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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喜與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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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套平原粗略的劃分,可以分為前套平原和后套平原。

  其中前套平原的范圍,在包頭、呼和浩特和喇嘛灣之間。

  南北朝時稱為“敕勒川”。

  就是那首最有名的北朝民歌,“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中所描述的“敕勒川”。

  五代時叫“豐州灘”。

  到嘉靖朝前期,這里已經成為蒙古土默特部的駐牧地,又被稱為“土默川平原”。

  俺答正是以此為基地,在整個高原游牧,并對大明在陜北的長城防線不斷發起攻擊。

  漫長的防線難以抵御數萬鐵騎的沖擊,韃子浩浩蕩蕩地一路劫掠,每每安然撤回,如入無人之境。

  庚戌之變是大同總兵仇鸞秀下限導致的慘禍,但核心原因,卻是戰略要地被敵人徹底掌控,進退自如,來去如風。

  以上已是慘痛的教訓,更為悲哀的是,歷史上俺答封貢后,俺答汗召集各族能工巧匠,模仿元大都,在河套平原上修建了一座城池,該城竣工后,明廷還捏著鼻子賜名“歸化城”。

  即后世的呼和浩特。

  而為了開發河套平原的農耕經濟,俺答汗還下令招漢人去耕種。

  當時,陜西、山西的許多農民失去了土地,但卻要繳納賦稅,許多農民選擇了逃亡。

  俺答汗為了吸引漢人去河套平原,規定“歲種地不過粟一束,草數束,別無差役”,也就是每年繳納的賦稅不過一束小米,幾束草,可謂輕徭薄賦。

  結果漢人紛紛遷往蒙古人的地盤種地,到萬歷初期,在河套平原耕種的漢人已達十萬之眾,“開良田千頃”“村連數百”,當時的民謠都變成了“人言塞上苦,儂言塞上樂”。

  可謂諷刺。

  有鑒于此,今河套戰略,以海玥提出的“定廟謨、立綱紀、審機宜、選將材、任賢能、足芻餉、明賞罰、修長技”八議作為原則。

  具體實踐起來,嚴嵩第一步,就是安排親信擔任陜西巡撫、延綏巡撫,西從定邊營,東到黃甫川,修筑邊墻。

  三年內已完工。

  同時調精兵五萬,搭配從山東調來的火槍手三千,每每帶足數十日的糧草水陸并進,乘韃靼不備,直搗其部族。

  已連續三年保持進擊。

  于攻守基礎上,再輕徭薄賦,吸引陜西山西的農戶前來耕種,這就有了長遠的根基。

  而這一日,趙時春就在即將耕種的田野上巡視。

  他早有用兵報國之心,但相比起徐階、海瑞早早放出,海玥卻壓了他三年,這才讓其出京,任山西按察司屯田僉事。

  后分巡口北道,理北中二路兵備。

  再升任山西右參議,照舊管其事。

  有了右參議的職務,趙時春親自組織愿往河套開墾的農民,親自督促下面的官吏,為其安家落戶,就是要將政策貫徹到實質。

  而此時他正帶著三司的吏胥巡視,馬蹄聲遙遙傳來,回頭一看,不禁露出笑容:“應德兄!”

  來者是唐順之,這位文武奇才,今任陜西按察兵備僉事、陜西按察副使。

  親至河套后,唐順之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秋高馬肥,韃子弓矢勁利,敵聚而攻,我散而守,自是敵強我弱;待得冬深水枯,春寒陰雨之時,彼勢漸弱,就是我等進攻的大好時機!”

  講白了,就是最利于草原人發揮的季節,明軍避其鋒芒,一旦天氣稍對對方不利,明軍馬上出擊。

  如是再三,河套平原上的蒙古部落,自然會一日比一日少。

  畢竟相比起穩定性,游牧要遠遜于農耕。

  不過起初,各方的態度并不積極。

  畢竟漂亮話都會說,誰知道是不是書生的紙上談兵?

  但很快,唐順之用實際行動證明,他所言的戰略,絕對能落于實處。

  如今西北斬首的統計,首推的毫無疑問是俞大猷,俺答與之數度交鋒,除了首次趁其不備,占了便宜外,其后都是受挫。

  俞大猷逐漸威震草原,許多蒙古人已是到了聽聞俞大猷的軍隊出現,就退避三舍的地步。

  俞大猷之下,就是數度親自率兵出塞,掃蕩中小部落的唐順之。

  更創下過奇襲土默特部的駐地,斬獲數百首級,擄掠牛羊回歸的戰績。

  據傳俺答痛恨唐順之,更甚俞大猷。

  此番這位俺答仇恨榜榜首下馬后,與趙時春稍作寒暄,立刻道:“明威來信,俺答通貢不成,恐有退意!”

  趙時春愣住:“退意?退去哪里?”

