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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洛城。
城守府之外,元洪景正在接受著包扎,萬俟普等人也放下了武器,就待在了一旁,各懷心思。
隨著李爽帶著騎兵入城,被侯莫陳崇攪亂的城中形勢徹底安定了下來。
少數頑固分子還想要頑抗的,都被扼殺在了罪惡的萌芽之中。
大量的騎兵從四處的街道涌入了城守府外,在侯莫陳崇的指揮下,徹底掌控了這座城池的中樞。
天氣嚴寒,城中的將領都在各自的府中休憩,面對突如其來的進攻,很少有反應過來的。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李爽進城之后,并沒有第一時間來到這座城池的運轉樞紐,而是去了府庫。
府庫的大門緩緩打開,看著里面儲藏著的弓弩甲胄,侯景有些詫異。
“大王,臣還以為情報之中所言有虛,沒有想到還真有這么多錢糧軍備。一座小小的水洛城中都有那么多的兵器、甲胄,那略陽和上邽那里會有多少好玩意?”
侯景說著,卻見李爽十分平靜的站在了那里,一言不發。
“大王?”
勝利的果實遠遠超過預期,可李爽卻出乎意料的平靜。
侯景有些理解的不能,好歹說句話啊!
等了一會兒,但見李爽的眼角隱隱有著淚痕。
“大王,你怎么哭了?”
“我這是喜極而泣!”
李爽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不讓自己的眼淚滴落在地上。
“這都多少年了,萬景啊,你知道我這么多年是怎么過的么,你知道我如今的心情么!”
氣氛有些哀怨,侯景也跟著感傷了起來。
“大王,您別說,您這么一說,小侯我心里也難過。關中這地方,都是窮鬼,窮就算了,還都又窮又橫。臣等空有一身手藝,卻無處施展,真是悲從中來。”
便在此時,在旁不明真相的士兵有人天真的問道:
“那些有錢的人去哪了呢?”
隨著這聲話音落下,府庫之中的氣氛有些尷尬。
李爽啜泣著,揮了揮手,道:
“今兒不聊這么傷感的事情!”
便在此時,侯景也是面露哀愁,看向了李爽,道:
“大王!”
“萬景!”
眼看兩人就要抱上了,府庫之外忽然響起了一陣拆東西的聲音。
李爽走出了府庫之外,看著十幾個士兵正要拆房子,忍不住道:
“做什么呢?”
士兵的臉上洋溢著暖心的笑容,道:
“啟稟大王,我們準備把這里拆了,當柴燒!”
李爽一臉心疼,道:
“燒什么燒,冷了,府庫里面有柴和炭,自己取去!”
“可是大王你不是常常教誨我們,對待敵人,那要像烈火般炙熱,不給敵人留一磚一瓦,遇到條泥鰍都要豎著劈么!這拆東西的手藝,我們可是學了好久,今兒想試試!”
李爽有些無語,道:
“那是對敵人,這都是自己家的東西,你拆了不還要再起么?”
眾人撓了撓頭,放下了手中的家伙什。
侯景此時跟了出來,聽李爽抱怨道:
“這幫新兵蛋子,除了能打,一無是處,什么時候該施展手藝都分不清楚。”
侯景道:
“大王恕罪,臣這就讓人好好管教一番。”
李爽揮了揮手,道:
“不用了,讓他們封了府庫,你和我去見見元洪景、萬俟普他們。”
“諾!”
寒風吹起,陽光隱沒在烏云之后,氣候越加的寒冷。
府外,一眾本該躲在自己府中的將領此時凍得瑟瑟發抖,嘴唇都紫了。
元洪景包扎好了傷口,坐在地上,臉色蒼白,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等了多久,李爽才堪堪而到。
見到李爽,本是在地上的元洪景,臉上露出了憤怒之意,罵道:
“大野爽,你這個王八蛋,奪我家業,掠我奴仆,今日又犯我境,占我城池,有本事就殺了我!不然,我誓與你戰至一兵一卒,亦不罷休!”
元洪景這一聲,讓人群之中不少人都生出了同仇敵愾之意。
李爽走到了元洪景面前,道:
“你為了自己報仇,就舍了部下的性命,你還算是個人么?”
“你想和我戰至一兵一卒,他們愿意么?”
元洪景憤憤道:
“這水洛城上下將士都深受侯莫陳公的恩典,與你不共戴天。”
“是么?”
