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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弒君的殺人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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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海玥,這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敢跟我作對!”

  錦衣衛中,聽了屬下的稟告,王佐拂袖讓人退下,冷冷地道。

  黎淵社漢子悄然走了出來:“此子倒還有些氣量,竟敢直接出面調查死因,這無異與都指揮正面交惡了!”

  “初生牛犢不怕虎而已!”

  王佐冷哼一聲,俯視身前的尸體,露出審視之色。

  胡三刀冰冷的尸體,就橫陳在面前的青石板上。

  王佐先前命人強闖禁軍院落奪尸,此刻這粗獷漢子的面容上,甚至還凝固著臨死前的驚駭。

  看了片刻,發現此人渾身上下確實看不出任何傷痕,王佐的眼底深處流露出驚疑,沉聲道:“他是怎么死的?”

  黎淵社漢子微笑:“‘淵天子’賜予了他死亡。”

  “我問的是怎么殺的人!”

  王佐瞇了瞇眼睛:“‘淵天子’有能耐殺人,沒膽量承認殺人的手段?”

  “都指揮的激將未免太過直白……”

  黎淵社漢子失笑,眼中閃過一絲譏誚,做了個邀請的手勢:“不如都指揮親自驗看?錦衣衛常年與詔獄死囚打交道,想必對死因鑒定頗有心得吧?”

  他嘴角噙著意味深長的笑意:“若都指揮能勘破死因,在下便如實相告——‘淵天子’究竟是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取其性命的!”

  看著對方胸有成竹的神態,王佐雙目微瞇,片刻沉默后,冷哼一聲:“如你所愿!”

  蟒袍一振,俯身探向尸首。

  后世將主要的致死因素,概括為物理性、化學性和生物性三大類。

  物理性包含機械性損傷、燒傷電擊、窒息、極端溫度;化學性包括毒物中毒、藥物過量、工業化學品接觸;生物性則是毒蛇毒蟲咬傷、生物毒素、極端過敏反應等等。

  古代由于驗尸手段相對匱乏,沒辦法用這樣的類型劃分,但也有一套分類。

  王佐的劃分就很簡單。

  一為外力致死,刀劍斧鉞之傷、繩縊頸項之痕、水火雷擊之創,皆歸此類;

  一為內傷致死,或五臟破裂,或沉疴積毒,中毒者可用銀釵探喉,觀其色變,若是死得久了,就取骨殖蒸驗,辨其毒性;

  最后一類比較特殊,如驚怖猝死,郁結而亡,人有七情,過則為災,王佐見過不少被關入詔獄的臣子,未受任何刑,住的牢房也不差,但身體很快衰弱下去,自己把自己嚇死了。

  可以說,能在這個時代概括出如此分類,尤其是將心理因素考慮進去,王佐是具備一定前瞻性的。

  然而將這種鑒別之法運用到這具尸體上,他的眉頭很快就緊鎖起來。

  無劈砍擊打外傷,頸脖處無勒痕,面部沒有淤血腫脹,顏面口唇皆無血跡,排除窒息、中毒、內傷……

  即便是蛇蟲咬中,其實也屬中毒身亡,必然能從顏面口唇中發生端倪,但并沒有……

  ‘難道說!’

  王佐探手摸向胡三刀的頭頂。

  如用鋼針從頭頂打入,屬于外傷致死,只不過傷口較為隱蔽,難以發現,卻瞞不過他這等好手。

  ‘不是?’

  ‘依舊不是?’

  ‘那這個人是怎么死的?’

  王佐真的震驚了。

  就不說這個禁軍證人胡三刀,被朝天宮的道士緊緊盯住,周圍還有從團營里篩選出來的禁軍青壯,一雙雙眼睛哪怕不特別關注,也是一重巨大的阻礙。

  就算胡三刀是在無人的角落死去的,單就這個詭異的尸體,都能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眼見王佐繞著尸身反復檢視,眉間溝壑愈深,黎淵社漢子倚柱而立,輕笑道:“都指揮使何不剖尸一觀?說不定五臟六腑上還留著蛛絲馬跡”

  “哼!”

  王佐知道對方是在諷刺,胡三刀畢竟是禁軍,如今的死亡又驚動了各方,不知有多少人在關注,自己絕不可能將之剖尸勘驗:“休要故弄玄虛!此人究竟如何斃命,從實招來!”

  漢子攤開雙手,露出玩味笑容:“在下亦不知!”

  “你敢耍我?”

  見王佐眼中殺機暴漲,他不慌不忙地道:“方才說的是若閣下勘破死因,我便如實相告,可惜你終究沒能看出來!實不相瞞,在下敢打這個賭,也是認定了你看不出死因,結果亦如所料啊!”

  王佐胸膛起伏,似乎已是火冒三丈:“本座看你是狐假虎威!什么‘淵天子’,不過是你們杜撰的幌子!真正的兇手,怕是連你都不知其來歷吧?”

  “也罷!”

