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看不清 接下來,事態的發展,有兩種可能性。
第一種可能,便是為了掙扎,為了求生,為了讓江憲能夠放他一馬,饒他一命。
而這種情況,他很有可能會利用自己的一些長處,比如聰明才智,比如金銀財寶,來祈求能夠為他們做一些事情,或是讓他們得到一些好處,從而保下他的這條性命。
而這兩種可能,所帶來的結果卻是兩個不同的走向。
若是通過他的一些聰明才智,能夠幫助江憲三人化解一些危機,或是避免一些不利的事情發生,那他倒也算是有些用處,有可能能保下這條命。
但這種情況,在江憲看來,卻是用處不大,至少在此刻,他的用處不大。
雖說人聰明好辦事,但一個聰明的陌生人,還是處處散發著危險氣息的聰明人,卻是讓人不得不防。
江憲此行,并非跟江家的兩名護衛一同回江家,她自是有著自己的打算,她需要在到了映州地界的時候,甩開兩名江家護衛。
若是帶著一個危險人物,江憲自然是不放心那兩名護衛的人身安全。
更緊要的是,若是讓他摸清了一些具體的事情,很有可能會給江家帶去危險。
所以,僅是聰明才智,對江憲來說,還不夠看。
若是另一種情況,他知道一些大多數人不知道的有關祁州或是外州的一些重要信息,再或是直接拿一些金銀財寶換他自己的性命,也是有可能能夠保下性命,但要看他夠不夠聰明。
于大多數人而言,重要信息吐露出,或是金銀財寶送出,大概率會被得利的一方立即滅口。
他若是拿這些當底牌,便是要想辦法,不能將知道的事情盡數說出口,否則,便算是沒了生機。
有時候,刀架脖子上,很多話不得不說出口,但也要講究個方式方法。
既要讓對方吃到甜頭,又要留一些保命底牌,給對方拋出一個更大的誘惑,才能有可能將命保下,甚至可以在得到信任之后,設置一些陷阱,將自己徹底抽離出來。
再一種可能,便不是為了活命。而是想要在他生命的最后關頭,想要最后拜托他們三人一些事情,而這種事情,自然也是不會缺少一些好處,否則,沒有好處的事情,沒人會去理會他的話。
這種情況下,江憲也自然是不會同意幫他些什麼,還不如一刀解決掉,來得痛快。
但無論是哪種情況,江憲都是要先聽聽他怎麼說的,才好下決斷。
畢竟他們這支隊伍,在此處劫道,在祁州附近劫道,已經不是一天半天,也自然是有些積蓄。
現在,整支隊伍幾乎可以說是不復存在了。
那這種情況下,若是能夠撈些好處,也是不錯的事情。
其實,若是江憲完全卻不考慮他的提議,一刀結果了他,倒也是不會失去些什麼東西。
但當下的情況是,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過程的江憲,從這支隊伍的內斗開始,直到戰時他們隊伍里隊員之間的一些精彩的戲碼,皆是盡收眼底。
別的不說,她倒是很想聽聽那人想要說些什麼。
若是能夠得些好處。倒還算是賺了。
他的兩次開口,江憲都沒有回答,只是在遠處安靜地聽著。
主心骨的面上沒有什麼變化,但給江憲的感覺來說,他第二次對江憲提出的請求,卻是比第一次慌張了不少。
因為主心骨第二次開口的時候,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波動,姿態也是沒有什麼改變,待就帶給江憲的感覺而言,態度卻是軟了幾分。當然,這兩次請求其中的細微差別,若是旁人不仔細聽,不全神貫注地聽,是不能夠聽出什麼的。
這也是主心骨的性格優勢所在。
便是他遇到人和事情都能夠快速將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
讓他慌張的事情,讓他手足無措的事情,他都能迅速調整,讓他自己的心緒能夠不表露于面,喜怒哀樂不形于色。
