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的那名江家護衛神色慌張,自然是有著他自己的考慮。
一來,是為了站在道路中間的那名江家護衛。
那名騎著馬的江家護衛,自然是了解站在道路中間的那名江家護衛的性子,他覺得那人怕是會脫口說出江憲的信息,怕那人會反應不及時,所以有些慌了神。
二來,則是擔心江憲的安全。他沒想到江憲會策馬過去,沒想到江憲會有興趣去聽他說上一些什麼廢話。
在他眼中,江憲是鮮少出門的,到底見過的人還是太少。
即便是有著一副很好的頭腦和極為穩定的情緒,也是容易因為不清楚外面這些花花世界的把戲而陷進圈套的。
面前的這種人,作為江家護衛,他見多了。
無非就是死到臨頭,乞求他們為自己謀活路罷了,又能說出些什麼有用的話。
再有,有些人便是不甘心他們即將迎來的下場,而心存怨氣,想要在最后拉上別人去陪他們的。
有的人,見沒有了生路,還要說些難以入耳的污穢之語,江家小姐又怎能聽得?
無論是哪種情況,作為江家護衛,他都不能夠讓這種不妙的情況發生。
他趕忙策動身下那匹馬,旋即幾個大步,奔到江憲身邊,三人三馬并排,目光對上一人。
其實,面對江憲三人剛才的表現,主心骨作為他們隊伍之中出謀劃策的人,自然是能夠細致地觀察到一些情況,但他現在確實是沒法說什麼。
雖然他覺得剛才那三人的表現有些非同尋常,尤其是那兩名護衛,似乎都像是變了一個人,在隱瞞一些什麼事情。
既然不能直接看透面前三人的心思,也是只能從長計議,現在他能做的,只能是將心里的這些疑問暫時忍下,先以正事為主。
雖然他明白一些細枝末節的事情很容易影響事情最后的發展,甚至是導致最后結果形成的非常重要的一環,但他現下卻是沒有什麼辦法。
現在他是被動的一方,只能將姿態放低一些。即便他表現出來的樣子并沒有什麼將自己姿態放低的模樣,但他心里卻是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他想怎樣便是能夠怎樣的。
很多事情,是要取決于對方的態度的。
比如現在這個情況,他便是沒有資格跟對方談條件的。
之前他表面上不放低姿態,是因為他想讓對方知道,他是有一些底牌握在手里的,好不讓對方輕視了他。
以現在這個形式,三人在他眼前落定,是很難可以有機會將面前的這名少爺單獨拉去一處,跟那少爺的兩名護衛分開的。
所以,他便是不再提出什麼條件。
他本就是任人宰割的那一方,若是將事情變得復雜,便是斷送了他自己的活路。
等對面這名少爺沒了耐心,他便是也沒有生路了。
他知道他現在的情況,不容許他再猶豫片刻,只能是將他自己心中所想,一五一十地告訴面前的這三人。
他目光炯炯,看著那名少爺說道:「想必閣下知道我們這一伙人的是個什麼情況,乾的是什麼營生,在下也自然是不必多說。搶的大戶也是不少,事到如今,不如閣下給在下指條活路。」
說罷,他還將目光左右一掃,匆匆望了一眼江憲什麼的兩名江家護衛。
這話一聽,江憲便是很清楚。
對面這人,想讓江憲給他指條活路這事不假,他告訴江憲,說是搶了不少大戶,除了讓有正義感的人更加恨他,更加想要殺他以外,便是只有一個目的。
那便是他要暗示這三人,他們這支隊伍積累下來的金銀財寶應當是不少。
他的心思,別人看不出來,江憲卻很是清楚。
他這樣說這樣做的目的,一來,他是想要讓江憲主動問出那些金銀財寶的下落。
這樣一來,便不是一個他主動獻出錢財求活路的事情,他便是能夠將姿態放得更高一些。
二來,主心骨知道這三人中最不好對付的其實是那名少爺。
而他將此話一說出來,很明顯是想要他們三人之間起了爭斗。
他在賭,賭他們三人之間的關系,并非是血緣關系,而是雇傭關系。
