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示警的尖叫更快一步響起的,是一發光明之火。
它迅疾而精準地砸了過去,命中目標,并在頃刻間引發一團耀目的輝光爆炸。
炸裂的光,熾熱的光。
光對活物無害,而對死物造成額外創傷。僅僅只是一擊,那才跨越城墻的干枯利爪便在圣白的火光中崩解,融化。那在雨中增強之物,終究是因此而獲得了徹底的死亡。
一次成功的阻擊。
一次失敗的提醒。
巫塵的應對確實獲得了成果,但也在成果的瞬間,將真相揭曉于城墻頂端的每一個活物身上。
有勇氣的人,下意識地拔出武器。
然而在這片城墻之上,卻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夠無畏地面對這實質化的行走死亡。
更多的手攀上了城墻,猙獰的頭顱中迸發出幽藍的光。而在她們成功撲入人群之中,大快朵頤之前,卻已然有軟弱者發出恐懼的尖叫。
“怪……怪物!”他們臉色蒼白,他們牙齒碰撞,他們的喉中咕嘎作響。
“它們跨過來了……它們跨過了城墻!這不是,不是真的!”茫然,恐懼,不可置信,否認現實。
“逃啊!”他們做出了恐懼者的決斷,扔下武器,丟盔卸甲轉身就逃。
難以想象。
最難以想象的一點,便是最先逃跑的那一方居然并不是有著諸多老弱婦孺作為牽掛的塞外蠻族。他們依舊拿著武器,須發怒張,然而在更往后一點的地方,卻有穿著黑衣的守夜人轉身便逃。
預料之外。
情理之中。
守夜人那主體兵源基本為死囚重犯的隱雷終于在此刻引爆。而這難堪的一幕,便讓那些緊握武器的守夜人臉色泛紅,羞怒難當。
他們發出憤怒的咆哮。
他們在咆哮中擁有了力量。
那并不是因為他們的舉動,他們的怒吼,而是因為巫塵向著他們伸出了手掌。而群體范圍的幻術系魔法,便也隨之成功迸發。
大范圍勇氣鼓舞,展開。
猩紅的色澤在展開時便褪去了色彩,那是赫拉在先前所布置的課后作業,所交付給巫塵的幻術系應用技巧。他在過去其實并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用于研發這份珍貴的知識,然而此刻,他將其用處,就像是自然的眨眼,呼吸一樣。
學習,改良魔法的難度,確實要比先前低了不少。
明明所有的天賦都應當隨著靈魂的壞毀而失落,然而巫塵卻沒有想到,自己的天資,反而在這樣的挫折中進一步地增強——他用出了這本不需要消去色彩的魔法且消耗不大。而幾乎就在施法成功的瞬間,他的腦海中便又增添了一點胡思亂想。
指尖,稍稍一晃。
正在運作的施法模型,數個正在運作的關鍵節點在悄無聲息之間些許地變化。而它所能夠起到的效果,便是讓所有被勇氣鼓舞所影響的智慧個體,體表都浮現出代表著力量,以及神圣的純白輝光。
這不僅僅只是光照。
它仍需要一點小小的引導。
于法術落成的瞬間,巫塵的低語便在所有北境之人的耳側宣告。
“舊神庇護汝等,為祂捍衛城墻。”
舊神便是北地的神,是同時存在于塞外蠻族和北地王國中的古舊信仰。其源頭為泛靈論,神圣誕生于巖石,大地,樹木之中。在冰與火之歌那諸多或真或假的信仰實體之中,唯有這位無名之神,不存在切實可用的指向。
它的信仰因此而無主。
而這份無主的信仰,原本應當落到某位當地個體手上——或許是北境那無處不在的魚梁木,或許是那位于城墻之外的綠先知,三眼烏鴉。但現在,巫塵覺得那份愿力,已然失去了憑依的對象。
他猜對了。
他的魔法技巧讓那游離的舊神愿力垂落到了城墻頂端的戰士們身上——他讓他們發光,讓他們以為自己獲得了賜福,并因此而更加虔誠于舊神信仰。而這份被欺瞞的狂熱,便讓空氣中那游離的舊神愿力,得以融入這正在運作的勇氣鼓舞法術之上。
法術效果,因此提升。持續性和功效,都因此而大幅增加。
而一個事實便也呈現于他的思緒之上。
——三眼烏鴉,大概已經死了。
他無聲地搖了搖頭,并不是很在乎這未曾謀面之人的存亡。他只是將自己的注意力再度回調,轉移到當前的戰場之上。
“舊神在上!”他聽見了屬于北境戰士的狂熱咆哮。
他向前,提著長劍。看見那同樣揮動著長劍或者戰斧的北境戰士,大吼著便對著那攀上城墻的強化尸鬼大砍大殺。
他看到了守夜人的總司令,看到了那位塞外之王。立場完全相反的兩人在此刻同時歸入了‘北境戰士’這樣一個更大的合集之中,雖然并未并肩,但也各自帶著親衛,鎮守住了一片戰場。
他還看到了瓊恩·雪諾。這位冰與火之歌的長線主角,看到他獨自揮動大劍,將一頭從雨幕后躍出的強化尸鬼打倒在地,然而下一刻,又有另一頭尸鬼攀上了距離他最近的一塊城墻垛口之上。
‘嘭——’聲音微不可查。
巫塵隨意地抬起手指,念力束便在那尸鬼的頭顱上炸出一顆大洞。而他隨意地越過這位既定的主角,揮動劍,將出現在另一處城墻垛口的尸鬼斬殺。
劍很快,速度也很快。
流淌的風在城墻頂端掠過,而巫塵卻并未讓自己耀眼醒目。當戰斗的烈度增加時,便也不會有人在意身邊是否有一個陌生人悄然路過,將一個并非近在眼前的目標斬殺。
他只是提供了一些微小的幫忙。
他沒有指揮任何人,也沒有讓這些戰士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會在勇士對抗正面的襲擊時,將側邊的襲擊者無聲放到。他會在傷者潰退時,將不發光的治愈術靜默地按在對方身上。他會拉開弓,射中那藏在戰場角落中的狡詐潛伏者。他會在戰士們顯露出疲憊的時候,將鼓舞的法術再度續上。
雨還在下。
然而不知不覺間,攀上城墻的尸鬼們卻在減少。而當最后一頭尸鬼消失在城頭之時,城墻上的守軍,卻并未有著多少死傷。
他們贏得了這場勝利。
他們相互對視著,發出暢快的笑。
有些人疑惑地看向四周,他們依稀記得之前有一個很能打的人在這里大鬧了一場。而其中那些意志特別堅定的,甚至還記得好像有人站在墻頭,施展了神秘的術法。
他們很快就將這些念頭拋諸腦后,將注意力放在更加值得關注的位置上。而在他們后方的一座城墻塔頂端,巫塵安靜地看著這些已然松了口氣的北境戰士,并不說話。
——我學會了。
赫拉曾經用過的技巧,大規模的催眠惑控,他學會了。
效果可能沒有她那樣顯著,但干涉的范圍和數量卻也隨之增加。想來用不了多久,就沒有人還會記得他和赫拉。而這座城墻,也沒有必要再將注意力投放其上。
反正尸鬼們好像也沒法攻下這堵墻。
巫塵想到,他看見雨正變得稀疏。
他于是轉身,便要前往下一個他感興趣的方向。先前所決定的‘試一試’,他已做到。
他走了一步。
他聽見身后遠處,似乎傳來了一聲沉悶的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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