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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我不能加九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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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

  金鏞城。

  一別數年,金鏞城與李爽記憶之中的景象已然不同。

  金玉已去,雕飾不在,曾經輝煌的宮殿已然變得殘破,水池邊也盡是殘枝枯柳,無人打理,殿宇中的家具也換了一茬,非但不全,還變成了最便宜的老曲木家具。

  曾經的金鏞城,不但是矗立在洛陽之北的軍事要塞,更兼皇家林園的功能,可謂極盡奢華。

  如今,這殘破的景象正如這北魏的倒影。

  架子還在,血肉全無。

  斛律光走了過來,帶給了李爽最新的消息。

  關于爾朱榮那邊的動靜!

  “晉陽的人馬圍繞著天柱大將軍府和上黨王府建設營寨,占據了周圍的多個里坊,建成了一座城中之城。”

  爾朱榮那方對于李爽這方的防范肉眼可見。雙方雖然言和,甚至攜手應對柔然,但絕難以回復到柏璧之戰以前的關系了。

  李爽并不在意,看著眼前漸漸長大的斛律光,考較道:

  “你對此時的情勢如何看?”

  斛律光聽到了李爽的問題,拱手道:

  “爾朱榮心機算盡,大王不可不防啊!”

  “說說看!”

  “爾朱榮將金鏞城和洛陽以西的土地劃給了我們,可他的人馬卻占據了水路,把控著大河沿岸的渡口,掌控著河北、河南等地進入洛陽的通道。一旦他和我們翻臉,關中的糧草無法從水路運送到洛陽,光靠著陸運,我們決計支撐不了多久。金鏞城重要,可一座金鏞城也無法左右局勢,反而像是爾朱榮拋給我們的誘餌。”

  李爽一笑,道:

  “阿光,你說的不錯。”

  得到了李爽的肯定,斛律光心中振奮。

  “那你說爾朱榮會在何時與我們翻臉?”

  李爽問了一聲,斛律光卻沒有回答,反而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頭。

  便在此時,侯莫陳崇走了過來,拱手道:

  “大王,爾朱榮派了使者,邀大王去顯陽殿中商議軍情。”

  侯莫陳崇說完,又補了一句,道:

  “沿途的道路和宮門已經由我們的甲士把控,顯陽殿外的護衛乃是楊津和他麾下五百名禁軍,便是有變,我們的騎兵也可以在一刻趕來。”

  “爾朱榮那邊呢?”

  “臣打探了,爾朱氏的人并沒有把控宮門和道路,還是由原本的禁軍在掌控,爾朱榮帶著百名甲士,已然進皇宮了。”

  李爽一聽,道:

  “看來爾朱榮還是對自己把控的洛陽城很有信心啊!”

  說著,他便看向了斛律光,吩咐道:

  “阿光,調集百名甲士,隨我入宮。”

  “諾!”

  顯陽殿外,已經年逾六十的老將楊津被元子攸任命為武衛將軍,掌控著五百名禁軍。

  奚毅暴露后,他麾下掌控的禁軍一部分劃到了爾朱世隆麾下,其余則分散在了其他禁宮將領手中。

  這位老將軍當年在河北動亂之時,堅守在定州,德高望重。葛榮被平定后,他被調回了洛陽后,受到爾朱榮的敬重,可卻是一個兵也沒有多給。

  遠方,秦王的車輦到了。

  跟在車輦之后的百名甲士全副武裝,看得楊津心中唏噓。

  這樣的場景,放在十年之前,是絕不可能發生的。

  北魏皇室的尊嚴,隨著這全副武裝的百名甲士進入顯陽殿,被踐踏的一錢不值。

  可更讓楊津在意的是,李爽和他麾下的士兵都各自帶著水囊,攜帶著食物。

  看起來,他們根本不打算在這宮中進食。

  這明晃晃的細節讓楊津心中一喜,李爽和爾朱榮之間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和善。

  秦王的車駕徑直開到了顯陽殿前,沒有人敢于阻攔。

  李爽走下車輦,便拱手道:

  “楊公!”

  眼前的年輕人要比楊津想象得要有威儀,與爾朱榮麾下那一眾北人披發的畫風不同,他麾下的士兵卻更像是洛陽人。

  不過楊津心中清楚,李爽雖然明面上尊崇孝文帝的漢化改革,可也只是明面上,私底下早已經將之改的面目全非。

  “秦王,陛下和天柱大將軍已然在殿內等候了。”

  “有勞了!”

