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點時分,月色正濃。
江傾踩著月光浸染的青石板,在鼓浪嶼旁的巷弄里轉了個彎。
手機視頻接通瞬間,陳嘟靈白嫩的小臉撞進畫面里。
她正用發夾將碎發別到耳后,暖黃臺燈在身后暈開毛茸茸的光圈。
“江博士迷路了?”
她膝蓋上攤著翻舊的詩集,顯然剛剛正在翻閱。
江傾端詳著她素凈的巴掌臉,將鏡頭轉向海面。
“在找陳導游說的秘密基地。”
浪濤聲裹著咸澀的風灌入話筒。
“特別是某位姑娘埋的時間膠囊”
陳嘟靈的指尖無意識摩挲書頁,看著鏡頭里晃動的手電筒光斑。
她沒想到和江傾剛聊完,晚上他就迫不及待開始尋寶。
當江傾蹲在礁石縫前舉起刻著“CDL2012”的貝殼時,她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原來在這里。”
“十四歲穿碎花裙賒賬買沙茶面?”
江傾用襯衫下擺擦拭貝殼,砂礫摩擦聲混著她突然急促的呼吸。
“江傾!”
她抓起抱枕遮住半張臉,耳尖在燈光下泛著珊瑚色。
“你這是非法挖掘他人黑歷史。”
“這叫尋找回憶,而且……”
江傾故意拖長尾音,看著屏幕里姑娘微微前傾的肩頸線條。
“下次可以拿這個威脅陳老師請我吃沙茶面。”
陳嘟靈噗嗤一下笑出聲。
“十四歲穿碎花裙賒賬的糗事,倒成了你的把柄。”
海浪在遠處翻涌,江傾倚著潮濕的巖壁輕笑。
“鷺島第一中學校史館展覽柜還擺著你奪冠的航模,原來陳嘟靈的嘟是焊槍冒火花時的擬聲詞?”
“你還去了我們學校?”
陳嘟靈驚訝的將臉湊到屏幕前。
“嗯,結束圍讀后想著距離不遠就過去看看。”
江傾看著她驚訝的表情唇角上揚。
“學校怎么會讓你隨便……”
陳嘟靈話說到一半便咽了回去。
“差點忘了,我們江博士這張臉,去任何學校都是座上賓。”
她看著屏幕里的江傾笑著打趣。
江傾輕輕挑眉,倒也沒故作謙虛。
畢竟這是事實。
穿過龍山洞時,江傾的手電筒光掃過某處巖壁。
斑駁的“CDLFLH2010”讓陳嘟靈猛地坐直。
“那個不算!當時是為了陪朋友一起,被她威脅的,你看旁邊。”
她忙不迭的解釋,神色慌亂。
“陪閨蜜追星刻的?”
他故意用指尖描摹殘缺的愛心,瞥了眼果然存在的另外一處刻印。
“陳同學當年”
“也算是高考前的減壓!”
她急急打斷,發梢掃過鏡頭泛起微光。
“江博士再挖下去,我可要”
話沒說完,鏡頭突然轉向安海路32號的老榕樹。
月光穿過枝椏,照亮樹皮上稚嫩的刻痕——“陳嘟靈158cm”。
“原來你在這兒偷量身高。”
江傾背靠樹干仰拍樹冠。
“現在夠得著焊槍架了?”
“江傾!”
屏幕里的陳嘟靈像個急眼的兔子,眸子瞪的滾圓。
江傾見好就收,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
陳嘟靈赤腳踩上房車地毯,夜風掀起紗簾漏進月光。
當她看到江傾找到沙灘木牌時,保溫杯蓋“當啷”掉在詩集上。
“CDL的專屬觀星點→”
木牌背面的字跡被海浪侵蝕得溫柔——帶芋包的人可兌換獎勵。
“原來陳導游也信玄學。”
江傾的帆布鞋尖撥弄著沙粒。
“芋包是要豆沙餡還是”
“江傾!”
她突然貼近鏡頭,睫毛在屏幕投下顫動的陰影。
“往右走七步。”
熒光綠的夜光藻隨浪起伏,在沙灘拼成閃爍的箭頭。
江傾跟著光斑走到礁石后,手電筒照亮巖洞,褪色的鐵皮盒里躺著泛黃的練習本,封皮用圓珠筆畫著歪扭的火箭。
“十七歲的愿望清單?”
他翻開內頁,某行字跡被反復描深。
“要成為征服理科的女生!”
海浪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
江傾看著鏡頭里白凈的臉蛋,突然輕聲問。
“現在呢?”
陳嘟靈的指尖撫過紙頁上讀過很多遍的文字,看著屏幕里被月光浸染的側臉欲言又止。
“現在.”
江傾看出她的猶疑,轉身面向漲潮的海面。
“我想用沙茶面收買時間。”
陳嘟靈怔住,看著他在潮濕的沙灘寫下公式,浪花一次次吞沒最后那個希臘字母。
當第七遍浪頭退去時,她突然出聲。
“往左半步。”
月光恰好照亮公式殘跡。
不再是冰冷符號,而是用貝殼拼成的∞。
“江博士的浪漫真費鞋。”
她指了指他浸濕的褲腳,聲音卻比浪尖的泡沫還輕。
“不過.”
海風突然轉向,鋼琴聲從遠處的老別墅飄來。
江傾俯身撿起被潮水推上岸的玻璃瓶,里面蜷縮的紙條字跡暈染,仍能辨出半句。
“希望十年后”
他沒念完便收進口袋,抬頭時海浪正漫過腳踝。
“陳嘟靈。”
“嗯?”
