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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 最后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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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位且滿飲此杯!”

  德王府正殿內,數十盞宮燈將廳堂照得通明。

  朱載壡高踞主座,蟒袍玉帶在燭火下流光溢彩。

  階下兩列檀木案幾擺滿時鮮果品,銀壺中的美酒已過三巡,受邀的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高官勛貴,皆列席上。

  二皇子舉起金杯,眼中閃著志得意滿的光芒,主要敬的是兵部左侍郎萬鏜。

  此人還有一重身份,乃內閣次輔夏言的親信,左膀右臂。

  朱載壡以上書房學生的身份,屢屢邀請先生夏言入府赴宴,夏言屢次推托,但終究也不能毫無表示,便由萬鏜出面,予以安撫。

  這在朱載壡眼中,無疑是押注的體現。

  對方十分謹慎,肯定是在觀察宮內的動向。

  但顯然,那老……父皇已經讓步妥協了。

  那么身為如今的長子,立嫡立長,不該輪到他當儲君了么?

  所以朱載壡在頻頻向萬鏜敬酒,執學生禮儀的同時,又早早安排,座中的幾位心腹趁著醺然,高聲起哄,述說著國本當立之言。

  萬鏜明顯有些慌,恨不得掩住耳朵,酒席一散,就匆匆告辭。

  “呵!”

  朱載壡望著他的背影,負手而立,嘴角含笑。

  一瞬間的神態,似極了嘉靖。

  晚嘍!

  你來了王府,聽到了這些聲音,就如同乘一船!

  包括你背后的夏言,都要站到孤的一邊,不然先落水后落水,只是時間問題。

  這份好心情,一直延續到夜深人靜,上榻睡覺。

  閉上眼睛的時候,朱載壡的嘴角還是歪著的。

  然而三更的梆子剛敲過,寢殿里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

  朱載壡猛地沖了出來,冷汗浸透了中衣,左右內侍和婢女迎上,就見這位二皇子厲聲道:“你們……你們剛剛有沒有……看到什么人?”

  “回殿下的話,沒有人啊!”

  下人茫然回答。

  “進屋!進屋去找!”

  內侍婢女齊齊進了屋內,左右轉了一圈,出來稟告。

  “是么?可孤怎么看到了……”

  “唔!是夢!噩夢!”

  朱載壡自言自語著,最后自己說服了自己,回去接著睡了。

  “不……有人……不是夢……不是……”

  “是大哥!”

  “他回來找我了!”

  但就在第二天晚上,同樣的尖叫聲響起,這次更加凄厲難言。

  又一日。

  換了寢宮,無用。

  又一日。

  多加侍衛,也無用。

  一日又一日。

  筵席停下。

  王府不敢住。

  朱載壡惶惶不可終日。

  終于這一晚,他死死盯著帳頂,清晰地看見大哥朱載基七竅流血的面容——

  那張青白的臉就懸在床幔之上,冰涼的手指正遙遙掐著自己的喉嚨。

  “來……來人……來人啊!”

  低悶的聲音在空蕩的屋內回蕩。

  內侍婢女遲遲未至,唯有窗外樹影婆娑,映在紗窗上宛如人形。

  朱載壡掙扎起身,猛地抓起床邊的花瓶砸去,嘩啦一聲脆響后,那影子再度扭曲著膨脹開來……

  “大哥……不是我……是杜嬤嬤……你要找去找她……”

  他嚇得蜷縮在床角喃喃自語,泣不成聲,忽覺腳踝一涼。

  低頭竟見一截蒼白的手從床底伸出。

  朱載壡發瘋似的踢踹,卻聽見床下傳來熟悉的咳嗽聲,似乎正是太子臨終前的痰鳴。

  “啊——啊——!!”

  當王府的官員帶著下人終于沖進屋內,只見滿地狼藉中,披頭散發的朱載壡正用花瓶碎片瘋狂劃著地板,口中傻笑著嘶吼著:“滾開!孤是未來的太子……太子啊啊啊!”

  眾人駭然失色之際,王府官員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武惠妃。

  就是一日殺三子里,那個蠱惑李隆基,陷害太子李瑛兄弟三人的貴妃武氏。

  自從成功陷害了太子等人之后,武惠妃就害了疑心病,夜間屢次看到他們的鬼魂,竟是一病不起。

  宮中請巫師在夜里作法、為三位皇子改葬,甚至用處死的人來陪葬,各種辦法都用盡了,可統統沒用。

  就在同年十二月七日,武惠妃薨,享年三十九歲。

  古人是信這個的。

  現在莫非……

  朱載壡也步上了武惠妃的后塵?

  眾人露出惶恐與驚懼,然后如夢初醒,尖叫起來:“快!傳御醫!御醫!!”

  “主子!”

  數個時辰后,內侍快步走入了丹房,顫聲稟告:“據御醫診斷,德王殿下痰迷心竅,五情失衡,患了失心瘋……”

  朱厚熜于蒲團上打坐,抬了抬眉頭,眼睛都沒有睜一下。

  弒兄之人,死有余辜。

  他就沒有這樣惡毒的兒子!

