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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要有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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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莫陳悅擺平了紛爭之后,渾身疲累,十分困倦,回到了自己的府上,倒頭就睡。

  醒來之時,已是日上三竿。

  侯莫陳悅腹中饑餓,正想要讓后廚弄些吃食,卻發現豆盧光早已經在屋外等待著他了。

  “何事如此?”

  豆盧光面色沉重,將手中的紙遞給了侯莫陳悅。

  紙張之上,書寫著李爽的勸降之信。上面說,只誅首惡,余者不究。

  首惡也很明確,那些從關中來的逃亡之人,甚至,侯莫陳悅都不算在這首惡之中。

  這是一封指向性很明確的勸降信,侯莫陳悅看完,面色大變。

  “哪里來的?”

  “大野爽的騎兵射在城頭的。我估摸著應該不只這一份,說不定不少人已經看到了。”

  侯莫陳悅聽完,面色凝重,心中正在思量著這份勸降信會引起什么后果。可他此時頭腦昏沉,身體饑餓,根本理不清頭緒。

  此時,豆盧光卻提醒道:

  “將軍,此事還不算緊急,當務之急,你要當心啊!”

  “當心什么?”

  “將軍你忘了,昨夜你在寺廟之中和李弼攤牌了。我聽侍從說,你們鬧得很不愉快,幾乎就差翻臉了!”

  侯莫陳悅聽了,回想起了昨夜的事情,感覺一股寒意從心頭升起。

  這一夜慌亂,加上喝了酒,他根本沒有來得及細想。如今回想起來,心中一陣后怕。

  萬一昨夜動起手來,他是對手么?

  “李弼掌控著三千隴右精兵,戰力強橫,若是他生出反意,這略陽城便守不了!”

  豆盧光的話讓本是心懼的侯莫陳悅下意識的生出了一股殺意,可他沒有自己說出來,而是詢問豆盧光。

  “如此,該如何?”

  李弼畢竟和他有親戚關系,有些話侯莫陳悅不方便自己說出來。豆盧光聽了,摸不清楚侯莫陳悅的心意,便道:

  “可招他入府,然后將之幽禁,將軍再遣部曲,接管了他的兵馬,如此,可安也!”

  “就按照你之計,你親自去!”

  豆盧光聽了,心中罵了一聲。這種臟事,非要扯上我!

  不過豆盧光也不敢反對,當下按照侯莫陳悅的命令去做了。

  豆盧光走后,侯莫陳悅便有些焦躁不安,直到豆盧光再度回來,見李弼沒來,他心中有些緊張。

  “李弼呢?”

  豆盧光去了李弼的府邸,可得到的卻是李弼不在府中的回復。

  “他沒在家。”

  “李弼去哪了?”

  “他昨夜就沒有回府,屬下去打聽了才知道,李弼昨夜與將軍分別之后,便直接去了軍營。”

  侯莫陳悅一聽便炸了,怒道:

  “他去軍營做什么?”

  “屬下不知道,但在軍營外望了一眼,發現他麾下的大軍已然在戒備之中,甲胄都已經穿起來了。”

  侯莫陳悅心中一慌,根本不知道該如何!

  大營之中,李弼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里捧著一張勸降信。

  軍帳里,非但有李弼自己的部下,還有著不少六鎮兵的將領。

  等到這份勸降信傳閱了一番,又回到了李弼手中的時候,他才開口,道:

  “諸位都看了吧!”

  李弼自己的部曲沒有說話,倒是六鎮兵的幾個頭頭先說了。

  “景和,你也知道我們幾個識的字不多,大野爽這份信上,究竟是何意?”

  不管是真的不認識,還是假裝不認識,李弼都沒有放在心上,臉上露出了笑容,緩緩而道:

  “秦王在這封勸降信上說的很明白,只追究首惡,那些從關中來的人。”

  一眾六鎮兵頭頭聽了,臉上都出來了笑容。

  他們能混到如此地步,從六鎮之中的小兵小將開始,經歷了破六韓拔陵、元深、葛榮、杜洛周、爾朱榮等人的洗禮,混到現在,心思自然是狡猾多變。

  也不多說,直接便問道:

  “誅了首惡就行了,大野爽的話,景和信么?”

