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鏞城。
金鏞城最早可以追溯到曹魏時期曹丕所建的百尺樓,后來曹睿繼位之后,又將其擴建成了軍事堡壘,形成了一座小城。
北魏孝文帝南遷,最初便是駐扎在此城之中。
這座城的戰略意義重大,乃是北魏最初的河南四鎮之一。
后來,洛陽城擴建,金鏞城也相應的增筑了兩座小城,擴建成了甲、乙、丙三座連在一起的城中之城。
從爾朱榮的府邸歸來,李爽的三千騎已經進駐城中。
城外環繞著護城河,又引古水入城,形成了綠水池,池中還有著臺觀。整座城占據了洛陽的制高點,城中的建筑金碧輝煌,除了作為軍事堡壘,還保有大量的宮殿、別苑、水榭、寺廟等建筑,亦是皇家的離宮。
這里不是李爽第一次來了,不過這一次的感受卻是完全不同。
這座城已然沒有了主人。
“主公,你回來了,爾朱榮答應給你什么了?”
侯景一直等待著,等到了李爽歸來,他迫不及待的問著。
殿宇之中,有幾十個洛陽皇宮的宮女和內侍,不過此刻,他們都是目光空洞,對未來相當的擔憂。
李爽揮了揮手,讓宮女、內侍退了出去。
“二哥跟我說,將金鏞城讓給我居住。”
“就這?”
侯景撇了撇嘴,不滿道:
“他自己占著整個內城,就把金鏞城這么一座小城給主公,也忒小氣了。”
李爽笑道:
“那你想要如何?”
“洛陽城這么大,怎么著也得分一半啊!”
李爽看著侯景,發現侯景的思路有時候跟爾朱榮挺像的。
“二哥此刻可沒有這心思,他正忙著準備,元子攸馬上封他做天柱大將軍了!”
“天柱大將軍?”侯景有些疑惑,“何意?”
“所謂天柱大將軍,意為擎天之柱,支撐著大魏的江山社稷。”
侯景聽完,砸了砸嘴巴,吐槽道:
“果然人小氣,取得綽號也小氣。”
李爽看了一眼侯景,問道:
“若是你,你取什么綽號?”
侯景想了想,道:
“近來我跟韓先生讀書,學了一段,所謂天地四方曰宇,古往今來曰宙,不如就叫宇宙大將軍!”
李爽一聽,手搭在了侯景的身上。
“萬景,你果然是心懷宇宙啊!”
侯景一愣,看著李爽離去,喃喃道:
“這怎么了,天柱大將軍哪里有宇宙大將軍威武霸氣啊!”
此時城門已然落鎖,不過金鏞城中三座小城之間依舊通順。
李爽走上了金鏞城的城墻,看著遠處那洛陽皇宮,依舊是燈火輝煌。
可惜,城中里坊,已然沒有了過往的煙火氣,黑漆漆的一片,一點光亮都沒有。
李爽看了一會兒,一名罩著黑袍的女子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
“你不該來的!”
女子脫下了斗笠,露出了面容。
胡玄輝此時面容憔悴,身軀也瘦了不少。
世事之變,胡玄輝已然沒有了當初豪門貴婦那種雍容華貴的氣度,剩下的唯有一股幽怨。
“唐國公好手段!”
胡玄輝的話語之中帶著一股譏諷之意,不過李爽并不在乎。
“何意?”
“這洛陽城中無論是誰做主,唐國公都是上賓啊!如今,爾朱榮更是將這金鏞城給了你居住,看起來,唐國公在新朝之中更是風光無限。”
李爽一笑,又道了一聲。
“你不該來的!”
只是這次,多了幾分情緒在內,似是在惋惜。
胡玄輝看著李爽,面色復雜,聽他說著。
“你好不容易逃得性命,留在洛陽城作甚,不如去河南,找青肫去吧!此刻離去,還不晚。”
“我是不會走的!”
胡玄輝話音堅定。
“如此,隨你吧!”
李爽揮了揮手,下了逐客令。見此,胡玄輝一肚子的話都沒有說出來,可還是離開了。
韓陵從李爽身后的城樓之中走了出來,看著胡玄輝離去的背影,嘆道:
“真是一個聰明絕頂的女人啊!”
胡玄輝想要報仇,那么借助李爽的力量便是最快的途徑。再加上外有李神軌,只要他們兩人聯手,未嘗不能將洛陽城的形勢翻轉過來。
可李爽的態度,已然告訴了胡玄輝,他不會如此做。
“洛陽這顆大樹,枝干雖然被砍倒了,可剩下的藤藤蔓蔓還在,若是不小心,怕是會被絆倒。”
韓陵聽了李爽的話,面色嚴肅,問道:
“那爾朱榮知道這個道理么?”
“我那二哥已生遷都之意,怎么會不知道這個道理。”
韓陵聽了,卻是搖了搖頭。
“便是爾朱榮想要遷都,恐怕暫時也遷不成吧!”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洛陽的戰略位置放在這里,不是人的意志可以左右的。
洛陽有天下之中的地理優勢,又是中原漕運的總樞紐,作為首都,有著巨大的經濟優勢,晉陽無法與之相比。
爾朱榮無法改變這一點,那就必須留著洛陽城,手中才能有海量的資源。
將來可見,爾朱榮在晉陽城中設立霸府,主導北魏的政治與軍事,但是洛陽,依舊是北魏的經濟中心。
李爽看了一眼韓陵,笑道:
“的確如此!”
“那我等該如何?”
“廣積糧,高筑墻,緩稱王!”
李爽這話出口,韓陵卻是眼睛一亮。黑夜之中,韓陵看著眼前這個比他年輕得多的男子,心中膺服。
“主公英明!”
胡玄輝離開了金鏞城,到了城外的禪虛寺。
元羅在寺中等待,見到胡玄輝,便著急的問道。
“如何?”
元羅這一脈雖然被爾朱榮優待,他父親江陽王元繼還被爾朱榮封為司州牧、太師,可元羅以及洛陽城中剩下的一眾元氏皇族心底異常憤怒。
天龍人的驕傲,又怎么會允許一個契胡人爬到頭上,把他們踩到腳底下?
胡玄輝搖了搖頭,元羅卻是不死心。
“你跟他說了允諾的條件么?”
“他根本就沒讓我開口!”
元羅一驚,有些擔憂。
“那他會向爾朱榮告密么?”
胡玄輝露出了笑容,看著有些驚慌的元羅,道:
“他既然都沒讓我說出來,又怎么會去告密呢!”
“那他到底是何打算?”
胡玄輝悠悠而道:
“很明顯,他什么都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