野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沒電似的栽倒在他肩頭。
“困得靈魂出竅了。”
洗發水清香混著被窩的暖意撲面而來，江傾屈指彈她額頭。
“去洗漱，我幫你熱早餐。”
“知道嘍，江媽媽……”
“或許你叫爸爸我會應一聲。”
“你走開！”
衛生間傳來電動牙刷嗡嗡聲時，江傾正對著滿地狼藉嘆氣。
五件短T三雙球鞋散落在行李箱周圍，充電線像海草似的纏著卷發棒。
“江博士！”
周野含著滿嘴泡沫探出頭。
“幫我選條項鏈！”
梳妝臺上七八個首飾盒同時彈開，江傾拎起銀色羽毛吊墜。
“配你今天的白T。”
“不要，像要去演舞臺劇。”
她吐掉漱口水，濕漉漉的手指戳向珍珠項鏈。
“這個！”
“像偷戴媽媽首飾的中學生。”
“江傾！”
周野頂著洗臉巾撲過來，水珠甩了他滿身。
“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嗯，真好看。”
“表情太假了！”
吵吵鬧鬧中，兩人坐在餐桌前開始吃早餐。
江傾看著女孩胃口極好的樣子，覺得她這吃不胖的體質可真夠令人羨慕的。
他自己就不行，如果不節制不運動，就比較容易長胖。
閑聊間，周野把最后一口糖芋苗刮進嘴里，腮幫子鼓得像倉鼠。
“劇組盒飯要有這水準就好了。”
“給你訂了私廚。”
江傾抽走她攥成團的紙巾。
“每天中午十一點半送餐。”
“別！”
周野急得直跺腳。
“侯明浩他們吃盒飯，我搞特殊多尷尬。”
“說是劇組統一升級餐標，我訂是多人份。”
“那也不行.”
她突然噤聲，狐疑地瞇起眼。
“江博士現在對娛樂圈很懂嘛？”
江傾面不改色地掰開流沙包。
“好歹我也拍了快兩個月。”
“哎呀呀，江博士現在也是娛樂圈資深人士了喏。”
周野的筷子尖差點戳到蝦餃，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壓低聲音。
“該不會是之前你們在劇組也……”
“沒有，只是聽劉奕軍老師說起過，之前有人為了追求劇組女演員這么干過。”
江傾適時夾起個晶瑩剔透的燒麥。
“這次要拍多久？”
周野被食物轉移了注意力，氣鼓鼓咬掉半只。
“嗯，得拍四五個月呢。”
她用筷子尾戳他手背。
“你會不會來探班？”
“當然，不過可能會晚點。”
江傾用紙巾輕輕擦掉她嘴角的油漬。
“最近有個項目我得回廬陽盯一下。”
“哦——”
尾音拖得老長，周野把空餐盒摞得啪啪響。
“大忙人嘛。”
江傾見女孩噘著嘴的模樣不禁啞然失笑，抬手戳了戳她臉頰。
“別裝。”
“哪有裝，哼哼！”
“你是小狗嗎？還哼哼？”
“你才是小狗！我……”
互懟中，早餐接近尾聲。
簡單收拾過后，他們出發前去機場。
八點三十五分的機場高速車流漸密，周野歪在后座戳手機。
“孟姐說橫店新開了家劇本殺店.”
