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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炳那邊無事發生么?”
“看來是八九不離十了……”
“呵!這樣的試探有意思么?”
陸炳酩酊大醉之際,海玥正在自己的院中散步,目光閃動間,還原案情的原貌。
根據線索匯總,火災當晚,守護在王佐屋外的六名錦衣衛,都受過王佐的大恩,且個個武功不俗,由此才能作為都指揮使的貼身護衛,保護其安危。
然而這群精銳護衛,卻被敵人悄無聲息的干掉,沒有發出半點示警。
結合目前的進展,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王佐先是故意中毒,被毒性折磨了近一年,變得體弱削瘦,纏綿病榻,有了這個基礎,賊子才能對其進行第一步要挾。”
“而當晚實施縱火,六名護衛之所以被干凈利落地解決,不是賊人太強悍,而是王佐為求解藥,突然倒戈。”
“白輝等人萬萬想不到,誓死保護的都指揮使,居然會伙同賊人,對他們痛下殺手!”
由此。
另一個疑問也有了解答。
兩具焦尸死亡方式的不同,王佐屋內的是生前燒死,郭勛屋內的是死后焚尸,為何會有這樣的差異?
因為王佐屠戮手下時,終究有一絲不忍,或許是白輝,或許是另外五名錦衣衛中的一人,當時并未身死,有一息尚存,但為了報答王佐昔日的恩情,此人坐視著王佐給自己換上衣物,戴上佩飾……
最后。
被活生生地燒死。
“對親近的心腹痛下殺手,只為了讓賊人相信他的倒戈……”
“真狠啊!”
海玥一路思忖,信步穿過青石小徑,衣袂掠過幾株秋菊,帶起淡淡幽香。
不得不說,興王府舊邸經過修繕后,確實清雅宜人,難怪得以入住的群臣都將之當成莫大的榮耀。
但這群家伙若是知曉,賊人也藏身于其中,且是在天子與錦衣衛指揮使的默許下,又當如何?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就是拿群臣的命視作兒戲。
那晚的大火,是真的會燒死人的。
由于發現得早,撤離得及時,天子和官員都第一時間離開了行宮,但倒塌的建筑下面,依舊死了數十人。
海玥親自留下,查驗了那些人的尸體和身份。
沒有這一步的話,是不會有人在意的,頂多南巡回宮后,在大內的冊子上一勾一畫。
下人的命就是如此卑賤。
但同樣的。
接下來內賊藏于南巡隊伍里,在整個設局的過程,難保不會發生別的動蕩,殃及無辜。
到時候臣子的命,又能好到哪里去?
王佐愿意犧牲自己,犧牲錦衣衛,犧牲其余的臣子,做一個死間之局。
嘉靖愿意犧牲旁人做局。
海玥可不愿意成為被犧牲的人。
“王佐的死間應該已經成功了!”
“第一步,中毒;”
“第二步,屠戮手下;”
“第三步,任由賊人將郭勛擄走,甚至回來誣告郭勛與白蓮教徒有勾結,要褫奪其武定侯爵位;”
“而賊人那邊則抓著郭勛,這就是最大的把柄。”
“明明王佐口中的郭勛早被白蓮教妖人所害,且是他親眼所見,現在郭勛卻還活著,這種欺君大罪,不怕王佐不屈服。”
“花費如此心血,引出的賊子,必然是白蓮教亦或黎淵社真正的首腦。”
“尤以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海玥清楚,古代這種生產力落后的封建社會,白蓮教是永遠有生存土壤的,無法徹底剿滅干凈。
只能說隨著國家興盛,百姓相對安居樂業時,白蓮教傳教困難,勢力相對弱小;而一旦王朝動蕩,烽煙四起,他們立刻就能舉起反旗,一呼百應,甚至每次起義的口號都能契合當時的勞苦民眾需求。
相比起來,黎淵社則曲高和寡得多。
抑君權,正綱紀,為天下蒼生謀福祉,這樣的口號聽起來冠冕堂皇,實則高高在上,如同空中樓閣,不接地氣,不具備扎根地方的根基。
這樣的秘密結社,如果真能擒賊先擒王,那確實有機會將之連根拔起。
再結合天子南巡這樣的特殊時期,確實是難得的機會。
海玥并不會認為只有自己才能拿住賊人,也不會小覷王佐的布局,但他要避免在這位狠角色的計劃中,成為被殃及的池魚。
想到這里,他停下腳步,有了計較:“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得讓雙方有些緊迫感了!”
“海翰林!”
小半個時辰后,陶典真出現在身后,眉宇間帶著些許忐忑。
他此前想要揭曉王佐的罪惡,卻被按下,回去反思,覺得自己太沖動了。
錦衣衛兇威赫赫,可止小兒夜啼,王佐更是深受陛下信任的都指揮使,想要動這樣的人物,確實是有些不自量力……
“王佐確有蹊蹺,得好好查一查!”