  李爽帶著百名甲士進入了殿宇,剛進去,殿內本是沉悶的畫風卻是一變。

  元子攸坐在御座之上,像是個傀儡,想要站起來,爾朱榮卻是早一步迎了上去。元子攸見了,站到一半的動作一滯,又坐了回去。

  “秦王來了!”

  “天柱大將軍!”

  “你我兄弟何須如此客套!”

  “天柱大將軍說的是啊!”

  兩人走到了御前。

  元天穆正在御前等待,見了李爽,微微點了點頭。

  爾朱榮此次南下,還帶了他的兒子爾朱菩提和爾朱氏一眾年輕子弟,如今都在殿宇之中。顯然,爾朱榮想要加快爾朱氏一眾年輕子弟進步的速度。

  除此之外,還有元子攸的親信李彧、楊侃等人。

  奚毅暴露了,可讓元子攸慶幸的是,他一直沒有拿奚毅當過自己人,吸收他進入自己圈子的時間也短。

  所以奚毅即便暴露了,能招供的也只有幫助元子攸密謀見了高乾一事。其他隱秘之事,奚毅也交代不上來。

  爾朱榮本想要將元子攸身邊的近臣都換一遍,可時間倉促,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頂替。更重要的是,爾朱榮擔心如此大的動作,會讓洛陽城中的世家都倒向李爽。

  因此,爾朱榮按兵不動,只待慢慢淘換。

  “菩提,見過你三叔!”

  爾朱菩提很是有禮貌,拱手便是一禮。

  “菩提都這么大了啊!”

  對方似乎也對李爽很有好感,那熱絡的樣子,看得爾朱榮和他身后的一眾將領直皺眉頭。

  “天柱大將軍將我喚來,有何要事相商?”

  爾朱榮將自己的兒子爾朱菩提從李爽身側拉到了自己身后,道:

  “平城傳來了最新的軍報,柔然主阿那瓌率騎十萬南下,占據了漠南之地,分劃牧場,安頓各部,看起來,他這次來了之后,便不想要走了!”

  漠南一向是中原與草原較量的關鍵之地。

  秦始皇派遣大將蒙恬北上,收復河套,沿著陰山修筑長城,卻匈奴七百余里。

  漢武帝更遣衛青、霍去病,打得匈奴在老巢漠北都遭不住。

  相比于秦漢,北魏的鮮卑人對待他們在草原之上的老兄弟,可謂最狠!

  那真可謂是扒皮抽筋,敲骨吸髓!

  可即便如此,一旦北魏勢衰,六鎮體系崩塌,漠南呈現出了勢力真空狀態,柔然可汗阿那瓌還是精準的抓住了時機,大舉南下,填補了空白。

  爾朱榮看了一眼李爽,將從平城送來的奏疏交給了李爽。

  “爾朱天光送來的奏疏,言陳御敵之法,秦王如何看?”

  在恒州的那群北人,本來就與柔然人是世仇。當年阿那瓌北還時,帶著自己的柔然兄弟狠狠搶了一把北地,洛陽朝廷卻給不出個說法,這也成了六鎮起事的引火點。

  此時,大批的六鎮兵南下,可時間還沒漫長到讓留在恒州的北人都喪失武德的程度。

  這幫北人對付柔然人,什么損招都有,戰術上的事情根本不用擔心。

  真正讓李爽在意的是戰略上的問題。

  合兵!

  爾朱天光要統合兵權,主動出擊。

  當然,這個問題本來也不是軍事上的問題。

  恒朔之兵,分屬兩家,合了兵之后,算誰的?

  爾朱榮試探著問道:

  “合兵之事,秦王如何看?”

  對此,李爽只是嘆息道:

  “若非我兄李神軌遠在梁漢,鎮撫巴氐,難以離開,區區阿那瓌,又能如何?”

  爾朱榮聽了,眉毛一挑。

  這幾個意思?

  我不如李神軌唄!

  爾朱榮一時間,怒氣塞滿了胸膛,聽了這話,比當初從柏璧城下撤軍還要讓他感到屈辱。

  畢竟,洛水岸邊,爾朱榮是真的在李神軌手里吃了虧的。

  這一點,爾朱榮還沒法狡辯。

  這事,在場之人都知道。

  察覺到了爾朱榮的異常,元天穆出來打了圓場。

  “陳留王之神威,威震南北。可他畢竟不在北地,此時調他前往北地也來不及了。若是不合兵,恒朔之軍,恐怕會被柔然人各個擊破。只有先贏一場,打滅阿那瓌南下的勢頭,穩定了恒朔之地,方可再圖后計。否則,恒朔兩州為柔然擄掠,黎民遭難,多年經營,恐毀于一旦。柔然人食髓知味,恐會大掠北方。”