“后座也要系安全帶。”
等紅燈的間隙，江傾伸手拽過她身側的安全帶扣好。
“落地給我發消息。”
“知道啦。”
周野扒著駕駛座靠背。
“鐸哥，冷氣能不能調小點？”
“好嘞，周老師。”
駕駛位的陳鐸笑著應聲，透過后視鏡見到女孩縮進江傾西裝外套里的模樣。
江傾的西裝外套罩在她身上像件長大衣，袖口都要卷三折。
“要不要聽歌？”
江傾把手機遞過去。
“不要！”
周野蹬掉帆布鞋，光腳盤在真皮座椅上。
“我要看江博士手機里有沒有秘密。”
江傾挑眉解鎖，微信界面赫然是張彬發來的會議紀要。
周野劃了兩下覺得無趣，點開相冊最新照片，赫然正是昨天他們的合照。
“你通宵了？”
見到睡眠時間顯示五個小時二十三分，她猛地轉頭，鼻尖差點撞上他下巴。
“處理些工作。”
江傾笑著收起手機。
“五個來小時也足夠了。”
周野突然蜷成團縮進角落，額頭抵著車窗不說話。
直到車子駛入機場地下停車場，她才響起悶悶的聲音。
“以后別這樣。”
“怎樣？”
“沒睡好就來找我，還要送我到機場。”
她指尖摳著安全帶鎖扣，小臉上表情極為認真。
“顯得我特別不懂事，而且……我會心疼的。”
江傾解安全帶的動作頓了頓，忽然傾身撐在她耳側。
“周老師。”
“干嘛？”
她盯著他下巴上的青色胡茬。
“抬頭。”
周野不情不愿揚起臉，正撞進他含笑的眼眸。
江傾拇指撫過她泛青的眼瞼。
“不知道是誰凌晨一點給我發星空照片？”
“我那是”
隔板悄然升起，溫軟的觸感堵住未盡的話語，草莓味唇膏在齒間化開。
周野揪著他襯衫前襟的手漸漸松開，直到后備箱傳來搬運行李的響動。
陳鐸的咳嗽聲驚得她兔子似的彈開，額頭“咚”地撞上車頂。
江傾邊笑邊給她揉腦袋。
“笨不笨？”
“都怪你！”
周野手忙腳亂套上鞋子，耳尖紅得能滴血。
“我走了！工作人員還在等我匯合！”
她拎著登機箱沖出兩步，又“噔噔噔”跑回來，把西裝外套甩進車窗。
“再見！”
江傾看著女孩同手同腳奔向電梯的背影，直到那抹白色徹底消失在轉角。
手機震了震，收到條帶著顏文字的語音。
“下次再熬夜工作就不理你了！(｀⌒メ)”
他按下語音鍵。
“收到，周老師。”
電梯門即將閉合的剎那，周野聽見帶著笑意的回應從身后傳來。
她慌忙去按開門鍵，卻只來得及看見轎車尾燈消失在轉角。
助理遞來登機牌。
“我們該去過安檢了。”
女孩攥著手機原地轉了個圈，突然朝停車場方向跑。
七厘米的厚底帆布鞋敲得地面噠噠響，她的動作越來越快，助理和經紀人在身后怎么追都追不上。
“江傾！”
黑色轎車緩緩停下，后座車窗降下半扇。
周野撐著膝蓋喘氣，劉海被汗黏在額前。
“我……我那個……”
江傾看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孩，直接推門下車，話還沒出口就被撞了滿懷。
周野的額頭重重磕在他胸口上，登機牌掉在地上。
“到劇組后每天我們都視頻。”
他寵溺又無奈地拍她后背。
“又不是見不到了。”
“還要早安和晚安。”
悶悶的聲音從胸口傳來。
“好。”
“也不用必須每天，你有事提前說聲就好，我也很懂事的。”
“好。”
“微信要及時回。”
“盡量。”
周野猛地抬頭。
“必須！”
江傾屈指彈她眉心。
“講不講理？”
“就不講！”
她突然踮腳掀起口罩咬他下巴，留下個淺淺的牙印。
“蓋個章。”
江傾笑著捏了捏她耳垂，撿起登機牌塞進她手心。
“再不走要改簽了。”
周野倒退著往電梯間挪，手指在空中劃拉。
“說好要每天想我！”
“嗯。”
“每天！”
“嗯。”
直到電梯門第叒次閉合，江傾才轉身揉了揉發麻的胳膊。
突然感受到襯衫口袋有異，打眼一看是周野常戴的珍珠發夾。
手機適時亮起新消息。
“押給你！等下次見面贖！”
他對著地下車庫的白熾燈光舉起發夾，圓潤珍珠折射出柔和地光暈。
忽地笑了笑。
這姑娘越來越粘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