  這話昨夜侯莫陳悅也問過他們,可當時這些六鎮兵頭頭的回答很官方。

  戰和之事都是刺史決定的,我等部眾不容置喙。

  可今日他們再問,顯然不一樣了。

  李弼并沒有回答,只是道:

  “此事不是我們該考慮的,侯莫陳悅并非明主,若是再跟著他,我等恐只有覆滅一路。”

  見李弼都說的這么白了,六鎮兵的頭頭也不裝了。

  “侯莫陳悅并非明主,但大野爽就是了?”

  說起李爽時,他們心中充滿了怨氣。

  “他大野爽就是什么好人了,他當年是怎么對付我們的?奪我等牧場田地,我等不少人本不想要參加叛亂,被他硬逼著造了反,什么都沒了。”

  六鎮兵的頭頭說完,還帶著一些委屈,便看向了軍營之中的其他人。

  “你們也說說,大野爽是如何對你們的?”

  李弼的部眾看了一眼李弼,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有人便也說道:

  “我家本住在渭水河邊,家中有屋又有田,誰知那大野爽,蠻橫不講理,占我大屋奪我田。”

  眾人的發泄舉動李弼看在眼里,可他并沒有阻止。

  帳中的氛圍一度到達了頂點,都在聲討著李爽。

  “景和,你說說,大野爽如此不當人,我們投過去作甚!”

  李弼聽了這話,微微一笑,問道:

  “你們為何不反過來想想呢?”

  眾人一聽這話,都在心中嘀咕著,這還用想!

  大野爽這么多年了,想欺負誰就欺負誰,想搶誰就搶誰,看誰不順眼就打過去,簡直就是個……

  等等!

  眾人聽了李弼的話,將自己的站位悄然的從李爽的對面改換到了他的身后,這一下子,心氣就順了很多。

  沉思許久,眾人或遲或晚都醒轉了過來。

  這一刻,他們的眼中仿佛都有了光。

  六鎮兵的幾個頭頭都有些急切,問道:

  “景和,這事定了么?你在大野……啊,不,秦王那邊有路么?”

  李弼一笑,道:

  “秦王興兵而來,欲收隴右之地,此時乃是良機,諸君勿慮。我等欲改換陣營,必要立下大功。如此,將來去了長安,才能站穩腳跟。”

  六鎮兵的幾個頭頭聽了,憤憤道:

  “就拿那些從關中來的假洛陽人祭旗!”

  李弼聽了,阻止道:

  “不,他們的人數不比我們少,打起來,城中必然混亂,到時府庫糧倉難免有閃失。且此地一亂,上邽也會變得混亂。上邽乃是隴右的糧草重地,府庫充盈,不容有失。”

  還有一句話李弼沒有說,他們這里若是亂了,李爽手下那萬余羈縻府下雜兵說不得就會一擁而上,到時候便像是豺狼看見了獵物,聞到了血腥,不管敵我了。

  真是那樣,他們的投降便顯得有些多余了。

  聽李弼如此說,眾人問道:

  “那該如何?”

  “我們在軍營之中,把控兵馬,看守著府庫糧倉,不要與侯莫陳悅的部曲和那些關中來的假洛陽人為難。侯莫陳悅便是有召有調,也是不應。再派遣一支兵馬,看守著城門,在外扎營。這時日,秦王的大軍該來了。水洛城一動兵,我們就出城。如此,一切就都好說了。”

  眾人聽完,尤其是六鎮兵的幾個頭頭都有些擔心,問道:

  “那誰先出城呢?”

  他們不是擔心出城當了炮灰,而是擔心李弼出了城,見了李爽之后,反手把他們賣了,更擔憂城中一旦火拼起來,他們留下的人實力受損,到時候在李爽那邊就說不上話了。

  李弼道:

  “你們選一支兵馬在外便可以了。”

  一眾六鎮兵頭頭聽了,道:

  “將軍,仁義!”

  侯莫陳悅很快就知道了城西軍營那邊的異動。

  當下,他把那些如今還聽從他命令的部眾都召集了起來。

  此時,李爽那來的勸降信,已經在城中到處都是了,在場的人,也都收到了十來份。

  不過,這些從關中來的逃亡之人并沒有任何意動,反而勸道:

  “刺史,動手吧,趁著此刻雪未化,山路難行,大野爽的大軍還未至,先下手為強。”

  侯莫陳悅卻猶豫了,道:

  “李弼他們未反,若是此刻攻打他們,不是正趁了大野爽之意了么!何況,若是他們本來沒有反,逼反了他們該如何?”

  眾人聽著這話,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那老步六孤拄著拐仗,在屋中踱步,心火急攻,忍不住喝道:

  “刺史!”