  柔然人帶給鮮卑人的恐懼從來不是他們的兵馬和彎刀,鮮卑人清楚,柔然人的兵馬和彎刀不怎么樣。

  鮮卑人一直擔心的是,柔然人會復刻他們當年南下的路徑。

  一旦柔然人吞下了恒朔兩州,擄掠了當地的財富,吞并了當地的人口,實力將會大漲。

  要知道,如今的恒朔兩州在沒有了內外的威脅之后,發展的甚至要比六鎮之亂前更好。

  對此,李爽并不擔憂。起碼,不比爾朱榮擔憂。

  即便柔然人擊敗了恒朔之軍,要南下,擋在李爽前的是賀拔岳、宇文洛生這幫武川人。相較之下,爾朱榮的大本營晉陽遭到了壓力會倍增。

  柔然人若是占下了平城,以之為基地,兵鋒南下,距離太原可是不遠了。

  元天穆說完,拋出了早已經商量好的籌碼。

  “朝廷為彰顯秦王鎮撫西北,平定胡羌之功,打算將三荊之地交給秦王治理。此外,恒朔兩州合兵之后,這兩地之兵不受晉陽轄制,仍由北討大都督府管理。一應將尉,都由當地自行任免。如何?”

  一場會議結束,最終雙方達成了協議,決定合兵。

  看著李爽離開時的背影,爾朱世隆啐了一口,對爾朱榮道:

  “他大野爽算什么東西,也要加九錫?”

  爾朱榮瞥了一眼爾朱世隆,喝道:

  “住口!”

  爾朱世隆閉上了嘴巴,爾朱榮心中的怒氣無法發泄,握緊了雙拳,在心中提醒著自己。

  還不到時候!

  車輦上,斛律光坐在李爽身旁,問道:

  “大王,三荊之地大部分都落在了梁人手中,用此去換朔州兵權,是否不智?”

  李爽看了一眼斛律光,道:

  “朔州偏遠,賀拔岳、宇文洛生等人又阻隔其間,我等支援不及。若是不合兵,并無勝機。難道真看著朔州那幫老兄弟被柔然人殺戮奴役么?”

  李爽這么說,斛律光還是很擔憂。雖然他父親斛律金和部落人口也在朔州,可斛律光看待事情的角度卻是關中本位。

  “恒朔之兵雖受制于北討大都督府,可北討大都督是爾朱天光啊!平城離晉陽又近,一旦兵權統合,將來爾朱氏要動什么手腳,我等也阻止不及,恐怕最后會便宜了爾朱氏。”

  李爽聽著,隨著車輦啟程,又看了一眼身后的顯陽殿,笑了一聲。

  “便宜了誰也比便宜了柔然人要好,更何況,最后便宜了誰,還說不定呢!”

  平城。

  宇文泰正在屋中研究軍情。

  爾朱天光是如今恒朔兩州最高的統帥,宇文泰卻是他麾下做實事的第一人。

  屋外,響起了敲門聲。

  宇文泰抬頭,正見于謹走了進來。他的手中,還提著兩壇酒。

  “聽說黑獺在研究軍情,制定對策,我便來了,黑獺不會怨我叨擾了吧!”

  宇文泰拱手道:

  “豈敢!”

  “這兩壇酒都是去歲從長安帶來的,黑獺介懷否?”

  于謹這一聲,引得宇文泰心中一緊。不過,宇文泰的臉上很快露出了一絲微笑。

  “有酒便飲,管他許多!”

  “黑獺此言,甚合我心!”

  于謹將一壇酒扔給了宇文泰,被他一把接住了。

  打開封口,宇文泰嘗了一口,贊道:

  “好酒啊!”

  于謹也打開了自己這一壇酒,聞著酒香,緩緩道:

  “黑獺可有退敵之策?”

  “柔然易退,只是洛陽那邊還未有消息。”

  于謹笑道:

  “不瞞黑獺,自我來時,秦王已然叮囑,為恒朔兩州黎民計,若需合兵,盡可應之。”

  宇文泰聽了,面色復雜,道了一聲。

  “秦王仁義啊!”

  若是換了旁人,就算看著恒朔兩州變成廢墟,人口財富盡被擄掠,也總好過便宜了最大的競爭對手。

  于謹接著道:

  “秦王還說,爾朱氏不足道哉,若讓他選,這朔州的老兄弟們,還是交給黑獺,他才放心。”

  宇文泰心中一驚,看著于謹,心中情緒久久不能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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