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依依不舍的孟子藝送上車,江傾見她趴在車窗噘著嘴的模樣,不禁莞爾。
“好了,等我忙完會去看你。”
他笑著做出承諾。
“說好了呀!可不許不來!”
孟子藝仰著臉看他,皺著眉頭,一副你不來我就讓你好看的架勢。
“一定。”
江傾語氣肯定的沖她點頭。
“嘿嘿,那我等你。”
孟子藝立馬喜笑顏開,跳動的眼角眉梢都透著歡喜。
這時,車輛緩緩啟動,她又癟起了小嘴,沖江傾揮舞著雙手。
“我走了啊,一定要注意那個小綠茶!”
江傾咧了咧嘴,掃視一圈見沒什么人在附近后方才放心的沖她點頭。
目視車輛遠去,直到車尾燈完全消失時,江傾才抬眼看向初升的朝陽。
凝視片刻,他倏地笑開。
事到如今,與其糾結,不如讓自己像太陽一樣,無論她們在哪里都能看見。
此時才不過七點鐘,本該是運動的好時間,江傾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去晨跑,而是摸著肚子前往酒店餐廳。
昨晚的孟姐格外癡纏,他也是食髓知味,幾乎一夜都沒怎么睡。
早上他叫來早餐,因為孟姐故意墨跡,他們都只是匆匆吃了點,這會餓的簡直能吞下一頭牛。
剛邁進餐廳,江傾便看到沈滕正叼著油條沖他擠眉弄眼。
“年輕人要注意可持續發展啊。”
他沾著芝麻粒的嘴角快咧到耳后根,手里豆漿杯捏得吱呀作響。
韓函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沖著江傾招手。
“江總這邊坐,晚上咱們要拍高空戲份,不填飽肚子可不行。”
他咧著嘴,露出男人懂得都懂的笑容。
“好。”
江傾不以為意的笑了下,拿盤子夾了些吃的走到他身旁落座。
“江總,您年輕力壯的,得多吃點東西補補。”
尹證笑嘻嘻的將兩個荷包蛋放到他面前。
“多謝尹證老師。”
江傾看了眼荷包蛋,不禁搖頭失笑。
“嘎吱……嘎吱……”
劉皓存坐在江傾的斜后方,望著這一幕將嘴里的油條咬的嘎吱作響,眼底全是滿滿的不甘心。
氣死了好嘛!
廢了這么大的勁,竟然白白便宜了那個死綠茶!
沈滕余光掃到劉皓存,暗自嘆了口氣。
存存啊!
你還是沒搞懂,江傾這種人只要露頭,有的是姑娘往上沖,你那點小伎倆可不夠看。
光耍點小手段有什么用?
你得大膽的A上去啊!
早餐時間在熱鬧的調侃聲中度過。
劇組收拾完東西準備出發時,日頭已經高懸。
劉皓存上大巴后尋著靠前的位置把帆布包摔在座位上,塑料扣子崩開的聲音清脆得像耳光似的。
她掏出墨鏡嚴嚴實實遮住半張臉,抿緊唇角,一副墨鏡一戴誰也不愛的酷颯模樣。
“麻煩讓讓?”
江傾握著保溫杯姍姍來遲,他站過道掃視了下,發現只有劉皓存身旁還有空位。
劉皓存抬眸瞥了他一眼,將自己的帆布包拿開。
“多謝。”
江傾很喜歡劉皓存此時對他愛答不理的狀態,希望她能繼續保持。
大巴啟動時,江傾口袋震個不停。
他摸出手機,最新消息是張孟子藝發來的對鏡自拍,白襯衫下擺堪堪遮住腿根,令人有種想把那一角掀開的探索欲。
緊跟著發來文字:“好看嗎?喜不喜歡這種風格?”
照片角落,昨晚被扯斷的珍珠項鏈正躺在洗手臺上閃著光。
“記得還我襯衫。”
江傾笑著敲字時,前排的喬山突然回頭。
“哎呦,江總夠養生啊,大熱天的學滕哥泡枸杞!”
他目光精準掃過他脖子處的淡紅抓痕,笑容揶揄。
江傾沒所謂的聳了聳肩,一旁的劉皓存瞥見他脖子上的紅痕后指甲深深的陷進裙擺的褶皺中。
可惡!
