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后，兩人步行到了“劉記銅瓷老鍋”，店里顧客不少，煙火氣正濃，進店后方青葉尋找空閑的位置，就聽到有人招呼自己。
“方董，這邊！”
他就看到陳子晴正坐在一個空桌上向自己招手，她穿著一件米色的風衣，圍巾松松地搭在頸間，與白天干練的記者形象不同，此刻更添了幾分隨性。
方青葉兩人過去坐在她對面，“陳小姐，沒想到你來的比我還早。”
“我就在對面酒店住，被這家的火鍋味饞到，正想來吃呢，但覺得一個人又沒啥意思。”姑娘笑道：“剛好你也過來.今晚我請你啦。“
“那就謝謝。”
陳子晴示意服務員可以準備上菜了。不一會兒，一口精致的銅鍋端上桌來，清亮的湯底漸漸沸騰，氤氳的白汽在三人之間裊裊升起，將彼此的面容映襯得格外柔和。
薄如蟬翼的羊肉片在滾湯里輕輕一涮就變了顏色，蘸上特制的麻醬調料，入口鮮嫩滑爽，回味無窮。幾口熱乎乎的羊肉下肚，席間氣氛也變得溫暖而活絡。
“方董，我得到一個最新消息。”陳子晴吃了一塊羊肉，看著方青葉：“字節跳動副運營官兼任國際事業部部長周凱文突然宣布辭職，他在自己微博上公布這條消息。”
“他是這么寫的。”陳子晴從包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機，聲情并茂讀起來：“我已從字節跳動離職，很遺憾，當共識的羅盤失效航向便失去了意義。是時候換一艘船，去驗證我的海圖了。”
方青葉聞言只是微微一笑，沒有立即接話，從容地夾起一片羊肉在沸騰的鍋子里輕輕涮著，專注地看著肉片在滾湯中慢慢卷曲變色。
“周凱文可是收購Flipagram項目的功臣，更是抖音出海戰略的關鍵人物，怎么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辭職？“陳子晴追問道，目光緊緊鎖定在方青葉臉上。
“這個問題，陳小姐你可以直接去問他啊。”方青葉輕巧地將問題擋了回去，將涮好的羊肉蘸滿麻醬送入口中。
“我嘗試聯系過了，但他的助理說他暫時不接受任何采訪。“
“我也說了，我今天也是拒絕采訪的噢。”
“方董，我現在不是采訪，是朋友之間閑聊。”陳子晴說著，眼神真誠。
“如果你保證不把這些話登在報紙上，我倒是可以聊兩句。“方青葉拿過可樂杯，輕輕喝了口。
“放心吧，我說話算數。”
方青葉點點頭。
這點方青葉相信，上次在香江專訪，有的話沒讓她公開報道，她確實沒上報。
于是說道：“其實，你在他的微博上也能看出一些端倪，和字節跳動高層在一些根本性的理念出現分歧，所以他選擇了辭職。”
“方董，準確的是說，應該是和你吧？”
方青葉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只是將一塊鮮嫩的豆腐輕輕放進沸騰的鍋中，看著它在滾湯中輕輕顫動。
“讓我猜猜分歧在哪里“陳子晴若有所思地托著下巴，目光在沸騰的火鍋和方青葉之間流轉 “周凱文多次在公開場合強調抖音要在美國建立海外運營中心，以此輻射全球市場。但您今早接受采訪時卻說，美國只是重要市場之一，更強調不同市場的特殊性和差異化運營。這就是你們理念差異所在吧？“
“你可以這么理解，歐美、亞太，甚至中東、非洲.不同市場無論是法律和文化習俗都有很大差異，當然要采用不同的策略，這是國際化經營的基本常識。.陳小姐，你說對吧？”方青葉說著，順手將涮好的豆腐夾到陳子晴碗里。
“謝謝.沒錯，而且這是最基本的常識，我想周凱文肯定明白這個道理，而不至于為此辭職講不通。”陳子晴微微蹙眉，用筷子輕輕攪動著碗里的蘸料，陷入沉思。
看到姑娘這樣子，方青葉剛準備勸她好好吃火鍋，別一天老想著工作，話還沒說出口，卻見她突然眼睛一亮，仿佛想通了什么關鍵，手中的筷子也停在了半空：
“我明白了！周凱文主張在美國建立單一運營中心，以這個中心來統籌全球業務，而您否定了這個方案。從您今天的言談中，我能感覺到您更傾向于去中心化的運營模式，要在不同區域分別建立運營中心，賦予各區域更大的自主權.方董，我猜得對嗎？“
不過方青葉笑而不語，，繼續慢條斯理地往鍋里下著青菜和菌菇，熱氣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
看到方青葉這樣子，陳子晴也笑了，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陳小姐，多吃點，這家的手切羊肉確實名不虛傳。“方青葉熱情地招呼著，將新涮好的羊肉片分到各人碗里。
陳子晴夾了片白菜在鍋里慢慢涮著，嘴上卻不停：“從商業邏輯來看，去中心化的運營模式意味著更高的投入成本和更大的技術難度.為什么要選擇這條更艱難的路？是為了分散地緣政治風險嗎？“
“咱們有句古話：”雞蛋不能裝在一個籃子里。我想這個道理陳小姐你也明白。”
“是的.從在烏鎮峰會對你采訪我就感覺到，你是個風險意識很強的人。”陳子晴說道。
“呵呵.你別心里笑我膽小就行。”方青葉開玩笑說道，又感慨了句：“如今世道變了，全球經濟一體化的大航海時代即將結束，逆全球化暗流涌動，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生意是越來越難做嘍。”
“方董，你好像很悲觀？”
“現實如此.今年一月，chuanpu就任美國總統后的第三天，便簽署了行政命令宣布美國退出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同日，美國商務部還裁定，從中國進口的卡車和輪胎存在傾銷和補貼，因此美國海關會對相關產品征收相應保證金.你說，能樂觀？！”
“但很多經濟學家都認為這只是暫時的貿易摩擦，全球經濟一體化的趨勢不會改變.“
“呵呵.暫時。”方青葉沒有繼續爭論下去，而是說道：“這樣吧，陳小姐，我們換個話題聊，我明天就要去秦省天漢市參加我們靜海市府組織的扶貧考察活動。”
“您？去扶貧？”陳子晴明顯愣住了，手中的筷子都停在了半空，臉上寫滿了驚訝。
“怎么？不行嗎？“方青葉被她夸張的反應逗笑了，“企業參與扶貧可是應盡的社會責任。“
說到這個話題，方青葉頓時興致勃勃，眼睛都亮了起來，“我這次不僅是代表靜海銀行，還代表字節跳動.“”
話音未落，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看來電顯示是梁茹博，他立即接起電話。
“茹博，名單和方案都制定好了？好的，你發到我的郵箱里。”
“下午的機票訂不到？只能訂晚上的？也行，反正后天早上才要和大部隊一起坐大巴出發。“
“李墨已經帶隊連夜加班研發？辛苦了，一定要提醒大家注意休息，別熬太晚。“
掛斷電話，陳子晴好奇地探身問道：“聽這意思，您還要帶一個專業團隊去天漢？“
“沒錯。“方青葉笑道：“我們準備在抖音上嘗試直播帶貨的新模式，幫助當地百姓銷售優質的農產品！“
“抖音也要做直播帶貨？！“陳子晴一臉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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