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半鐘，魔都會展中心。
內場舞臺驟然亮起時，十一雙銀色長靴整齊劃一踩碎光影出現在舞臺正中央。
強烈的節拍聲響起，動感的光效晃得人眼花繚亂。
“看到沒，c位的那個女孩叫楊超月，她左右兩邊的分別是吳宣宜孟美琦，也是咱們身后這位杜總的藝人，他們三人就是這個組合里人氣最高的三個了。”
臺下，楊偉給江傾做起了科普。
“你之前不是一直混吃等死的，現在怎么張口就來？”
江傾突然意識到不對勁，看向身旁的楊偉。
這貨怎么現在聊起這些頭頭是道的？
楊偉咧嘴一笑，攬住他肩膀。
“哎呀，這不是托你的福我現在被公司重用，人在這個位置上，總得學習進步嘛！”
他嘚瑟挑眉。
“而且老爺子說了，表現的好年底送我艘游艇，嘿嘿！”
江傾莞爾，原來是這么回事，他還說這貨怎么一下子就轉性了。
其實對于楊偉能力不差，這家伙能靠自己考上科大就證明了許多東西，只是性子太懶散了些，加上家里條件又好，就總是干什么都提不起興趣。
不過，現在看起來倒是有了幾分正干的樣子。
感慨過后，他將目光再度轉向舞臺，目光所及眼尾不禁一挑。
楊超月抬手扶耳麥的動作明顯慢了半拍，粉紫色挑染的假發片隨著轉身甩到吳宣宜臉上，后者完美接住這個意外，順勢用指尖挑著發片甩出個漂亮的拋物線。
這兩位的業務能力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個組合的。
孟美琦的高音穿透力極強，精準卡在電子混響的間隙，黑色皮質手套拍擊麥克風的節奏引得前排好幾人抬頭看了眼。
“看到孟美琦那個鉆石腰鏈沒？”
楊偉用流程冊擋住嘴。
“我們企鵝光給她個人造型就砸了八十萬。”
他指著正在做wave動作的傅婧。
“那個鑲滿水鉆的麥架，也是重金打造的，可惜她們不爭氣，我們花了兩年多時間也沒將她們捧起來。”
楊偉咂了咂嘴。
江傾注意到吳宣宜每次定點都精準對準追光燈，表情管理非常出挑，眼波流轉間那種嫵媚的味道很有感覺。
孟美琦的高踢腿很標準，然而前排投資人卻齊刷刷低頭刷著股票軟件，他隱隱聽見那個禿頭投資人正和鄰座討論劉亦霏新簽的珠寶代言。
“去年給她們團砸了三個綜藝，七個影視OST。”
楊偉摸出手機調出數據界面。
“結果呢？虧到姥姥家！人家劉亦霏夢華錄還沒開機時商就開始揮舞著鈔票排隊，你說氣不氣人？給她們機會但是她們不中用啊！”
他沖前排正在補妝的熱芭抬抬下巴。
“那位姐去年帶貨GMV破二十億，現在資本追著她喂飯，哪像臺上這些，喂龍肉都捧不紅。”
江傾看著他嫌棄的表情輕輕點頭。
從投資的角度來說，投入跟回報不成正比，確實讓人惱火。
臺上紫色煙霧炸開時，楊超月突然忘詞。
江傾看見她肉眼可見的慌張，而孟美琦已經不著痕跡地挪了半步，試圖用身體擋住她這位隊友的失誤。
不過臺下沒幾人在看她們的表演，根本沒人在意這個失誤。
“我們企鵝把斗羅大陸女主都給吳宣宜了，結果觀眾全在罵特效五毛和她演技差。”
楊偉把烏龍茶吸得滋滋響。
“那部劇還上了央視，數據倒是還不錯，不過播完后這位不僅沒有升咖，反而徹底斷了再演大制作女主的可能性，至于楊超月……”
他笑著搖了搖頭，連多說一句都覺得嫌棄。
所謂錦鯉，確實旺了她自己，這兩年錢沒少掙，但也坑了平臺和制作方，撲到離譜。
“但凡她們有一個能像劉亦霏那樣扛劇，或者有熱芭的帶貨能力，今天這個破舞臺人都湊不齊，早該單飛了。”
楊偉做出總結，江傾聽得出，企鵝顯然對她們這個組合很失望。
臺上十一人擺出endingpose時，臺下響起零落的掌聲，前排有個商代表甚至全程沒抬過頭，一直回頭在和熱芭聊些什么，笑得那叫一個不值錢。
“看到劉亦霏腕上那個玉鐲沒？”
楊偉對著第二排努嘴。
“品牌方聽說她戴過，連夜把千萬級代言合同塞進她保姆車。”
他劃開手機相冊。
“熱芭工作室上午發了造型圖，她耳朵上那對流蘇耳環現在電商同款銷量已經破十萬，這才有資格成為資本的寵兒。”
江傾望向正在整理耳墜的劉亦霏，她不過是抬手將碎發別到耳后，三臺攝像機就立刻追過來，連帶照亮了旁邊華策影視副總殷勤的笑容。
而臺上少女們正在彎腰謝幕，十一道影子在散場燈光里縮成模糊的灰斑。
“互聯網造星就跟養蠱似的。”
楊偉把流程冊卷成筒敲手心，侃侃而談。
“我們企鵝每年都會捧新的小花和小生，比如某部劇里出彩的女配男配這種我們就會喂資源，給一些B級A級制作的男女主試水，如果反饋好就會連續投幾部更大的制作，看能不能捧出個頂流，然后深度綁定，追求利益最大化。”