“想要自己來脫呀~”
兩小時后,新消息跳出來,附贈酒店定位截圖。
江傾面不改色的熄滅屏幕,窗戶玻璃映出他泛紅的眼眶。
一旁的劉皓存突然咳嗽,礦泉水瓶被她捏得噼啪作響。
沈滕突然從前排探身,面色嚴肅的盯著江傾。
“看看這黑眼圈,同志要貫徹八項規定啊!”
“再年輕也不能總是熬夜,給病毒可趁之機。”
江傾向后仰身笑容無奈的點了點頭。
“滕哥說的有道理。”
他今天可算是見識到了這位的為老不尊,這么大歲數了也不消停。
顛簸中手機又震,江傾瞥了眼,是一段十秒的語音。
考慮到這姑娘的大膽,他果斷找出耳機。
戴上耳機點開語音,孟子藝帶著氣聲的哼唱混著布料摩擦聲。
“我要~這鐵棒有何用~”
背景音里隱約能聽見衣料摩擦聲,與車輪碾過減速帶的節奏奇妙共振。
江傾面色微微一僵,下意識左右掃了掃。
這個孟姐,也太大膽了!
這是完全不顧忌了是吧?
“給你作為包養金主的福利。”
半小時后,孟子藝的最新消息送達,附贈一張照片。
江傾點開圖片一看,是一張脖子向下的黑色蕾絲內衣特寫,雪白的肌膚與神秘的溝壑晃得他眼睛發暈。
他把手機倒扣在膝頭,發現劉皓存不知何時換了座位,此刻正蜷在斜后排補妝,睫毛膏蹭花了她的眼尾。
到達羊城酒店下車時,特別提示音又響。
江傾點開一看是巴寶莉品牌官網,購物車里躺著同系列的男士領帶與女士手包。
“包養費分期付款哦~”
表情包是只叼著金卡的小奶貓。
他莞爾一笑,剛準備付款,緊接著又來一條新消息。
一張付款完成的截圖。
緊接著彈出最新消息:“這是對你昨晚表現的獎勵。”
后面綴著一連串的紅唇表情包。
江傾眼尾上挑,被她這番操作打了個措手不及。
不愧是你啊!
孟姐!
進入酒店后,江傾走到韓函跟前,告知劇組不用再為他準備房間。
“怎么回事?江總晚上有別的地住?”
沈滕遛遛達達走上前,好奇的問了嘴。
“晚上有朋友剛好在這邊辦了場酒會,結束拍攝我就直接去那邊。”
江傾想到下午收到的消息,笑著解釋道。
沈滕與韓函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言。
畢竟江傾所在的圈層,都是他們基本接觸不到的那類人。
不遠處的劉皓存眼神一動,緊盯著江傾的側臉。
今天就要離開了嗎?
傍晚七點的小蠻腰在暮色中亮起霓虹,江傾將沾著機油的工服袖口卷到肘部,倚在塔頂鋼架旁俯瞰珠江。
夜風掀起他胸前的“修塔工”名牌,遠處橫向摩天輪的彩光正透過鋼梁在他臉上切割出明暗相間的紋路。
江傾順著鋼架上的檢修梯滑下來時,工裝褲膝蓋處的反光條在鏡頭里熠熠生輝。
他落地時踢到個銹跡斑斑的齒輪,那物件滾到劉昊然腳邊發出空蕩蕩的回響。
就像三小時前,他被拖車拉走的破舊摩托車。
“讓你們有困難來找我……”
江傾用扳手輕敲鋼架,金屬震顫聲驚飛一群棲鳥。
“那不都是場面話嗎?”
他轉身時工裝褲口袋里的螺絲刀叮當作響,遠處珠江游輪的汽笛聲恰好穿透云層。
“這個社會不是靠人情,是靠……”
話音未落,劉昊然突然抓住他沾滿鐵銹的手腕,力度大得讓監控器后的韓寒都直起身子。
這是劇本里沒有的動作。
劉浩存突然輕笑出聲,笑著笑著就有淚珠滾落,她望著塔底如螻蟻般的車流喃喃。
“原來所有承諾都會像摩托車油表,看著滿格卻在半路拋錨。”
此刻無人機掠過塔頂,珠江水面倒映著三人被鋼索纏繞的剪影。
“知道這小蠻腰每天要擰多少顆螺絲嗎?”