那麼,既然是雇傭關系,錢財便是十分重要的一件事情。
他猜測著兩名護衛的心思,如果能夠直接得到錢財,便是能夠擺脫他們主子的掌控,只要他們主仆之間的關系不牢靠,重利在前,便是有很大的可能讓他們二人動心。
那兩名護衛若是動了心,事情便是會好辦許多。
最直接的一點,便是他能夠直接掌握兩名護衛,能夠控制兩名護衛的行動,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能夠為他所用。
現在,最好是引起他們的內斗,而后讓他們兩敗俱傷。
無論是誰跟誰斗,最后的贏家都是他。
這種情況下,他活命的機會,便是會更大上幾分。
因為只要到了他的地盤,事情就不容許什麼護衛少爺的去做主了。
到了他的地盤,他很有把握將這幾人,不管是三人也好,兩人也罷,還是只有一人,他都有信心讓他再也走不出自己的地盤。
只是,他在心中謀劃了這麼多,但對面的三人似乎卻是不為所動,沒起什麼效用。
具體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呢?
是對面這三人的關系根本就不是簡單的雇傭關系,還是說是這名少爺或者少爺身后的人許給了少爺身邊這兩名護衛比起錢財,更為重要的東西。
什麼東西是比錢財更為重要的呢?
難道是弱點丶把柄?還是說比性命更加重要的東西?
主心骨在心中快速地思索著,他突然間覺得自己確實是在之前那伙人中間待的太久了,才會讓他對很多事情不能有明晰的看法,才會讓他的思想變得簡單,只能看到是非對錯,卻忘了這是一個人心復雜的世道。
見對面三人沒有什麼表示,也沒有什麼行動,他只能是再次開口。
而這一次,他要給對面三人施加更大的壓力,而不僅是錢財這種東西。
這一切,江憲皆是看在眼中。
對面這人的小心思,對面這人的所思所想,她又豈會不知?
她只是想要看看,能不能逼出一些他更加感興趣的東西。
畢竟,他越是沉默,對面的人便越是著急。
即便他面上沒有加以表現,但江憲卻是明白他現在的心思。
不說是心急如焚,也絕對是多少有了些焦慮。而她只需要將這把火燒得更旺一些,讓他的心思變得更加焦躁一些,從而讓他吐出一些對她更加重要的消息。
主心骨上前一小步,對三人說道:「閣下既然能夠將在下這些隊員盡數放倒,便絕對是有實力將在下一同撂倒在地。雖說在下命賤,這條命本身也不值什麼錢,但到了如此關頭,在下也是想要活命,也想要為自己多作考慮。」
他繼續道:「當然,幾位也是不必擔心些什麼。說得直白些,在下到了如此地步,自然是不會耍些花樣,這本就是一場不公平的交易。」
這話,江憲倒是聽得十分明白,卻沒想到身邊卻也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那聲音,正是之前那個站在道路中間的護衛,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卻是又回到了馬車上,坐了下來。
「什麼不公平的交易?」那名江家護衛眼神之中帶著不解,語氣之中帶著不屑,對那主心骨開口問道。
此言一出,藏于兜帽之下的那張臉,卻是有些愣住了。
江憲沒想到他會問出這種問題,這會讓他們這三人顯得很傻。
道路中間的那名護衛,之前在對上他們這支歹徒隊伍的老大時,也沒見他怎麼說話,江憲之前也沒有過多接觸過他們江家的這個護衛,本還以為他是一個較為沉著的性子,現在看來,江憲對他倒是有些難以評價了。
騎著馬在江憲另一側的那名江家護衛,在剛才那名坐在馬車上的江家護衛剛一開口說話之時,他便是有些預料。
他預料到那車上的那名護衛會說出一些不合時宜的話,但沒想到會是這麼語出驚人。
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難以收回。