說到這里他頓了下，朝已經順著舞臺側邊走下來的火箭少女幾人瞥了眼。
“這就叫買股，而很明顯，這個組合就是買股失敗的案例，以后她們只能拿到一些不入流的資源，不過相比于更多藝人，她們已經是屬于比較幸運的了，至少還體驗過被砸錢的快樂。”
江傾輕輕“嗯”了聲，聽下來后他倒是清楚了現在的互聯網造星模式。
不得不說，很殘酷也很現實。
其實哪怕楊偉不說，因為嘟嘟小野她們的緣故，他最近倒也抽空研究了下目前的娛樂圈現狀。
在人們的印象中，早期的巨星們無不是從一步步的摸爬滾打中成名，因為信息傳播的效率太低，他們往往只能通過大量的作品來慢慢打造自己的知名度。
到后來，選秀節目的風靡為普通人實現明星夢提供了一條史無前例的捷徑，但也因為內容播出頻次和受眾觀看模式的局限性，而使素人走向明星的道路成為了“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而如今的全民娛樂時代，每個人每天都可以隨時接收到娛樂內容，不僅使素人成為明星的時間成本大大降低，而且只要擁有個性化的內容體現，成為某種意義上的超級明星即大網紅也并非難事。
論吸金能力，他們并不比所謂明星差，甚至還猶有過之。
比如近兩年因疫情緣故而催生的帶貨直播，就出現了李佳奇薇亞這種頂級帶貨主播，吸金能力比許多尋常的上市公司都要夸張。
而任何行業都一樣，頭部通吃。
看看剛剛無人在意的火箭少女，再看看臺下被眾星捧月般的劉亦霏和熱芭，這就是差距。
資本永遠追逐利益，能給他們賺錢的明星才是好明星。
反之，當資本在你身上看不見賺錢的希望時，運氣好的只是舍棄你，運氣差的還會根據一些對賭協議讓你把他們投入的加倍還回來。
江傾出神的間隙，韓子杰已經在主持人的邀請下上臺準備發言。
不同于剛剛的火箭少女，他上臺后全場再沒人玩手機，所有人都給面子的目視臺上，微笑鼓掌。
江傾也不例外，跟著輕輕拍手。
很快，韓子杰開始進入狀態，將企鵝下半年乃至明年的一系列動作洋洋灑灑的闡述出來。
韓子杰提出從八月開始，企鵝視頻將在創新版塊將推出多部新作，比如與德云社合作的情景喜劇“北緯路甲一號”，其主演孟鶴棠、周九梁還亮相現場，并對劇集進行了相聲模式的花式推薦。
兩人的出現倒是讓臺下的江傾想起了郭麒鱗，節目錄制完成后他們還沒見過面，他打算下次到京城抽空去德云社瞧瞧。
說起來他活了兩輩子，還真沒有現場聽過相聲。
臺上，韓子杰還在繼續發言，連續宣布了多個項目，包含網劇、網絡電影、電視劇、電影等都有涉及。
而他侃侃而談的間隙，江傾注意到剛剛在臺上表演的吳宣儀孟美琦兩人換了身裝扮來到臺下，與杜樺程蕭兩人落座在一處。
這時，臺上的韓子杰忽然提及他的名字。
“另外，我們企鵝在一年內將連續上線兩部科幻力作，其中由正午陽光團隊打造的開端已經在昨天宣布殺青，相信在場的各位肯定都有關注。”
韓子杰聲音落下時，現場頓時響起一陣議論聲，不少人都跟隨他的目光將視線轉向江傾所在的位置。
“哈哈，是的，相信很多人都發現了，我們開端的主演江傾江總今天剛好也來到了現場，江總要不要跟大家打聲招呼？”
韓子杰手握話筒沖臺下的江傾笑著問道。
工作人員適時遞上話筒，江傾禮貌接過，迎著眾多打量的目光站起身。
這時，前排的熱芭劉亦霏兩人紛紛露出饒有興趣表情看過來，而后排的程蕭吳宣宜幾人也是頭湊頭盯著江傾背影咬起了耳朵。
現場導播適時將鏡頭切過來，三個機位從不同角度將江傾的一舉一動清晰記錄在畫面中。
迎著一眾目光，江傾不慌不忙地舉起話筒。
“各位好，我是無問科技江傾，同時也是一名新人演員。”
說到此處他停頓了下，現場立馬響起熱烈的掌聲。
畢竟可沒人把他只當做新人演員。
“江總相信大家都不陌生，既然今天江總湊巧在場，能順帶給咱們推薦下開端這部作品嗎？”
韓子杰繼續帶節奏。
“當然沒問題。”
江傾自無不可，一口應下。
“開端這部作品會顛覆以往大家對于科幻題材劇集的認知，相信上線后一定會帶動無限流作品的熱潮，拭目以待。”
他言簡意賅，并沒有說太多溢美之詞。
“江總看起來信心十足啊！”
見現場許多人還沒反應過來，韓子杰笑著接過話題。
“當然，這部劇唯一的缺陷估計就是我了，作為一個新人演員，還多擔待。”
江傾聳了聳肩，笑著攤開手。
現場頓時響起一陣善意的哄笑聲。
大家沒想到，這位江總還挺幽默。
后排的程蕭望著江傾的側臉有片刻失神。
她在想，自己怎么才能像他一樣這么從容呢？
他好像喝水一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