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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一人VS萬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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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選的時機很好!”

  “借著皇兒,跟朕斗法?”

  震怒之后,朱厚熜一本本奏疏看著,眼神閃爍,開始思索對策。

  能夠一眼看穿權力本質的皇帝,和懵懵懂懂的皇帝,注定是截然不同的統治生涯。

  朱厚熜年少時,就明白了一個道理——

  大明皇權,不可撼動。

  三朝老臣內閣首輔楊廷和斗不過他。

  左順門哭諫,那么多朝堂重臣,那么多大學士與言官,換做別的皇帝,早就被逼得退讓了,他卻無半點縱容,狠狠地殺下去。

  因為左順門外的朝臣看似位高權重,卻不能代表整個朝堂,充其量不過是一場結黨抗君。

  結黨不怕。

  結的黨再大,也必然有反對的派系,只要扶持對方,形成抗衡,很快臣子就會陷入內訌,君父再居中調解,就可穩坐高位,讓群臣再也沒有機會對抗自己。

  甚至朱厚熜都沒有用這種法子,直接派出錦衣衛,開啟廷杖鎮壓。

  哪怕通過暴力解決問題,絕非上乘的手段,但太祖遺風就是如此,該動手時絕不會手軟。

  真理在錦衣衛的棍棒之下,天大地大皇權最大!

  但此次不同了。

  因為太子與諸皇子,也代表著皇權的一部分。

  偏偏太子多年空缺,好不容易冊封,三個多月就病重難治。

  又有三位皇子一起卷入陰謀弒兄的大案中。

  借著這件事情發難,無疑是最佳的時機。

  群臣前所未有的統一。

  不再是結黨……

  或者說,不再是一家一姓的黨!

  而是天底下的倫理綱常,公理正義!

  這種情況下,再用左順門哭諫時期的廷杖,就不成了!

  他不可能下令,將六部九卿,所有京官統統杖責一遍,那是絕對會嚴重動搖統治根基,甚至這種“亂命”,甚至可能得不到執行!

  真到那一步,才是徹底壞了事!

  “所以……”

  “這是逼得朕認錯?”

  朱厚熜緩緩閉上眼睛。

  事實上,不用廷杖,他也轉瞬想到了破招的辦法——

  重新臨朝,安撫群臣。

  承認自己對待太子過于嚴苛,又受到了暗衛的蒙蔽,將之徹底解散。

  再用個一兩年時間,將海玥、嚴嵩、夏言及他們的心腹黨羽統統調離中樞,重新提拔一批朝臣骨干。

  是的,以朱厚熜往日的手段,短短一兩年間,便可以將朝堂來一次大換血,將今日膽敢聚眾上諫的臣子,有一個算一個,統統清算!

  但想到這個辦法,朱厚熜心頭升起的,不是釋然與安穩,而是濃濃的煩躁。

  一個最現實的問題就是,他可以將朝臣換血,但換血之后的朝臣,如果還是支持這套倫理綱常,一心要跟自己對著干,又該如何?

  答案唯有一個,再提拔的這群臣子,必須是毫無底線,只懂得迎合皇權的官員!

  可要提拔這么一群人上位,阻力必定變大,換血時間勢必就要拖得更長,也許不止一兩年,得兩三年,乃至三四年才能完成,畢竟還要甄別篩選。

  而且他從此之后,就告別后宮享福的生活,必須要重新回到前朝去,關心六部的每一項大事,插手每一次任命,才能掌控朝堂,確保自己不被架空。

  因為無底線必然代表著貪欲,貪婪的欲望一旦不加以控制,是連皇權都敢染指的。

  相比起歷史上的嘉靖,已然習慣了嚴嵩多年的服侍,今時的朱厚熜當然不可能相信一群剛剛提拔的奸臣。

  可還是那句話,由奢入儉難,他這些年已經怠惰習慣了,不想再精細地管理朝政了。

  “混賬!混賬東西!!”

  朱厚熜突然暴起,雙目赤紅如血,死死盯著丹房方向,從牙縫里擠出嘶啞的聲音:“去!給朕拿丹藥來!”

  侍立在側的小內侍提醒道:“陛、陛下,今早的丹量已服過,真人交代過……”

  “啪!”

  一記耳光帶著凌厲的風聲甩過去。

  小內侍整個人被扇得踉蹌后退,直接撞在香案上,銅爐里的香灰潑灑而出,在他臉上燙出幾個紅點。

  他卻顧不得疼,立刻翻身跪好,額頭將香灰磕出沉悶的聲響:“奴婢該死!奴婢這就去取!”

  朱厚熜的手在衣袍下發抖,方才這般心緒起伏,眼前竟是陣陣發黑。

  當裝著猩紅丹丸的玉匣捧到面前時,他一把抓過丹藥塞進口中,喉間涌起一股鐵銹般的腥甜,卻奇異地壓下了五臟六腑里翻騰的灼痛。

  “呵……呵呵呵……”

  朱厚熜緩緩趟在云錦軟墊上,望著屋頂繪制的二十八星宿圖。

  藥效漸漸發散,那些星辰似乎開始旋轉,匯成一條璀璨的銀河。

  他伸出顫抖的手想要觸碰,卻抓了個空。

  整日理政,平衡派系,哪怕一言能決斷無數人的命運,也早已習慣了,只剩下疲憊!