李爽看向了一旁的人,問道:
“你們是這么想的么?”
身為一眾將領頭頭的萬俟普本想要再掙扎一下,可他身后早就有人拿出了一張鐵劵,跪在了地上。
“大王,末將乃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啊,末將在侯莫陳悅麾下多年,便是為了等這一日,好撥亂反正,這隴右的將士盼秦王就如同久旱之盼甘霖啊!”
接著,便有第二人、第三人……
到最后,這一群將領之中,倒是有十之二三都跪了下來。
萬俟普啐了一口,罵道:
“爾等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如今卑躬屈膝,成何體統!”
說著,萬俟普向前走了幾步,向著李爽這邊而來。
就在他離李爽足夠近的時候,李爽周圍的甲士將他攔了下來。
李爽問道:
“萬俟普,你有何話說?”
卻見萬俟普面對刀兵,絲毫不懼怕,慷慨激昂道:
“侯莫陳公乃是朝廷任命的刺史,赴任之后,外驅吐谷渾,內安百姓,戰功赫赫,政績卓然。昔日天柱大將軍用兵河東,賀拔公、宇文侯連接興兵,干犯羈縻,唯有侯莫陳公保境安民,不犯一毫秦王之土。秦王不對賀拔公、宇文侯用兵,而犯侯莫陳公之土,是何道理!”
看著如此的萬俟普,便是平日里與其不對付的元洪景,也忍不住在心中暗道:
真是一條好漢啊!
李爽聽完,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原以為六鎮老將,來本王面前,必有一番高論,沒想到,竟說出如此粗鄙之語!本王有一言,請諸位靜聽:侯莫陳悅居于北地,世襲駝牛都尉。性非和順,地實寒微。昔投爾朱榮麾下,潛圖陰私,致禍河陰,遂有今日之位。身為一方守節,為朝廷守衛疆土,安撫百姓,本乃分內之事,何敢言功!本王以昔日之情,不忍伐之,然侯莫陳悅私與賀拔岳為謀,欲犯原州。彼可容乎!”
萬俟普一聽,暗道不好。
倒不是他被李爽這番說辭說服了,而是他心中驚訝,侯莫陳悅要與賀拔岳聯手這么機密的事情,李爽是怎么知道的?
侯莫陳悅是怎么辦事的,手底下都被滲透成篩子了都不知道么!
萬俟普想到這里,心中一陣憤怒。
便在此時,元洪景道:
“大野爽,要殺就一起殺,我等雖死,亦不會屈服于你之下。”
萬俟普聽了這話,心中罵了一聲,悄然與元洪景拉開了距離,與他劃清了界限。
萬俟普微微揮了揮手,萬俟普的兒子萬俟洛早在一旁等待,見此情形,急匆匆跑了出來,跪在了地上。
“家父年老,昏聵至此,胡言亂語,還請秦王恕罪!”
說著,萬俟洛便掏出了一張鐵劵。
“此乃我為家父買的一張鐵劵,還請秦王見此,原諒家父這一回!”
萬俟普見此,略作驚訝,罵道:
“你這犬子,居然敢背著我做下如此之事。秦王雖雄才大略,可我等乃是侯莫陳公麾下之臣,怎能如此?”
萬俟洛臉上露出了眼淚,哭道:
“阿父啊,侯莫陳悅獲罪于天,秦王伸大義而伐之,兒不忍見父因忠義而晚節不保,故而瞞著家父,投于秦王麾下。”
萬俟普見此情形,也跪了下來,和自己兒子抱著哭在了一起。
李爽在旁嘆道:
“侯莫陳悅愧對于秦州百姓,更對不起這般忠義之士啊!”
元洪景呆呆的看著這一切,心中情緒起伏,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雪,下了起來!
略陽城。
“你沒事吧!”
侯莫陳悅看著從水洛城被放歸的元洪景,一臉擔憂。
對方目光呆滯,神色蒼白,被送回來的時候,是被抬著的。
見侯莫陳悅那張熟悉的臉旁,元洪景忽然變得激動了起來。
“岳父!”
“女婿,你這是怎么了?”
元洪景拉著侯莫陳悅的衣袖,道:
“岳父,你降了吧!”