  漢子道:“既然都指揮這般懷疑,那我不妨再多言幾句,此法名為‘皇歿’,獨一無二,代代相傳,絕非社內任何人能夠偽裝,在下若非侍奉于尊上左右,也無法得見此法的奇妙!”

  頓了頓,他接著道:“都指揮使如果認為,一個連你事后都辨認不出死因的殺人之法,是黎淵社內隨意一個殺手就能為之,那我們倒也樂于見得!”

  “‘皇歿’……‘皇歿’……”

  王佐這回倒沒有直接質疑,心頭驚悸之際,眼中則流露出懷疑:“‘淵天子’近侍?就憑你?”

  漢子眼中羞怒之色一閃而逝。

  雙方往來多次,這位都指揮使至今都沒有具體問過他在教中地位,只視作一個普通的聯絡員,顯然骨子里是看不起黎淵社,受制于中毒才不得不屈服。

  而現在發問,同樣是見得胡三刀死狀嚇人,這才鄭重以待。

  ‘尊上所言不差,非得震懾住此人,才能真正將其收為己用!’

  漢子收斂情緒,微微躬身,自我介紹:“在下紫微垣,少輔!”

  “少輔……”

  王佐皺眉:“這是官職之名?紫微垣內還有不少職位?”

  “我紫微垣,分為左垣八星,分為左樞、上宰、少宰、上弼、少弼、上衛、少衛、少丞,又有右垣七星,分為右樞、少尉、上輔、少輔、上衛、少衛、上丞;”

  漢子道:“在下忝為右垣少輔,也不過是‘淵天子’麾下一位平平無奇的馬前卒而已!”

  王佐頗為不屑:“一群見不得光的賊子,還分得這般精細,又有何用?”

  少輔呵呵一笑:“都指揮使不要把話說得太滿,待你立下功勛,尊上或可賜予都指揮‘上宰’之位,到時候你可就知其中的妙處了!”

  “說回殺人技!”

  王佐搖了搖頭,卻也不再糾纏,直接道:“你說這個殺人技法是‘淵天子’獨有,黎淵社內僅他一人能為之?”

  “當然!”

  少輔眼中再度流露出火熱之色:“‘皇歿’之能,神乎其神,不可思議!我當年也見到另一位極為尊貴之人,也如胡三刀般,眾目睽睽,人如燈滅!不瞞都指揮,黎淵社內至今都有種種猜測,但無一人能想明白,歷任尊上到底是如何辦到的!”

  王佐皺起眉頭:“聽你此言,倒不是在說‘淵天子’,更像是稱呼‘閻王爺’,他既有索命之能,為什么三垣堂還敢內訌?太微垣與天市垣還敢背叛?”

  “此法當不可隨意施展,若非為了保住閣下,尊上豈會用在區區一個禁軍之上?”

  少輔滯了滯,有些惱羞成怒了:“不過那群叛徒得意不了多久,終有一日,他們會拜倒在尊上腳下,痛哭流涕地悔過今日的不忠!”

  王佐流露出半信半疑之色:“我始終不信,這樣如何,你們再為我殺幾個人……”

  “豈有此理!”

  少輔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我們黎淵社不是殺手團,王佐,你要擺清楚自己的位置,現在你的后顧之憂已然解決,也該服從尊上的命令了!你也不想郭勛活生生地回來吧!”

  王佐死死地盯著對方,但最終態度還是軟化了下來:“你們要做什么?”

  “南巡將畢,你說我們要做什么?”

  少輔冷冷地道:“當今皇帝倒行逆施,大禮議,大獄案,皆視臣民如土芥,則臣民當視其如寇讎,紫禁城內的那個皇子,尊上斷言乃短命之相,現今南巡這位,也不用活著回去了!”

  哪怕心里早有準備,當這番話從對方嘴里說出,王佐也感到一陣心悸,十指猛地握緊:“你們真敢弒君?”

  “有何不敢?”

  少輔唇角微揚,饒有興味地欣賞著王佐的神情變化:“都指揮使聽到‘皇歿’二字時,想必已心有所悟?不錯!此法本就是為弒君而創——神鬼莫測,防不勝防!”

  說到這里,少輔眼中再度泛起狂熱:“紫禁城里的真龍天子,早有幾任歿于此術,而今,不過是尊上再展神通罷了!”

  “既然你們如此能耐,還要我作甚?”

  王佐指節捏得發白,冷冷地道。

  “自是有用的著都指揮的地方……”

  少輔湊了過來,在耳邊密語片刻,末了道:“不要多問了,你只需照做即可!”

  這副高高在上的語氣,儼然是之前王佐對待其的態度,如今風水輪流轉,他心里無比得意,抱了抱拳:“時間不等人,快些執行吧,在下告辭了!”

  說罷身形一閃,消失于黑暗之中。

  王佐立于原地。

  他知道。

  自己離“淵天子”已經很近很近了。

  但咫尺亦是天涯。

  驀然間。

  一道身影浮現心頭。

  王佐轉頭,望向禁軍院落的方向,目露復雜,似不甘似期待:“海玥……你能破解這個‘弒君’的殺人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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