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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鹿鳴宴中的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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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孩兒今日如何?”

  “好!好啊!我兒什么都好啊!”

  “爹當年在鹿鳴宴上的遺憾,我要好好彌補!”

  嚴世蕃在歐陽氏的幫忙下整了整衣衫,摸了摸腰間的玉佩,再打量著銅鏡里面俊逸瀟灑的自己,美滋滋地準備去赴宴。

  赴鹿鳴宴。

  鹿鳴宴是科舉制度中規定的一種宴會,起于唐代,明清沿此,于鄉試放榜次日,宴請新科舉人和內外簾官等,歌《詩經》中《鹿鳴》篇,故稱之。

  而對于嚴世蕃來說,鹿鳴宴還有一種別樣的意義。

  他今年十九歲,中了舉人。

  巧了,父親嚴嵩當年也是十九歲中舉。

  不過兩人的生活條件,卻是截然不同。

  嚴家算是耕讀世家,但家中仕途已經斷了三代人,嚴世蕃的祖父嚴淮想要光耀門楣,但自己屢試不中,就把希望寄托在嚴嵩身上,而嚴嵩從小就是神童,十歲就中了秀才,若非嚴淮后來病逝,守孝三年,他中舉人的時間肯定更早些。

  即便如此,嚴嵩也在及冠之前,便成功通過鄉試,高中舉人,可緊隨其后的鹿鳴宴,卻讓他遭遇到了人生中一場莫大的羞辱。

  當時同去的中舉學子,皆被綺繡,戴朱纓寶飾之帽,腰白玉之環,唯獨嚴嵩囊中羞澀,只能穿著有些破舊的衣服,再加上家中貧寒,伙食不夠,身材也很削瘦,故而得了一個“貌羸鶉衣”的評價。

  同年對于他頗多嘲笑,關鍵是其座師李遂也對其不屑一顧,看都不看一眼。

  那年十九,鹿鳴宴上,站著如嘍啰。

  這段經歷,嚴嵩并沒有回避,反倒拿來教導兒子嚴世蕃做人的道理。

  具體道理是什么,嚴世蕃忘得一干二凈,倒是那群人的羞辱記得很清楚。

  自己的父親現在已是名滿天下的清流領袖,即將執掌朝政大權的閣老,當年那個李遂是肯定死了,但他的子嗣若是知道自己的長輩錯過了這等良機,恐怕要悔恨得夜夜難眠吧!

  且不說那個蠢物,就看現在的鹿鳴宴,自己登場,誰還不得敬上幾分?

  在母親的送別下,嚴世蕃出了嚴府,騎上高頭大馬,朝著貢院明倫堂而去。

  吏部郎中,翰林院編撰李默生活清貧,家中不足以容納那么多學子行宴,便選在貢院明倫堂設宴。

  嚴世蕃本以為自己出發算早了,待到了地方,才發現自己都算是來得遲了,已有了五六十位舉子,等待在貢院門外,而且不少人自發地走動攀談起來。

  大明民間有“金舉人,銀進士”的說法,并不是說舉人就比進士要高貴了,而是出于各方面綜合的考量,舉人有時候更具性價比。

  一來因為鄉試雖然只省級考試,但卻是科舉制度里競爭最激烈的一個環節,淘汰率之高,甚至超過了會試,簡而言之,鄉試是三十個人中錄取一個,會試是十個人錄取一個,當然順天府的情況與別的地方不同,大致在二十取一的比例徘徊。

  二者成為舉人后,就是正式邁入仕途,交際的圈子大不一樣,無論是座師的提拔還是同窗的幫襯,都是以前夢寐以求的機會,可以說徹徹底底讓人跨越了階級的壁壘。

  所以頭腦靈活的新晉舉人們,已然開始了交際,尤其是嚴世蕃一出現,更是兩眼發光,紛紛圍了過來。

  別看他是倒數第一,但消息靈通的人早就知道,這位是當朝嚴侍郎的獨子,還不得巴結著?

  嚴世蕃展現出了良好的修養,對待每個人都不厭其煩,笑容如沐春風,但心里面其實不怎么重視。

  他本就是最頂尖的官宦階級,有一位即將入閣的父親,何況一心會的進士見得多了,那些都是翰林院的儲才,一群舉人豈能令他真正放在心上。

  只不過這種被眾人環繞的感覺,尤其令他享受,想到父親當年的窘迫,更有一種揚眉吐氣之感。

  ‘我嚴家早已不是昔日的寒門了!’

  ‘來日朝堂之上,我嚴氏父子,更要大權在握,風光無限!’