  唐順之道:“自是退出塞外!”

  換做旁人,趙時春不見得相信,但既然是那位所言,頓時精神大振:“如此說來,韃靼衰敗,準備主動退出河套遠遁了?”

  真要這般,收河套戰略不就功成了么?

  這可是此前數朝大明天子心心念念,卻完成不了的功績啊!

  “這并非好事……”

  唐順之語氣卻很凝重:“窮寇莫追,俺答若真的主動撤出河套,回到草原,千里奔襲,我大明天軍也是不如蒙古韃子的,必然是坐視其離開!他們今日毫無損失,保存了精兵良騎,來日邊關稍有波折,必然折返!”

  趙時春的激動之色也逐漸散去,正色道:“應德兄高見,縱得河套,若未殲賊主力,恐難得安寧……”

  大明本來的戰略,是先剪羽翼,再圖核心。

  通過小規模戰役的“搜套”“剿套”,蠶食蒙古中小部落的生存空間。

  在此過程里,還不是一味殺敵,更重分化收買,待得有了足夠的蒙古帶路黨,再對俺答的土默特部展開總攻。

  可現在對方見勢不妙,一旦放棄前套平原,撤離出塞外,看似收河套武功大成,實際上對于強敵并沒有造成根本性的損失,這個日漸壯大的蒙古部落陳兵邊關,依舊虎視眈眈。

  唐順之也不含糊,取出擬定的奏疏,遞了過來:“有關方略,我已寫下,還望景仁潤色一二。”

  趙時春接過,毫不遲疑地道:“我等一起上書請命!”

  一心會外放的成員,要么聚集在江浙南直隸,要么就在山西陜西之地,受限于年齡和資歷,多為副職。

  然無論是趙時春這位山西右參議,還是唐順之這位陜西按察副使,都已是正四品的官位,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再加上身先士卒的作為,威望遠不是普通的三司主官可比,他們齊齊上奏,相信足以打動中樞,調集軍備,展開一場規模空前的圍剿。

  當然,陸炳和俞大猷那里還有配合,只是相比起錦衣衛和武官系統,確實是文臣這里的上書,更容易得到支持。

  “報!”

  可就在這時,斥候飛馳,遞來信報。

  “土默特部的三處牧場空了……”

  唐順之展開一看,不由地深深嘆息:“俺答比我們預料的還要果斷,蒙古人要放棄河套了!”

  “成了!成了!”

  林大欽狂喜的聲音傳至,與之同時,院外也此起彼伏地傳來歡呼聲。

  海玥抬起頭,毫不意外:“捷報到了?”

  “是!是!”

  林大欽如今同為侍讀學士,在天子面前充任講官時,從來都是舉止得體,波瀾不驚,深得信重,可此番卻興奮得長袖翻飛,幾乎要踏歌而起:“賊據河套數十載,終復我漢家山河!從此九邊百姓,再不必受胡騎踐踏之苦,可高枕無憂矣!”

  海玥并不認同高枕無憂,卻也展顏笑道:“數載艱辛,終見回報啊!”

  他的看法和唐順之類似,但又比唐順之樂觀。

  俺答不好對付,果斷棄守前套膏腴之地,率部北遁,足見其梟雄本色。

  來日草原再起烽煙,恐成定局。

  然細究之,想將俺答主力困于河套一隅而盡殲,本就是妄念。

  昔年衛霍遠征漠北,都未能畢其功于一役。

  九邊之固,終究不在殄敵,而在強軍實邊。

  期待對手犯錯,永遠不如強大自身。

  說實話,嘉靖朝的南倭北虜,放到別的朝代都不算個啥。

  倭患完全是作出來的,俺答汗看似是草原一霸,心腹大患,實際上也完全無法與巔峰時期的草原勢力相比,純屬矮子里面拔高個。

  究其根本,還是大明走到了中期,種種社會矛盾爆發,自身太弱了。

  歷史上嘉靖繼位后,實施的新政確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可還遠遠不夠。

  畢竟張璁一去,便人亡政息,維持的時間太短。

  而今張璁之后,有了嚴嵩。

  兩任首輔接力,新政實施已近二十載。

  無論是國庫還是軍備,都比同時期要強得太多。

  上下齊心,一力貫之。

  此刻輕撫信箋,海玥轉頭,忽見窗外一樹早梅怒放——恰似那些蒙塵明珠,終在邊關朔風中煥發光彩。

  有俞大猷、唐順之、趙時春等等棟梁,國勢日隆,塞外蒙古,終將淪為跳梁小丑。

  可也就在此刻,書童弓豪匆匆步入,俯身耳語,聲音壓得極低:“夫人入宮了!急招入宮!”

  海玥收斂喜意,視線轉看慈仁宮的方向,深深嘆息:“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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