  所有人都被這一聲喝驚到了,卻聽老步六孤道:

  “此乃生死之時,豈容婦人之仁。便是他們不想反,此時也是反了。若不即早誅滅,必為后患。今我等還有一爭之力,便是不能取勝,也可退保上邽,再做打算。否則,等到大野爽來了,我等恐死無葬身之地啊!”

  侯莫陳悅聽了,卻還是無法下定主意。

  “眾位也累了,先不說了,吃飯吧!”

  眾人將老步六孤勸住,侯莫陳悅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可等了許久,卻沒有等到菜上來。

  “如何慢慢吞吞的?”

  侯莫陳悅的部下去后廚看了一眼,回來稟告道:

  “主公,后廚都跑光了!”

  山谷之中,千騎簇擁,日月星三辰旗飄揚。

  李爽騎在馬上,慢悠悠的走著。

  本來大軍一日能行的路,此時行了兩三日,才堪堪走到。

  即便如此,略陽城也快到了。

  這座扼守隴西之地的要隘便在眼前,城雖不大,可卻是關系著隴右戰局的關鍵。

  眼前的這座城完全沒有一點莊嚴氣象,連城頭豎著的旗幟都有些歪了。

  李爽等人還未到,便有十數騎疾馳而來。人未至,聲音便傳來了。

  “在下乃秦州略陽郡校尉,欲求見秦王!”

  李爽揮了揮手,前面的騎兵放開了道路,讓這些人直驅到了李爽面前。

  剛下馬,他們一個個就跪了下來,為首者更是道:

  “秦王,還記得我么?”

  “看著眼熟,當年在盛樂的時候我是不是拿了你家十幾匹馬啊?”

  那人一喜。

  “沒想到秦王還記得如此微不足道之事,當年秦王奉朝廷之命,征調馬匹,以充軍用,我家中之人頑固,無法體會秦王之不易,不欲接受征調,如今想來,實在不該。幸賴秦王神武,平定內外賊寇,恒、朔方安,在下感激之至!”

  李爽笑道:

  “當日本王拿了你們家十幾匹馬,今日本王還你十倍!”

  “豈敢當秦王如此厚恩,愿為秦王效死命!”

  李爽揮了揮手,道:

  “城中情勢如何?”

  “啟稟秦王,李弼將軍率部已然撤出了略陽城,城中唯剩下了侯莫陳悅和他的余孽。”

  李爽聽完,道:

  “厙狄干、曹泥!”

  “末將在!”

  “爾等率兵先行入城。”

  “諾!”

  隨著這一聲令下,空氣之中都帶著幾分肅殺之意。

  騎兵魚貫而出,奔向了略陽城,展開了進攻。

  城中此時已然是一片混亂,豆盧光組織著人手,在城墻之上進行防御。

  不過,這些人戰斗意志相當的薄弱,射出的箭矢都是稀稀落落的,對城外那些氣勢洶洶飛馳而來的裝備并不算優良的胡騎根本造不成傷害。

  “你們都是干什么吃的!”

  豆盧光的斥罵聲根本沒有什么用處,便見那些羈縻府下的雜兵拿著臨時制作的木槌,已然在撞擊城門。

  豆盧光下了城墻,組織著士兵,進行著防御。

  可隨著城墻之外的撞擊聲越來越響,眾人的心也越來越忐忑。

  便在此時,豆盧光的心腹小跑了過來,在豆盧光耳邊小聲道:

  “參軍,刺史一刻鐘前帶著人跑了!”

  豆盧光一驚,心中忍不住罵了出來。

  說好的死守城池呢!

  就算要跑,你也帶上我啊!

  豆盧光想要罵街,可看著周圍被他召集而來的士兵,并沒有做聲,而是故意高聲道:

  “刺史的精銳部曲就要來了,太好了!”

  說著,豆盧光拉著來人,問道:

  “刺史往哪里跑了,去上邽了?”

  “不是,聽說他根本不敢去上邽,跑去靈州找賀拔岳了。”

  豆盧光拍著大腿,大罵道:

  “豎子誤我啊!”

  豆盧光有些不甘心,道:

  “開城門,迎王師!”

  這話一說完,周圍的人都跑光了。此時的城門,已然被人打開了。

  看著一群如狼似虎的胡騎,豆盧光高聲道:

  “跟我來!”

  碰的一聲,曹泥一狼牙棒就把站最前面的豆盧光打飛了。

  而后,騎兵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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