  正自陶醉,不遠處再傳騷動。

  海玥、海瑞和林大欽來了。

  嚴世蕃立刻迎了過去,回歸一心會的強勢陣容里。

  簇擁上來的人更多了,眾人紛紛照顧著同年,待得貢院開啟,又自發地按照排名而入。

  正常情況下,座次順序就是排名順序,首席的是解元林大欽,次席是亞元海玥,這般依次坐下去。

  但那樣的話,嚴世蕃就要坐到犄角旮旯里面去了。

  舉人還是懂事的,便紛紛謙讓著,要讓他坐在前排。

  “使不得!使不得!哎呀!你們看看……”

  嚴世蕃連連推辭,還是在前排坐了下來,顧盼之間,流露出一股得意來。

  待得大伙兒入席就座,主考官李默準時地走入堂中,這位年近四十的清瘦官員,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藏青直裰,腰間只系一條素布帶,連塊像樣的玉佩也無。

  他來到主位坐下,面前案幾上僅擺著一碗清酒、一碟鹽水煮豆、幾樣簡單的菜肴。

  ‘至于么?鹿鳴宴還要如此清貧?’

  嚴世蕃見狀,暗暗撇嘴。

  不知是因為此次主考官突然更改,以致于自己險些名落孫山,還是因為父親嚴嵩當年就曾受鄉試座師苛責,嚴世蕃對于這位座師并沒有什么好印象。

  然而當李默開口,滿堂依舊肅然:“諸君今日登科,乃十年寒窗之功,然功名非終點,而是起點……”

  他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我家中至今仍用粗瓷碗吃飯,非不能換,實不敢忘本,望諸君日后無論位居何職,皆記得今日初心!”

  以林大欽、海玥為首,眾舉子齊齊起身行禮:“謝先生教導!”

  仆從上菜,果然都是簡單的菜肴,無山珍海味,不少舉人難免有些失望,有些士子更覺得這位座師看來是一位不近人情的性情,往后相處時要多多低調,避免張揚,氣氛未免有些壓抑。

  待得仆婢捧來金花醴酒,席間《鹿鳴》詩誦,李默舉杯,率先做了一首慶賀中舉的詩詞,再看向林大欽:“我閱卷千篇,未見如林敬夫之文,破題如龍泉出匣,凜凜有寒光!天道至公,唯德是輔,這八個字寫得好,將《春秋》微言大義,化入時務策問,這般手筆,倒讓我想起當年王公的才情啊!”

  王公正是王陽明,林大欽本就有濃重的心學傾向,李默本人也是喜好心學的,這自是看上了眼,而林大欽趕忙起身行禮:“不敢當先生此譽,學生尚有諸多不足,豈敢與王公相比?”

  “毋須妄自菲薄,你此番當中魁首!”

  李默虛扶一把,轉視海玥,笑意不變:“海明威又是另一番文風,我初閱此文,只當是年過不惑,看透世情的士子所寫,萬萬沒想到是十八歲的少年郎,這字里行間的沉穩靜氣,當真是難得的治世之才!”

  這等評價竟不在林大欽之下,只是側重各有不同。

  李默看重解元的學術成就,似乎更看好亞元的仕途前程,讓不少對于一心會并不了解的舉人暗暗記在心中。

  海玥起身表態:“學生定當戒驕戒躁,絕不辜負先生厚望!”

  “好!好!”

  就這般,李默一個個人點評過來,竟是將眾舉子的文風都記得清清楚楚,由此做出的勉勵更是言之有物,讓人驚嘆。

  那些原本因名列前茅而志得意滿者,很快正襟危坐;

  因排名靠后而沉默寡言者,亦挺直了腰背。

  這才是為人師的德行,而不僅僅是一位只靠科舉慣例,座師與學子的官場聯系。

  能遇上這樣一位考官,大多數舉子都一改先前的印象,感到十分欣然。

  但輪到嚴世蕃時,李默也不禁皺了皺眉。

  說實話,他原本對于這位倒數第一,也準備了一番勉勵之言:“名次不過一時,學問才是一世,戒驕戒躁,踏實向學,未必不能后來居上!”

  倒不是因為對方是嚴侍郎之子,而是從文章中看得出來,此子聰慧過人,只是應試時恐心浮氣躁,發揮失常,才險些被黜落。

  這個毛病倒也不算如何,畢竟科舉應試決定一生的命運,多少考了好多次的老童生老秀才還異常緊張呢,對于一位十九歲的少年郎,不能苛責太多。

  可現在嚴世蕃明明是倒數第一,卻堂而皇之地端坐前列,破壞規矩,就讓李默很是不喜了,只是中舉就如此飛揚跋扈,若是來日為官,豈非更加隨心所欲?

  ‘不好!’

  眼見李默看過來的眼神逐漸凌厲起來,嚴世蕃面色微變,倒不是害怕遭至對方的惡感,而是擔憂對方當眾斥責,鹿鳴宴不比其他,若真是傳揚出去,自己的士林名聲可就毀了:‘早知就別坐在這么靠前,確實有些顯眼……’

  ‘不妨先去如廁,回來后換個靠后的座次,省得此人當眾給我難堪!’

  他腦子畢竟活絡,眼珠子轉了轉,干脆先一步起身行禮,離開了堂中。

  李默見狀,倒也收回視線,不再多言。

  然而任誰也沒想到的是,這一去,就再也沒看到人回來。

  待得鹿鳴宴即將結束,眼見那個席位依舊空空如也,李默的面容沉下,剛要開口,一個小廝突然沖入,手中揮舞著一封書信:“不好!不好了!嚴公子被賊人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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