  當然,所謂的武惠妃后塵,也根本不是偶然,而是閻貴妃的手筆。

  朱厚熜不得不承認,之前太急了。

  一次性地解決三個皇子,確實是一場震動朝野的軒然大波,又容易讓群臣聯想到唐朝舊事,不利的因素徹底拉滿。

  才有了《治安疏》。

  才有了群臣齊心協力的對抗皇權。

  所以冷靜下來之后,朱厚熜痛定思痛,馬上改變計劃。

  要各個擊破。

  甚至不用自己出手。

  比如解決二皇子,就有最合適的人選——

  閻貴妃!

  閻貴妃和王貴妃一同被關入冷宮里,沒有同仇敵愾,互相幫助,而是依舊不對付,同時心里也憋著一口氣,看看誰的兒子能真正上位。

  結果如今長子英年早逝,二子春風得意,偏偏前者還是后者“害”死的,那閻貴妃出來后,豈能饒得過他?

  有司禮監安排的人手相助,扮作太子的鬼魂,將二皇子活生生逼瘋,這才是為兒子報仇的母親應該做的事情!

  不過朱厚熜記掛的不是這里,而是外朝:“海家可有動靜?”

  “回主子的話,東廠和錦衣衛都傳來消息,無論是海侍郎還是海學士,都無異樣……”

  “真的毫無反應?”

  朱厚熜眼睛徐徐睜開。

  這段時日,他思來想去,覺得海玥與他斗法的關鍵,還落在二皇子身上。

  因為海玥的弟弟海瑞,是二皇子王府的侍講學士。

  雖然根據密報調查,海瑞對于這位皇子的教導,是朝著一位賢明藩王的方向培養的,期間多有勸其放棄爭奪儲位,避免兄弟失和,但誰知道是不是兩面三刀,故意作戲?

  可如今二皇子落得這般下場,海氏兄弟還是無動于衷,甚至一無所覺,就實在解釋不通了。

  “海玥啊海玥,你到底在綢繆什么呢?”

  相比起老登先后帶走兩個兒子。

  海玥正在陪伴兩個兒子。

  庭院里,十歲的海中誠執筆臨帖,筆鋒轉折間已見水準。

  陽光透過葉隙,在他稚嫩卻堅毅的眉眼間跳躍——那神態氣度,活脫脫是個小海玥。

  “嘿!”

  六歲的海中岳則突然竄出,舉著沾滿墨跡的小手,在哥哥剛寫好的字帖上按了個黑爪印。

  海中誠見怪不怪,單手探出,將弟弟擒住,讓小淘氣鬼哇哇大叫。

  “這一筆轉折如刀,已有三分風骨!”

  “讓你平時不好好聽講,即便知道個運勁脫困的大概,也不至于連這點小擒拿的手法都掙脫不了。”

  海玥點評著長子的筆跡,再接過漲紅了臉的幼子,見其像尾活魚般在掌中撲騰,不禁揉了揉他的腦袋。

  余光又瞥見,妻子朱玉英倚在廊柱邊,唇角噙著溫柔的笑。

  “相公!”

  待孩子們嬉鬧著跑遠,朱玉英輕聲道:“我們當真什么都不做?二皇子近來頻頻邀約,朝臣們也有意動,誥命夫人都在談論……”

  “不必顧慮那些。”

  海玥執起妻子的手,觸到掌心微涼的汗意。

  院墻外隱約傳來貨郎的叫賣聲,與孩童的歡笑交織在一起,平凡得令人心醉。

  他望著妻子憂慮的眸子,平和地道:“風雨欲來,我等靜守,方得安寧!”

  海玥對于嘉靖這個人的了解,來自于前世今生。

  這位從不會真正放權。

  如今的蟄伏,不過是靜待時機,欲擒故縱地搜羅群臣罪證。

  至于皇子那里……

  無論是帝王骨子里的偏執,還是對皇權的捍衛,既然群臣阻撓他廢黜三子,他便偏要逆勢而為。

  二皇子,注定難逃一劫。

  果不其然,翌日清晨,海玥方至禮部衙前,便聞四下竊議:

  “可曾聽聞?德王殿下瘋了!”

  “嘶……當真?”

  “王府亂成一團,鬧得滿城皆知!”

  眾官吏多顯唏噓。

  自太子薨逝,二皇子廣開府門,宴邀群臣,不少人都曾為其座上賓。

  本欲謀個從龍之功,豈料變故驟生……

  較之好歹做了三月太子的兄長,這位更顯凄慘。

  不過照此說來的話,是不是三皇子就有機會了?

  “咳!”

  一聲輕咳,議論頓止。

  迎著海玥走進,上下齊齊行禮:“堂官!”

  “莫議閑話,謹言慎行,辦差要緊。”

  “是!”

  面對這位上官,屬僚皆由衷敬畏,肅然聽命。

  海玥于案前落座,目光沉沉投向宮闕深處。

  短短數月,接連折損兩位皇子,禍端皆源于深宮之中。

  那人的欲望可曾滿足?

  必然不會。

  然則更要緊的是,禍事從非孤立,而是環環相扣。

  一旦開了頭,便如脫韁之馬,再難收束。

  嘉靖或許好奇,自己到底在醞釀著什么。

  答案其實很簡單。

  他欲親睹一場。

  大明王朝最聰慧亦最自私的君王……

  最后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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