“芋包涼了也好吃。”
視頻在此時卡頓,畫面定格在她驀然睜大的眼睛。
月光在浪尖碎成星砂,遠處遙遙傳來輪渡的汽笛聲。
陳嘟靈摸著發燙的耳垂,唇角緩緩牽起一道淺淺的弧度。
“現在……想讓你的眼里只有我。”
次日,上午八點十三分。
晨霧未散的聯發文創園里,江傾望著紅綢包裹的攝像機微微出神。
檀香混著海風的味道鉆進鼻腔,他學著孫墨龍的樣子將三支線香斜插進銅爐,青煙繚繞間聽見身后傳來窸窣響動。
“江老師注意別碰倒香爐啊。”
趙妗麥轉到他身側,歪頭的姿勢露出白T上方的雪白鎖骨。
“上次在別的劇組,我差點把供果碰得滿地滾。”
江傾拍了拍被香灰染臟的白T領口,垂眸看她。
“看來趙老師很有經驗?”
“畢竟被媒體拍過摔香姿勢被吐槽過的。”
她突然踮腳取下他發梢沾著的金箔紙,動作快得像掠食的蜂鳥。
“開機儀式最怕沾金箔,會反光。”
旋即,她若無其事的走開。
江傾望著她的背影,眼底眸光動了動。
他吊在她身后跟過去,前方是已經搭好的媒體拍照區。
鎂光燈驟然亮起時,江傾被趙妗麥拽著袖口往背景板前站定。
五十多家媒體的長槍短炮架成鋼鐵森林,快門聲浪里混著此起彼伏的喊聲。
“江博士看左邊!”
“麻煩江總看下這里!”
“麥麥和江總再靠近些!”
“江老師……”
趙妗麥在鏡頭轉向時突然伸手替他理正領麥,動作十分自然。
“領夾麥會收進呼吸聲。”
她側著頭聲音嗡動。
“等會專訪.”
“江總第一次拍戲緊張嗎?”
網易娛樂的記者突然插話。
江傾轉頭看向提問方向,恰好捕捉到趙妗麥慌忙收回的視線。
“嗯,有點緊張。”
他笑著敲了敲印著循環符號的話筒。
“但是我得糾正一下,這是我第二次演戲,雖然上次是客串。”
轟笑聲中,趙妗麥用劇本擋住半張臉。
她偷瞄著身旁的江傾,想起昨夜刷到的熱搜話題,此刻倒覺得那些公式都化成了他眼尾流轉的碎光。
緊張?
為什么她只看見了游刃有余?
很快,他們轉移至劇組提前準備好的長桌前,與早已等待在此的趙墨龍等人打過招呼后落座在一處。
當新浪記者問到“如何看待原著粉質疑”時,江傾感覺褲腳被輕輕拽動。
趙妗麥借著調整坐姿的動作,用帆布鞋尖將寫著提示詞的便簽推到他腳邊。
“就像李詩情最初也不相信循環。”
他碾著便簽上清秀的字跡微笑。
“但數據不會說謊。”
他突然俯身從桌底摸出瓶礦泉水。
“要幫趙老師擰瓶蓋嗎?”
趙妗麥在現場的爆笑聲中瞪圓眼睛。
“江博士果然適合演高智商角色。”
她擰開瓶蓋又重重扣上。
“連轉移話題都如此自然。”
現場媒體們面面相覷,互相交換著驚訝的眼神。
他們發現江傾趙妗麥這對男女主角似乎看上去并沒有什么生分感,甚至有種莫名的熟稔。
“請問一下江總,網上現在有很多言論,說您作為一名備受世界科技圈關注的天才現在卻選擇出演影視劇,有不務正業的嫌疑,不知您對此作何回應?”
當一名三十多歲上下的男子舉著手大聲提問時,現場的氣氛倏地一凝。
趙妗麥緊張的瞥了眼身旁的江傾,桌下的雙手下意識抓緊膝蓋。
江傾臉上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他掃了眼男子身上“一點娛樂”標識的工作牌,倒不意外。
畢竟除去這種八卦媒體,類似新浪網易這種大廠媒體不可能傻到問他這種問題。
“這位媒體老師有看過我參與錄制的桃花塢嗎?”
他笑著問開口,提起了一個看似并不相關的話題。
“額……看過一點。”
男子愣了下,隨即回答道。
“那不知道這位媒體老師記不記得,我曾經在節目里說過,夢想是30歲時就退休。”
江傾環顧著現場的眾多媒體咧嘴一笑。
“所以這不是正在發掘退休后能做的事,目前覺得表演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現場安靜了數秒,隨即爆發出比之先前更大的議論聲。
趙妗麥眼神訝異的掃了他一眼,沒想他會說出這種話來。
作為一名還沒畢業的學生,雖然她讀的是中戲,可也不妨礙她對江傾這位中科大的雙料博士心生敬佩。
可江傾這話聽起來著實有些……
怎么說呢?
就是不太上進的感覺。
“江總,您這樣是不是有些浪費自己的天賦?以您的能力,難道不應該專心于人工智能領域,為我國科技事業發展做貢獻才對嗎?”
這名記者在愣神過后眼底閃過一抹興奮,舉著話筒追問道。
話語一出,整個現場的氣氛立馬變得緊張起來。
趙妗麥擔憂的攥緊手掌,看向身旁的江傾。
他會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