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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是巧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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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王府第三日。

  就在次輔嚴嵩與六部重臣,召見兩湖官員,考察江防之際。

  朱厚熜一襲便裝,帶著唐王朱宇溫,重新來到后院湖泊前。

  朱宇溫步履踟躕,幾乎是一寸寸地挪向湖邊。

  他頻頻回首,臉上寫滿憂慮:“陛下乃九五之尊,萬民之主,何必非要執拗于游湖呢?”

  朱厚熜負手立于湖畔,衣袂在微風中輕揚。

  “王叔啊,朕此番南巡,千里迢迢祭拜顯陵,盡了人子之孝,可京師那些閣臣卻連番催促,恨不能即刻押朕回京……”

  他望著粼粼波光,語氣忽然染上幾分蕭索:“朕本欲巡幸南直隸,如今已成泡影,現在連這方寸之地的湖光都不可得,這大明天子,當得何其無趣?“

  朱宇溫看著這位語氣里滿是疲倦的天子,不禁動容,忽地整了整衣冠,深深一揖:“陛下既以真心相待,老臣若再推三阻四,豈非辜負圣恩?”

  說著直起身來,眼中泛起堅定之色:“老臣愿陪陛下同游此湖,一解煩憂!”

  “這就對了!”

  朱厚熜望向湖面的眼底深處,閃過一抹陰疑,嘴上則呵呵一笑,轉過身來:“放心吧,還有人保護朕的,豈會如武宗當年那般不慎落水?”

  此行他帶著的,是一貫陪伴左右的內侍黃錦和康嬪杜氏,另外還有兩名內侍、兩名宮女,一隊十六人的精干貼身護衛。

  而眼見天子真的來到湖畔,準備泛舟湖上,護衛立刻上前,仔仔細細地將船只檢查了一遍,不敢有半分疏漏。

  就在這個過程中,數道身影卻飛奔過來:“陛下——陛下!!”

  “來得正好!”

  朱厚熜看著奔到面前的一群錦衣衛,尤其是為首的王佐和陸炳:“有你們兩位在,朝臣那邊也該放心了!不就是游個湖嘛,個個心驚膽戰的,難道我朱家天子,從此連水都要畏三分?”

  陸炳剛要開口,王佐已然上前一步,撩袍跪在濕潤的地上:“容臣同游湖上,愿為陛下執槳!”

  朱厚熜伸手虛扶,微笑道:“王卿你年紀大了,還是讓文孚來劃槳吧,這力氣活就該年輕的兒郎做!”

  王佐卻不起身,執拗地道:“臣尚能飯,愿為陛下執槳!”

  “罷了罷了!”

  朱厚熜失笑著擺手:“那你就上來,不然在岸邊也不放心,可對?”

  “多謝陛下!”

  王佐俯首。

  拜倒下去的瞬間,視線在湖畔邊上的眾人身上,一掃而過。

  在場的人員中,他只信弟子陸炳。

  其余的,就連同出于興王府的黃錦都不信。

  至于那些內侍宮婢、貼身護衛,乃至唐王朱宇溫,更都有可能是“淵天子”!

  正常情況下,少輔所言不見得就是真話。

  “淵天子”身為黎淵社之首,不一定會身先士卒,親自刺殺。

  可這次是弒君!

  且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而至今王佐都沒明白,胡三刀是如何死去的,對于那神乎其神的“皇歿”確實心懷敬畏!

  種種因素之下,就在少輔信誓旦旦地保證,“淵天子”會出手時,他也隱隱有種感覺,此人真的會來!

  ‘誰?’

  ‘到底是誰?’

  類似的想法,也在陸炳的腦海中回蕩。

  不過相比起王佐直接與黎淵社接觸,虛與委蛇,陸炳扮演的是蒙在鼓里的角色。

  為了避免露餡,他只能默默跟在身后,不敢多作觀察,避免打草驚蛇。

  “陛下!!陛下!!”

  而不等他們上船,遠處又有幾人,奔了過來。

  為首的正是海玥,快步疾行下依舊儀表堂堂。

  左右的嚴世蕃與陶典真,就有些顧不上儀態了。

  或者說特意表現出氣喘吁吁,齊齊到了面前行禮。

  “你們也要阻朕?”

  朱厚熜臉色沉下。

  海玥是翰林,自然不會像錦衣衛那般動不動拜倒叩首,作揖一躬,鏗鏘有力地道:“一張一弛,文武之道,陛下勤政愛民,素有德政,偶作消遣本無不妥,然此次南巡,先有賊人縱火,又有禁軍橫死……”

  “夠了!”

  朱厚熜龍袖一拂,眉宇間盡是不耐:“若真有什么賊人,你自去擒來,朕必重賞!可如今既拿不住人,又在此危言聳聽,徒擾朕興!”

  王佐適時上前:“海翰林過慮了,此間皆是赤膽忠心之輩,陛下安危自有臣等以性命相護!”

  海玥不理這位,轉向不遠處的船只,想了想道:“陛下欲泛舟湖上,可是乘坐這艘畫舫?”

