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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但凡無頭尸體與火場焦尸,先查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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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著嚴世蕃出來,果然發生了意外!’

  ‘兩具焦尸,郭勛與王佐么……’

  海玥得知此事時,也很詫異。

  這兩位雖然不似嘉靖那般有著層層護衛,卻也有仆從侍奉左右,昨晚火情固然嚴重,但發現和撤離得都很及時,豈會葬身火海?

  而天子特意尋了他去,應該也是有所疑慮。

  既如此,海玥領了皇命,直接朝著錦衣衛所居的院子而去。

  遠遠的就見一間燒焦的屋子外,陸炳默立,一動不動。

  “文孚……文孚!文孚!!”

  海玥上前喚道。

  連續三聲,陸炳這才緩緩轉頭,怔然地看了過來,眼神里重新聚出光彩:“明威……”

  海玥知道,那位錦衣衛的首領從陸炳十四歲時,就將其帶在身邊,無論最初是不是看在奶兄弟的背景上,這十年的教導也足以培養出深厚的師徒情誼,輕聲道:“節哀!”

  陸炳眼眶倒也沒有泛紅,只是神情麻木,聲音沙啞:“這場火燒得蹊蹺,先生是被人害了,明威你來得正好,幫我找到兇手,我要將其千刀萬剮!”

  海玥也不多言,直接走進了灰燼與焦煙彌漫的房間里。

  王佐所住的屋子本該寬敞明亮,但此時除了那殘存的梁木支撐著屋頂,到處都是倒塌的家具,墻壁上原有的漆畫已被熏得模糊不清,唯有一扇未被燒透的窗欞,隱約可見昔日的華麗。

  海玥繞過已經燒成木炭的屏風,進入內間,就見楠木大案下,蓋著一塊白布。

  掀開白布,一具面目全非的焦尸出現在眼前。

  尸體蜷縮成扭曲的姿態,身體的輪廓依稀可辨,但面容已經徹底燒焦,只剩空洞的眼眶和裂開的牙齒,在炭化的皮膚下顯得格外猙獰。

  海玥彎下腰,仔細觀察了一下尸體的鼻孔和炭化的皮膚,再環視了一下四周,走出屋子:“最初的起火點確定了么?”

  “應是后廚燒起來的,然后借了風勢,一路燒過來……”

  陸炳回答。

  “那就不對勁了!”

  海玥對于消防的專業知識并不了解,但后世確定起火點的方法,還是略知一二的。

  首先是現場痕跡分析,比如燃燒的輕重程度,起火點通常燃燒最嚴重,呈現炭化、熔融等痕跡;還有煙熏的方向,煙熏痕跡的逆端往往可以指出起火點;更有受熱面朝向,物體面向火源的一側燒毀更嚴重……

  除了上述幾點外,就是物證定位,比如電氣類的火災,可以檢查短路熔珠、電線殘骸等等,化學物品引發的火災,可以檢測助燃劑的殘留。

  最后就是目擊者的直接證言了。

  如今這個年代,電器故障排除,助燃劑的話一般就是火油,但由于木質結構密集,哪怕一根蠟燭倒塌,運氣不好的話也容易引發連綿火勢,所以那些并不好判斷。

  不過有一點不變。

  那就是起火點燃燒的程度最嚴重!

  而海玥一路走來,發現附近一圈錦衣衛屋舍中,以王佐所居住的這間燒得最是厲害。

  如果火勢是從后廚生起,借著風一路燒過來,絕不會是這副狀態。

  “嗯?照此說來……”

  陸炳聽完之后,原本木然的面容驟然扭曲,指節爆出駭人的脆響:“果真有賊子膽敢在行宮縱火?”

  海玥沒有下斷言,轉而又問道:“昨晚職守的人呢?王都指揮睡在這里,外面不可能無一人守衛吧?”

  “已著人去緝拿了!”

  陸炳眸中殺意暴漲,齒縫間滲出森冷寒氣:“無論是瀆職懈怠,還是通敵賣主——我定要他們為先生血祭!”

  “還沒找到人么?”

  海玥隱隱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如果賊人與王佐有深仇大恨,無論是買通護衛還是調虎離山,既已能夜入寢居,何不直接一刀封喉?

  至于想利用縱火,偽裝成意外事故,就算起火點的蹊蹺能夠瞞過人,護衛的無故失蹤總是破綻。

  繞了這么大一個圈子,非但畫蛇添足,更徒惹注目。

  ‘關鍵還有一點,發現的尸體的不止一人!’

  海玥目光微動,直接開口道:“文孚可知,武定侯昨晚也遇害了?”

  “武定侯……郭勛?”

  陸炳瞪大眼睛:“他被賊人害了?”

  海玥道:“是不是賊人所害暫且不知,但在他的房間里面,也找到了一具焦尸。”

  陸炳濃眉皺起:“郭勛是被火燒死的?還是被人所害?我本來還以為……”

  說到一半,又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只是百思不得其解:“怎會有如此巧合?”