侯莫陳悅一愣,一開始還以為元洪景是被李爽放回來做說客的,可接下來,元洪景的狀態卻是不對,情緒相當的不穩定。
“岳父,你斗不過大野爽的,帶著錢跑吧,別回來了!他……他……”
元洪景說完,便昏迷了過去。
侯莫陳悅讓人趕緊照顧元洪景,可心里依舊是不服和氣憤,看著一旁跟隨元洪景回來的人,問道:
“究竟是怎么回事,水洛城怎么丟的?”
來人回道:
“將軍奉主公之命駐守水洛城之后不久,侯莫陳崇忽帶著十余騎殺入城中,將軍猝不及防下,被侯莫陳崇殺到近前擒住,丟了城池。”
“十幾個人就拿下了城池?”
侯莫陳悅聽完,心中驚訝的同時,他身邊的人也異常的驚訝。
“大野爽帶著千騎隨后而至,城中之人,非降即亡。大野爽還讓我帶一句話給主公。”
侯莫陳悅聽完,道:
“說!”
“大野爽說主公若是肯到水洛城中請罪,他便可寬恕主公,否則,天下將再無侯莫陳悅這一個人!”
侯莫陳悅聽完,心中非但沒有生起投降之意,反而怒意蓬勃,道:
“整頓兵馬,隨我重奪水洛城,我倒是看看,誰向誰請罪!”
便在侯莫陳悅要動兵的時候,他的參軍豆盧光及時阻止道:
“主公且慢,那大野爽靠著十幾騎便能拿下水洛城,可見其麾下戰力強橫,宜謹慎為之。”
“我麾下萬余精兵,怕了他不成!”
侯莫陳悅說完,豆盧光微微一笑,道:
“此非置氣之時,大野爽興兵而來,麾下皆為精銳。我等貿然出動,恐著了他的道。此時還應多派斥候,查探水洛城的虛實。且元將軍并非懦弱之人,今一遇大野爽,便怯戰至此,要主公投降,其中必有緣故,還是等他醒來,詳細詢問之后,再做處置。”
侯莫陳悅想了想,點了點頭。
“就按照你說得做吧!”
豆盧光見此,又提醒道:
“景和乃是主公麾下大將,昔日在長安之時,與大野爽交情甚好,值此之時,主公還是先詢問一下他的意見。”
侯莫陳悅聽完,有些心疑。
“你是說景和會叛我?”
豆盧光道:
“水洛城能這么快落到大野爽手中,城中沒有內應,又如何能信?難道主公忘了么,當初賀拔岳寫信,要主公與他聯手,進攻關中,又是誰一力勸阻,以至于大野爽如今興兵而來!”
“我這就去找他!”
“你找我做什么,我那還一堆事呢!”
正在訓練兵馬的李弼聽說侯莫陳悅來了,急匆匆返回。
氣勢洶洶的侯莫陳悅真的見到李弼,反而蔫了下來,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開口。
“你有沒有事啊?”
李弼問著,侯莫陳悅嘆了口氣,道:
“前面傳來的消息,大野爽奪了水洛城,元洪景被大野爽放回來了。他一回來,就勸我投降大野爽,你說,該如何?”
李弼聽了,問道:
“你是如何想的?”
“我自然不想要去投降大野爽,何況,我麾下那么多人呢,他們之中,不少人與大野爽仇深似海!”
李弼聽了,嘆息道:
“我只是擔心,你不是秦王的對手啊!”
侯莫陳悅有些不服,道:
“我麾下萬余精兵,大野爽行軍如此急速,帶的兵馬恐怕不多,與之對陣,難道沒有勝算么?”
說著,侯莫陳悅看了一眼李弼,道:
“我只是擔心有內賊啊,你知道么,我寫信要與賀拔岳聯手這件事情,大野爽居然知道,這事,可沒幾個人知道啊!”
侯莫陳悅的話讓李弼皺了皺眉頭,他反問道:
“你懷疑我?”
侯莫陳悅有些尷尬,道:
“我自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說,在這個時候,你我更應該并力攜手,應對外敵啊!”
“你還是懷疑我?”
侯莫陳悅被李弼看得有些發虛,忙道:
“我真不是這個意思!”
事已至此,雙方的氛圍很是尷尬,說了沒幾句,侯莫陳悅便匆匆離開了。
李弼的麾下走到了他的身邊,問道:
“主公,誰給秦王漏的信呢?”
“不重要了!”
李弼揮了揮手,嘆息道:
“六鎮起事以來,北人歷遍險境,能到此時此地的,誰能是傻子?我這傻甥兒,靠著這些人,還想要跟秦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