“你且放手為之,一切有我!有一心會!”
然而海玥的兩句話語入耳,陶典真身軀一震,眉宇間又露出喜色,瞬間將遲疑與退縮的雜念拋之腦后:“是!貧道定不辱使命!”
海玥道:“之前那個目擊的禁軍,你要派人保護起來,再放出些口風,讓旁人知曉有這么一位證人存在……”
陶典真目光閃了閃,馬上道:“貧道明白!”
那個禁軍當晚聽到了,行宮外有一伙賊人逃離,背著的人質有所掙扎,呼救的聲音就像是老侯爺郭勛。
但只憑證詞,很難證明郭勛當時未死。
畢竟鬧到陛下那里,王佐一句對方聽錯了,天子會信誰?
人微言輕就是如此。
況且那晚行宮失火,群臣都在往外逃,一片亂糟糟的情形下,禁軍偶然聽到呼救,確實也有聽錯的可能。
可如果郭勛當真未死,而這個消息傳入有心之人的耳朵里,那又有所不同了。
做賊心虛,自然會來殺人滅口!
到時候甕中捉鱉,就是強有力的證據!
陶典真回到住處,立刻將朝天宮的精銳子弟召集到一片,開始安排。
這些方外之人皆是他精挑細選而來,不僅有進步之心,更兼一身不俗的武藝,便是對上錦衣衛的大批精銳也有一戰之力。
待眾人整裝完畢,陶典真整了整道冠,鄭重稽首,直言不諱:“我道門的青云之路,盡在此一舉了,還望諸位師兄弟,能放手一搏!”
“但憑陶師兄差遣!”
“可惡!”
王佐背負雙手,在屋內踱步,猛地轉身,凌厲的視線落在一人身上:“你們竟然出了這等紕漏,為何不早說?”
那人作禁軍打扮,帽檐壓低,聲音頗為沉靜:“區區一個禁軍的話語,又有誰信?不作理會便是!”
王佐眸中寒光乍現,聲音陡然沉下:“爾等終究不懂圣心!”
他負手踱至窗前,望著寢宮方向:“那日面圣時,陛下雖未明言,但眉宇間的疑慮豈能瞞過我?圣意分明是覺得我與郭勛素有舊怨,所言難免有失偏頗,然郭勛既已身死,陛下也就不愿深究了……”
“可如今——”
王佐突然轉身,衣袂帶起凌厲的風聲:“禁軍中竟流傳郭勛未死,更有人親耳聽聞呼救之聲,這便全然不同了!”
禁軍打扮的漢子沉默下去,似乎也皺了皺眉頭:“如此說來,必須讓這個人閉嘴?”
“當然!”
王佐冷聲道:“豈容此等謠言肆意傳播?“
禁軍打扮的漢子道:“都指揮使既覺不妥,遣人處置便是。”
“混賬!”
王佐勃然大怒,手掌猛地拍向桌案,卻未發出任何聲響:“你是榆木腦袋不成?這般明顯的請君入甕都看不出來?放出這等消息,就是要誘我錦衣衛出手,好個人贓俱獲!那群牛鼻子,當真活膩了!“
禁軍打扮的漢子看著桌上印出的掌紋,聲音也發生了變化:“都指揮使既然知曉對方是誰,為何不能直接動手,除去這伙人?”
“陛下自幼修道,對這群方外之人另眼相待,若錦衣衛與道門沖突,無論勝負,后果都是難料!”
見對方猶疑,王佐猛地逼近一步,雖壓著嗓音,卻字字如刀:“這爛攤子是你們的人惹出來的,那個證人自然由你們收拾干凈,待得此人一死,我自然能讓牛鼻子閉嘴!”
他忽然瞇起眼睛:“難道說……你們沒這個本事?“
禁軍打扮的漢子道:“并非我等不能出手,只是為了區區一個禁軍證人,大動干戈,實在沒有必要,萬一引發旁人警惕,豈非得不償失?”
王佐冷笑起來:“說來說去,還是無能,廢物是沒有資格與我合作的!”
禁軍打扮的漢子變色了:“王佐……你不要得寸進尺!”
“到底是誰在得寸進尺?”
王佐怒極反笑,指節捏得發白:“郭勛固然是個把柄,但你們若以為憑此就能操控老夫,簡直是癡人說夢!”
他探手過去,一把揪住對方領口,眼中殺意凜然:“既然你們這群廢物只會壞事,橫豎都要牽連到我,不如現在就魚死網破!”
禁軍打扮的漢子掙扎一下,見勢不妙,聲音頓時緩和下去:“都指揮使息怒息怒,在下這就回去稟告……”
王佐冷冷地道:“稟告?稟告給誰?”
“自是‘淵天子’!”
漢子挺直腰板,眼中迸發出狂熱的光彩:“只待那一位出面,一切難題自可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