騎著馬的那名江家護衛懸在半空之中的那條伸直的手臂,在那名坐在馬車上的江家護衛說出這句話來的時候,瞬間將手臂收回,扶在額上,面容有些發苦。
他們兩人當時是前后腳進的江府,又是實力最高的兩名護衛,感情自然非是別的護衛可以相比的。
一人思慮的少些,另一人思慮的事情多些,做起事來,也是更為穩健丶周全,兩人的性格算是互補。
正是因為這種一個雖然說話不多,但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另一個話也是不多但是,卻是容易為他人著想的性格,他們兩人才是可以更好地配合,將事情辦好。
坐在馬車上語出驚人的那名江家護衛,便是大大咧咧的那個,騎在馬上看起來有些苦的那名江家護衛,便是周全的那一個。
兩人相互了解過后,周全的人自然是不會去跟大大咧咧的人計較,而大大咧咧的人,也自然是對周全的人提出的一些行事限制,不會在乎。
兩人進府的時間差不多,一個不計較,一個不在乎,自然是很容易就可以成為很好的搭檔,能夠將事情齊心協力地辦到一處,這也是他們兩人能夠長久留在江府的原因。
其實江府之前除他們之外,是有過幾個厲害的護衛的,但卻是因為種種原因,總是明爭暗斗,針鋒相對。
爭功勞也好,爭風吃醋也罷,最終都是離開了江府。
護衛其實也是一個較為特殊的存在。
他們可以僅僅是被主家派去做一些運送貨物或是保護人的活,也可以幫著主家看管生意,防止外人鬧事。
而這些,全由家主來做主。
所以,家主是否看重某個護衛,從派他去做的一些事情上,便是能夠看出。
也正是因為他們兩人建立了深厚的友誼,才能夠互相包容,將事情辦得讓江家滿意。
他們兩人更是愿意留在江府,而江府也會為他們兩人提供更好的修煉環境,丹藥便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種。
江府提供丹藥的大方程度,就映州商會這三大家來論,其他兩家是做不到的。
江家的下人,經過篩選以后,能夠留在江府的,別家是很難挖走的。
很多人在江家呆久了,是不愿意離開江家的。在他們的認知里,但凡是大戶人家,都是有些規矩的,畢竟無規矩不成方圓,這事也倒是沒什麼多去議論的。
但江家卻是與別家不同,江家即便是也有著規矩,但江家卻是通人情的,就這一點,便是旁的人家比不得的。
既能提供豐厚的酬勞,又通人情,怎麼也不會讓他們產生離開江府的心思。
這也跟江家從事的生意,有著直接的關系。
面前三人的行為動作,主心骨皆是看在眼里。他不知道面前這名少爺現在到底是一種什麼樣表情,他突然很想知道那兜帽之下的那張臉,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又正在做出一些什麼表情?
僅從他能看到的來說,面前只有兩名護衛的表情他能夠看得清清楚楚。
那名騎著馬的護衛,很明顯是沒有想到坐在馬車上的那名護衛會如此發問?
而騎著馬的那名護衛的表情也便是說明了一點,便是說明他聽出了主心骨話中的意思。
反觀坐在馬車上的那名護衛,卻是沒有聽懂主心骨的意思。
這便是說明,至少兩人相比較來說,是騎著馬的那名護衛頭腦要更加清楚一點,而坐在馬車上的那名護衛卻是有些出乎主心骨的預料,現在看起來,他要比主心骨想像的遠要好對付一些。
主心骨在這個時候,自然是不能夠忽略任何人的意思。
他剛想對那名坐在馬車上發問的護衛解釋些什麼,剛想將話說得更加清楚明白一些,便是被那名騎著馬的護衛給制止了。
騎著馬的那名護衛,終于是開口說了話,他對著主心骨說道:「你接著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