江傾笑著從工具包摸出個保溫杯。
保溫杯里的枸杞香氣飄散時,江傾用扳手敲了敲身后的鋼架。
“三千八百顆,少一顆就會像你們那輛破摩托……”
他故意拖長的尾音被塔頂突然亮起的景觀燈打斷,劉浩存下意識的抬手遮擋強光。
“看到那些鋼索沒?”
江傾突然指向橫貫夜空的十二道主纜,劉昊然順著他手指望去,發現每根鋼索都在珠江水面投下細長的陰影,如同割裂夜色的琴弦。
“繃得越緊的越不容易斷,這道理放人身上也一樣。”
他擰緊保溫杯蓋的咔嗒聲,恰與三百米下珠江夜游船的汽笛形成奇妙的和聲。
劉浩存忽然轉頭看向他。
“可摩托車的鏈條太緊也會斷。”
她聲音輕得像塔頂飄落的傳單,那是白天某位歌手演唱會散場后留下的殘片。
江傾表情怔了怔,突然笑著扯開沾滿鐵銹的工服領口。
他轉身時安全帽上的探照燈掃過劉昊然攥緊的拳頭。
“我修過塔頂的避雷針,知道它挨過多少次雷擊嗎?”
說話間,他摘下安全帽,露出被汗水浸透的灰白鬢角。
“你們現在就像沒接地的閃電。”
江傾摸出焊槍點燃時,飛濺的火星在三人之間織成金線。
“記住,該擰螺絲的時候別想著飛越。”
他彎腰拾起那個生銹齒輪塞進劉昊然掌心。
“卡!”
“這條過!”
韓函從監視器千站起身,表情興奮的沖三人大喊。
“牛啊江總,又是一遍過!”
“這演技簡直開掛,確定之前沒過演嗎?”
“真想跟江總討教一下方法……”
一旁的尹證等人紛紛圍上前,一個個表情驚訝,完全被江傾的驚艷表現所征服。
劉皓存望著被眾人包圍的江傾,眼底眸光閃爍。
“江總,話不多說,恭喜殺青,晚上別著急走,再一起喝點?”
沈滕笑呵呵的走上前發出邀請。
江傾剛要開口婉拒沈滕的邀請,遠處引擎的低頻轟鳴聲忽然響起,將眾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三輛加長幻影在暮色中劃出流線型的銀弧,車頭歡慶女神折射的霓虹碎光,將檢修梯上的反光條都映得失了顏色。
車輛停下時,七八名西裝革履的男子靜默下車,領頭的中年男子在距劇組警戒線三步處駐足。
現場所有人都在此刻怔住,影視劇中常見的場景似乎正在他們眼前真實上演。
劉浩存瞳孔猛的一縮,看著江傾走向那人。
“江總好,馬總讓我來接您。”
男子神色恭敬的欠身道。
“多謝,就是陣仗大了些。”
江傾掃了眼他身后的一群黑衣人,笑著搖頭。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要拍黑客帝國,南山必勝客的派頭還真是夠大。
問題是,這里是在羊城。
這位馬總此次還真是高調的有些反常,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這件事一樣。
“有機會再請各位喝早茶,我要先行離開了。”
江傾扯下假胡須,隨手將身上的工裝脫下遞給場務并接過濕巾開始擦臉,同時笑著環顧韓函等人揮手告別。
隨即,他便在許多圍觀群眾的注視以及韓函等人的道別聲中鉆進車門。
沈滕望著車隊碾過散落在地的演唱會傳單,突然嗤笑出聲。
“這位江總低調的讓我差點忘了,他可是位貨真價實的霸總。”
“看見沒?人家擰的是三千八百顆螺絲不假……”
他彎腰撿起被江傾踢歪的銹齒輪。
“只不過每顆螺絲都價值千金。”
眾人紛紛附和感嘆,劉浩存沉默著沒接話。
沉默半晌,她忽然攥緊掌心。
珠江倒影中的幻影車隊已化作流動光帶,與橫跨兩岸的獵德大橋融成同一種弧線。
劉浩存忽然明白,那個說著“該擰螺絲時別想著飛越”的男人,早把自己活成了割裂夜空的鋼索。
而且是繃得最緊的那根,在云層之上無聲震顫。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江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