  藩王舟輿也是有規制的,如親王級儀仗所用的大型樓船,長約十丈到二十丈,寬三到六丈,分上下兩層,雕梁畫棟,船艙陳設豪華,可容百人,設宴席十數桌,常見于官方慶典或皇室巡游。

  其下則是中型畫舫,長不足十丈,寬兩到三丈,設敞窗便于觀景。

  再小的就是舟艇,如采蓮船,容幾人,青布篷頂,用于私密游賞。

  還有瓜皮船,形如瓜瓣,多用于仆從跟隨或物資運輸。

  唐王朱宇溫停于湖畔的這艘就是中型畫舫,約八丈長,可載親隨三十人左右,正好容納如今跟來的親隨。

  王佐望向檢查畫舫完畢的護衛,見他們紛紛點頭,這才道:“畫舫本就是唐王殿下所有,又經檢查無誤,我等都會護衛陛下周全的。”

  海玥緩緩搖頭:“茲事體大,不得不慎,若真有不測,追悔莫及,臣斗膽請命——”

  朱厚熜道:“說!”

  “請容臣先行試舟,確認無虞后,再恭請圣駕!”

  海玥聲音清朗,擲地有聲。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怔。

  朱厚熜則是啼笑皆非:“海明威啊海明威,你就如此擔心朕在湖上會遭賊人加害?”

  語氣雖然不好,但聽著他親賜的表字,再加上這調侃的語氣,眾人都知道這位天子的態度了。

  伯也執殳,為王前驅,這種膽氣和忠誠,確實值得嘉獎。

  眼見朱厚熜的心情轉變,唐王朱宇溫也道:“臣愿與海翰林先行登船。”

  “好啊!”

  朱厚熜露出饒有興致之色:“朕就在此看著你們登船,權當解悶,也是一番樂趣,去吧!你們都去!”

  這話是對左右之人說的,黃錦愕然抬頭:“陛下?”

  “統統上船!”

  朱厚熜大手一揮:“就當朕與你們同游!”

  別說黃錦,旁邊的康嬪杜氏都愣住了。

  她是嘉靖后宮里的九嬪,除了之前的麗嬪閻氏因生有皇子,被冊封為貴妃外,其余妃嬪里面,就姿容美麗,性情又溫婉的杜氏最受寵愛,此番南巡,由杜氏與另外兩位妃嬪同行,但大多數時間,都是這位侍寢。

  然平日里低調謹慎的康嬪,此刻也不禁輕咬朱唇,柔聲道:“臣妾豈能拋開陛下,獨自游湖?”

  “如何不可?”

  朱厚熜拍了拍愛妃柔嫩的手掌,興致勃勃地道:“你們不是整日憂心朕的安危么,這幾天勸得朕耳朵都生繭了,現在朕在邊上欣賞你們游湖,不也是一番樂趣?朕倒要瞧瞧,這湖上能有什么蹊蹺!去吧!快去!”

  黃錦和康嬪面面相覷,只得領著宮人緩步登舫,一時間也不知是不是該感到慶幸。

  海玥倒是十分干脆,拱了拱手,就帶著嚴世蕃與陶典真兩人大步上船,唐王府眾也趕忙跟上。

  王佐走在最后,毋須使眼色,陸炳已然來到天子身后,梗著脖子道:“臣請留守護衛!”

  朱厚熜失笑:“這里是唐王府,又是光天化日之下……也罷,文孚留下,你們可放心了?”

  王佐確實放心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況九五之尊。

  他們此番設局,是要引黎淵社的賊子出來,卻不會真的將大明天子置于險境。

  所以在計劃里,朱厚熜就是不會真正登船的,不然哪怕王佐的背叛是假,也有傷及龍體的風險。

  不過這位天子也不能一人獨留岸邊,萬一賊人鋌而走險,直接出面行刺,便是弄巧成拙。

  所以陸炳留下護衛,不遠處又是心腹精銳把守,如此才能做到萬無一失。

  現在沒了后顧之憂,可以專心在這登船的人群里,尋找“淵天子”的下落了。

  ‘嫌疑最大的,不是唐王府眾,而是紫禁城內的宮人和護衛!’

  ‘若非這群貼身之人,黎淵社又怎會提前知曉,陛下會入住這座別院?那少輔更不可能確定,陛下會決定泛舟湖上,給予可趁之機!’

  ‘海玥確實非同凡響,一招先行試舟,就讓我們占據了主動,現在陛下安危得到保障,只待到了湖心,‘淵天子’就是有三頭六臂,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王佐強抑心頭悸動,在畫舫內仔細巡視。

  單層畫舫結構簡單,視線開闊,難有藏身之處。

  正想著等到了湖心,如何挨個盤問逼迫,待他轉回船首,卻見海玥正立于舷窗旁,目光如炬地望向登船處。

  “怎么回事?”

  王佐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三名女子正折返岸邊,卻是兩名婢女攙扶著臉色煞白的康嬪。

  “康嬪突感不適,作嘔不止,已回岸歇息……”

  海玥的手指在窗欞上輕輕叩擊,語氣里帶著一抹深思:“挺巧的,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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