根據江憲的觀察,在他那支隊伍里,他的感情隨時變化,真真假假。
但是,江憲還是觀察到了一些細微之處。
而從這些細微之處,便是足夠對他有了一個大致的判斷。
在江憲看來,他也許對許多人都是沒有什麼很深的感情,也許他對自己隊伍之中那些人的感情沒那麼深刻,也許他對很多人都是很淡。
即便是想出許久,也能夠快速割舍。
但他對他老大的那種徹骨的恨意,還有在他老大倒地之后,主心骨那一瞬間的情緒展現,那一瞬間的情緒暴露,卻是騙不得人的。
他雖是時刻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卻管不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例如,剛才真實情緒的表露。
那痛意丶恨意,那波濤洶涌的情緒,那身體下意識的反應,卻是做不得假,真實情緒也無法完全被掩蓋。
便是僅從他老大之死的悲傷情緒中順利脫離出來,他的性格便是被江憲猜了個大概。
通過江憲的觀察,他雖非隊伍的領導者,卻是整支隊伍的核心人物。
沒有他,整支隊伍便可能會如散沙一般,不成樣子,也成不了氣候。
由此,江憲猜想,他并非對任何事情感知都很淡,并非漠視一切不關心旁人,反而,他是一個重情重義,是一個情緒不常表露在外面,但心中卻是把很多事情都摸算得很清楚的一個人。
一個對任何事情都不關心的人,是絕對做不了一支隊伍的主心骨的,是絕對不能也不會去為一支隊伍出謀劃策的。
既然是隊伍的主心骨,便是會對整支隊伍在全局上面有一個非常清晰的掌握。
能夠把控全局,又能夠在小事上做到細致觀察,并且妥善處理之人。
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是一個對感情漠視的淡薄之人。
再說他的老大,雖然看起來沒有那麼聰明睿智,但也絕對不會是等閑之輩。
他將隊伍之中的各個隊員都籠絡的跟他一條心,卻不是跟那個能夠為隊伍出謀劃策的人一條心,甚至沒有一人跟出謀劃策的人一條心,還會替他鳴不平,幫著他去排擠主心骨,做到如此地步,便絕對是有他的過人之處。
能夠將隊伍中的老大逼到這個地步,作為一個隊伍之中的核心人物,聰明睿智卻不能夠籠絡人心,江憲是不信的。
出現這種情況,出現將權力集中在他老大身上的情況,便是有兩種可能性。
其一,便是他并不在意這些,甚至是有意如此。
在這種情況下,便是可能會有很多種原因或者是他有著自己的一些顧慮。
一種原因是,他跟他老大的關系很好,所以他才會不在意這些,有意地幫他老大積攢人氣。還有一種原因,便是他不想招惹是非,有著自己的顧慮,不想太過惹眼。
這兩種,便是最有可能的原因。
其二,便是他可能對自己所在的這個隊伍失望透頂,對隊伍里的人失望透頂。
這種情況,如果是他想要離開隊伍,倒是能夠說得過去。在實力不夠的情況下,讓別人都討厭他,又礙于面子,不能對他做得太過,確實是有放他離開的可能性。
如果是他想要摧毀隊伍,按理來說,他不會這樣做,除非是他有著能夠對隊伍一擊致命的把握,否則,還不如先與人交好,再做打算的好。
最簡單的一種情況,便是他在這件事上沒有什麼彎彎繞繞,懶得去費盡心機搞這些人際關系,爭來爭去。
以江憲對他的觀察來看,雖然有些離譜,因為很多精于算計的人,是不會將自己置于如此境地。
但江憲卻是隱隱覺得,其實,這才是他的真是想法,江憲是更相信這個原因所在便是最簡單的這一種情況。
再聯系到他對他老大那有些特殊的感情,看起來既恨又不舍,便很有可能那才是關鍵所在。
他不想跟他老大兩個人爭來爭去。
人心不在一處了,可以散夥。
真正相信過,真正看重過的人,不想要跟他進行任何的爭斗,而是選擇離開,這是很有可能出現的一種想法。