  這多好!

  這多好啊!

  朱厚熜陷入丹藥的余韻中,角落里,小內侍則偷偷抬眼。

  借著丹爐跳動的火光,他看見天子的嘴角,似乎正滲著細細的血絲,在蒼白的下巴上劃出一道觸目驚心的紅痕。

  小內侍趕忙縮回頭,眼神里閃爍著異樣的光澤。

  有鑒于嘉靖對于身邊人變本加厲的折磨,沒有人敢做出真正的提醒。

  甚至有許多下人在隱隱期盼著,某些事情的發生。

  不得不說,嘉靖原先的人生軌跡,至少在修道這一塊上,是循序漸進的。

  先是龍虎山出身的邵元節,后是陶仲文,這兩位品性高下暫且不言,至少在道教水平上都沒有問題。

  等到陶仲文逝去,嘉靖本身也毋須旁人指導了,因此后來的藍道行等人,都是靠著另外的本事得到青睞。

  但這個世界里,陶典真沒有得到寵幸,朱厚熜修道過程并不是循序漸進,反倒更偏向于純粹的興趣,以致于他上手煉丹后,很快就開始試藥服用。

  現在會變成怎樣,誰也不敢說,誰也不敢問。

  朱厚熜卻再度恢復過來,突然意識到,海玥為什么敢這么做了。

  一方面,對方抓緊了這個利用皇子,對抗皇權的絕佳機會。

  另一方面,對方篤定自己回不到昔日那個勵精圖治的階段了。

  皇帝老了。

  皇帝變弱了。

  這才是群臣敢于上書,敢于斗法的核心原因。

  “朕……朕……咳咳咳咳!”

  “陸炳……喚陸炳來……”

  “不!他也有份!他也有份!!”

  朱厚熜猛地起身,先是劇烈咳嗽,旋即又是咬牙切齒。

  暗衛首領的突然失蹤,再加上群臣的集體上諫,還有治安疏里面有關案情的分析與傳播,如果說錦衣衛毫無察覺,那簡直是自欺欺人。

  朱厚熜更愿意相信,是陸炳糾結于昔日的仇怨,也參與到了對暗衛的圍剿中,要徹底抹去黎淵社的痕跡,并為某人撥亂反正。

  “養不熟的白眼狼!”

  “這個世上,真靠得住的就兩種人,一種是笨人,一種是直人,笨人沒有心眼,直人不使心眼!”

  “黃錦……去把黃錦喚來!”

  可小內侍卻低聲道:“啟稟主子,黃公公病倒了,已是……”

  朱厚熜怔了怔,這才意識到,自己確實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這個忠仆了。

  而自己似乎也沒有掛念過。

  畢竟有太多的人想要巴結他,討好他,一個并不是特別能耐的舊奴,還真的被忽略過去了。

  為什么會這樣?

  他有些茫然。

  許久許久之后,朱厚熜緩緩起身。

  “更衣。”

  “朕要臨朝!”

  “天子終于臨朝了!”

  丹墀之下,群臣無比振奮。

  他們的上書得到了回應,怠政數載的天子,從后宮出來了。

  同時群臣也隱隱有種渴望,是否能結束一夫獨治的時期?

  以往那些大臣,雖然上疏,卻心存顧忌,只論事不論人,只罵臣不罵君。

  而今的《治安疏》,最讓朝臣震撼的一點就是,直指核心根本,痛斥的便是一人獨治!

  可當凈鞭三響,驚起檐下棲鴉,朱厚熜踩著猩紅氈毯踏上玉階,龍袍上金線繡的團龍在晨曦中泛著冷光時,不少之前言辭鑿鑿的臣子,突然屏住呼吸。

  等到落座的霎那,奉天殿內仿佛瞬間降溫。

  那張髹金漆云龍紋寶座已空置多年,此刻重新坐了一個人。

  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事實上相比南巡時期,朱厚熜老了許多,可那股心靈上的威勢,依舊讓最前排的嚴嵩都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臣等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山呼聲在殿梁間回蕩,卻掩不住余音里的少許顫抖。

  誰也不知,此次聚眾上諫的后果會是什么,是否又會是一場左順門哭諫?

  此時此刻,除了海玥和海瑞的眼神無比堅定外。

  夏言露出懼色。

  嚴嵩閃過動搖。

  不少臣子更是噤若寒蟬。

  而這一批朝臣,甚至已經都是忠貞剛正之輩,遠遠比起同時期的大明朝堂要好!

  但這就是大明天子!

  在皇權的壓制下,無人敢與之正面抗衡!

  朱厚熜見到這一幕,先前的焦慮與恐慌,逐漸散去。

  朕一人對天下臣民萬萬人!

  只消對《治安疏》置若罔聞,嚴加整飭群臣,便可將這些犯上之徒盡數解決,重鑄鐵桶江山。

  可當嘉靖帝冷冷地俯視群臣之際,一個內侍連滾帶爬地闖進來,伏地哀嚎:

  “陛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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