  海玥沒有一味猜測,干脆道:“文孚要不要隨我去那里看看?”

  “走!”

  兩人來到勛貴所居的院子,迎面就見定國公徐延德正在指揮侍從搬東西。

  眼見海玥和陸炳走了過來,對于前者徐延德倒是頷首致意,對于后者就沒什么好臉色了,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陸炳也不理對方,直接闖入屋子,就見床榻之上,焦尸橫陳。

  也沒有人為郭勛的尸體蓋上白布,就這么赤裸裸地躺著,散發出一股烤焦的異味。

  陸炳上前,死死地盯著焦尸,看著那同樣面目全非的臉龐,眼神既疑惑,又悲傷:“這是郭勛么?”

  海玥則沒有急于跟進去,而是與徐延德見禮后,問出相似的問題。

  徐延德答道:“老侯爺身邊的侍從確定了,身形體態,常服佩飾都對得上。”

  ‘這可不夠……’

  海玥接著問道:“那些侍從為何沒有救出郭侯爺?”

  徐延德嘆了口氣:“也是命數使然吧,是老侯爺特意沒讓他們接近,誰知昨晚會走水呢!”

  “不讓侍從接近?郭勛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么?”

  屋內的陸炳走了出來,冷冷地道。

  即便沒有先前與錦衣衛的沖突,徐延德身為勛貴,此時也是同仇敵愾,一致對外的,聞言臉色頓時沉下:“陸千戶,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逝者已矣,你竟要污損武定侯的身后清名不成?”

  “清名?”

  陸炳冷笑:“簡直是笑話!郭勛何時有過清名了?”

  且不說兩人爭吵,海玥走入屋內,看向尸體。

  只是望了一眼,他的眉頭就不禁揚起:“這具尸體……不是被燒死的!”

  王佐屋內的尸體,呈現拳斗姿勢,即四肢屈曲呈防御狀,屈肌收縮強于伸肌,類似拳擊手的姿態,這是典型的生前燒死特征。

  另外還有一種蜷縮狀態,若死于睡眠中,可能全身蜷縮如胎兒狀。

  但無論如何,都不會是這一具般,仰臥于錦被之中,雙手交疊胸前,如同一般的安眠姿態。

  同時,海玥湊近了,觀察鼻孔。

  這是看呼吸道的證據。

  生前被燒死的人,呼吸道會有煙灰炭末沉著,即口、鼻、氣管及支氣管內都可見煙灰,還會有熱損傷,呼吸道黏膜充血、水腫或形成白喉樣假膜。

  死后焚尸則僅口鼻有少量煙灰。

  通過肉眼觀察,雖然不比后世解剖一目了然,但還是能判斷一二。

  除此之外,還有體表燒傷的特征,有無生活反應。

  短短半刻鐘時間,海玥繞著這具尸體轉了一圈,就完全做出判斷,此人是死了之后再被焚尸的。

  而外面爭吵的聲音也沒了,只聽得定國公怒氣沖沖的腳步聲遠去,陸炳則轉回屋內,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真正的至親去世,人是不可能保持從容冷靜的心態的,如果真能很快冷靜下來,波瀾不起,那不叫理智,而是薄情。

  此刻的陸炳雖未嚎啕失態,然眉宇間戾氣翻涌,恰似一個填滿火藥的霹靂炮,一觸即炸。

  海玥看了看他,偏偏在這個時候,問出一個問題:“文孚,那具焦尸,你是通過什么方法,確定是王都指揮的?”

  陸炳咬著牙道:“腰間的玉佩,是御賜之物,先生從不離身,懷里更有我去年所送的賀禮……”

  “可這依舊無法證明,死者是王都指揮!”

  海玥直接搖頭:“正如眼前這具尸體,他穿著武定侯的外袍,戴著武定侯的佩飾,身形體態也和武定侯相仿。但是不是只要找到一個這樣的人,將其殺死后換上衣服,再放一把火,武定侯就亡于火災了?”

  陸炳猛地怔住。

  片刻后,他的聲音顫抖起來:“如此說來……先生很可能沒死……那屋內的尸體……不是他?”

  海玥道:“不無這種可能。”

  他說這番話有兩重目的。

  其一,但凡遇到無頭尸體與火場焦尸,都要先確定死者的身份,避免誤入歧途。

  其二,也是想讓陸炳從滿腔的恨意中掙脫出來,不然就現在這個滿腦子復仇的狀態,是很容易破壞查案進程的。

  現在一語燃起了對方的希望,海玥這才將鑒別生前燒死與死后焚尸的辦法,通俗易懂地描述了一遍,末了道:“根據我的初步推斷,王都指揮屋內的焦尸,符合生前燒死的特征,而這里的焦尸,則是死后焚尸!兩具尸骸焚狀迥異,此中蹊蹺,或許正是本案關鍵所在!”

  “好!”

  陸炳聽到這里,眼中恨意終散,脊背挺直:“有明威坐鎮,此案必能撥云見日,水落石出,盡管吩咐吧,我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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