戰前,主心骨在隊伍中跟人產生沖突,便是他隊伍之中的人,尤其是他的老大,對他不看重的一種體現。
若是老大看重,即便不是深得人心,但只要不是極度地討厭他,隊伍之中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可以說,是絕對沒有人敢輕視他的。
只要他們還想要留在隊伍中,繼續待著,便是不會有人有那個膽量去跟主心骨過不去。
這些,他們都能夠掂量出來。
即便是對他極度討厭的人,也會收斂一些,給他們老大面子。
既然敢對他說這些,還是當著他老大的面說,一定是他們覺得自己的老大受了委屈,或是他們本身對主心骨便是意見頗深,才會出現那種戰前亂哄哄一片的情況。
出現那種情況,面對質疑,主心骨選擇將埋在心里的話說出來,將多日以來積累的怒火撒出來,樣子上看起來,很像是下定了決心要離開隊伍。
僅是單純地離開也好,或是想要報復,讓整支隊伍毀滅也罷,但歸根究底,都是分道揚鑣,只是離開方式的不同,只是生死的選擇不同。
但是,他那麼理智的一個人,自然是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些什麼話。
不該發的怒火,在不對的時刻,他也是絕對會將苦水硬生生地咽下,不會表現出來。
所以,他開口的一刻,要麼那時他便是有了底牌或者謀劃,想要言明一切,然后離開隊伍;要麼他便是抱著跟隊伍同歸于死的決心,說了這些話。
若是這些都不對,將一切推翻,還剩一種情況,便是主心骨自己不想活了。
從他多次求生的做法,從想要去到江憲一行三人那里去牽馬車開始,這種可能性便是極小。
江憲越發想要看清那人,即便如此,也不相信他會輕易倒下。
即便倒下,他也要做最后倒下的那一個。
工于算計的人,要讓他自己的死,也要有所意義。
但若要說他不在乎那些謠言,不在乎那些傳聞,那他今天也是沒有發作的必要。
說他在乎那些風言風語,在乎那些指指點點,在乎那些不友善目光,他又能夠忍了這麼久,在今天才發作起來,在今天才將真實想法說出。
從他那情緒來看,他便也不是完全不在乎的。
謠言這麼惡劣,影響這麼深遠,讓隊友都不再尊重他,他卻是沒有去利用他的聰明才智去做些什麼。
這種不在乎的行為,應該是有著什麼原因。
而這原因的源頭,很有可能是他的老大,很有可能是他還一直在衡量自己所尊重的老大,對他還有沒有一點點的真心,還有沒有念及一點點的舊情,還記不記得那個將他帶回去的雨天。
這些他沒有忘記,有人卻是忘記了。
或者,那人也沒有忘記,只是他有了自己更加想要去追求的東西,兩者相較起來,這點舊情對他而言卻是算不得什麼,隨隨便便,便是可以舍棄。
而他,這個隊伍之中的主心骨,也如同棄子一般。
兩不相欠也不錯,但他那老大又為何在臨終之前囑咐讓他好好活下去,為什麼要說這種奇奇怪怪,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讓他覺得心焦?
為什麼要模糊掉他的視力,讓他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察不清楚人的真心?
是他錯了嗎?
到底何為真?何為假?
他站在原地沒有什麼動作,只是目光一直望著江憲。
兩人遙遙相望,卻是無言。
江憲策馬小跑到這片林子里的道路中間位置,馬車旁站著的那名江家護衛的身邊,身下馬蹄落定,仍舊無言。
「小……」站在道路中間的那名江家護衛,剛想要說出「小姐」二字,反應過來后,便是將第二個字硬生生地給吞了回去,轉而說道:「主子。」
看到這一場面,騎著馬的那名江家護衛也是有些慌張,頓時緊張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