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賢從原州下隴山來到了岐州,正見李爽在岐州征召府兵。
岐州城的校場上,排著老大的長龍。
幾名操著鮮卑口音的將領正在挑選著合適的人選。
挑選的標準有三項:負重、耐力和力量。
長長的隊伍之中,有胡人有漢人,可能夠通過選拔的,無疑都是年輕力壯者。
通過選拔的,登記造冊,前往一旁的兵府了。
不一會兒,一名身材魁梧的漢將走進了校場。在他面前,那幾名鮮卑將都換了漢音說話。
“這便是高昂,高敖曹么!”
李賢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真如項羽在世一般,氣力過人。
李賢看了許久,才離開,轉頭去了刺史府,投上了拜帖。
讓他有些受寵若驚的是,拜帖投上去沒有一會兒,府中便來人讓他進去了,說是唐國公要見他。
仆人將他直接引入李爽所在之地,李賢見到李爽的時候,他正在盯著一碗湯,猶豫著。
李賢覺得有些奇怪,卻只是照常行了一禮。
“在下見過唐國公!”
李爽要比李賢想象之中的更加年輕英武,他甚至有些詫異,便是這樣一個人,在虎牢關外擊敗了十幾萬六鎮軍,更能讓那些心高氣傲的六鎮將士甘愿為他驅使!
李爽卻是沒有多少禮儀,依舊再看著那碗湯。
“李賢,李賢和么?”
“正是在下!”
“當初你們兄弟在原州抵抗叛軍,敗了是吧?”
李爽看似隨意的一個問題,卻讓李賢心中有些難受。同時,他也感受到了李爽的輕視。
“叛軍勢大,我等兄弟堅守待援,最終卻沒有等來援軍,故而慘敗。”
“敗了就是敗了,哪有這么多的理由。”
李爽的話讓李賢心中一突,有那么一瞬間,李賢產生了拂袖而去的沖動。可終究,他還是忍住了。
“我欲在關中立府兵,你聽說了么?”
“聽說了!”
“我欲在關中設立十二軍府,上府設府兵兩千人,下府設府兵一千五百人,以衛關中,你以為如何?”
李賢在心中默算,整個關中的府兵加起來也不過兩萬左右,再加上李爽帶進關中的部曲,超不過三萬。
這個數量,在關中并不算多。
“在下以為,若是安撫地方,使州郡平穩,這十二軍府的府兵夠用了。可一旦有大敵來犯,國公招聚兵馬,戰事僵持之際,州郡恐有疏失。”
李爽終究是外來者,又干了這么多不惹人待見的事情。別的不說,就說李爽安置府兵的田地是怎么來的?
那些逃離的胡人,若是與當地的勢力里應外合,很容易就掀起大亂。
李爽抬起了頭,看向了李賢。
“若是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當廣結州郡之豪杰,將他們也拉進各路軍府之中,使之聚于國公大纛之下。如此,外可開疆拓土,內可保境安民。”
“說得很不錯,可我如今沒這么多土地,又該如何?”
李賢轉念一想,拱手道:
“那當分而化之,不使一心。”
“我若以你為原州刺史,你能做到你所說的么?”
李賢一聽,氣息微喘,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那么激動,數息之后,才緩緩開口:
“在下可以做到!”
“那你就去上任吧!”
這么快!
李賢沒有想到,他這剛一見面,李爽就如此信任他。
李賢的心中不禁有些嘀咕。
“唐國公如此信任在下么?”
李爽一笑。
“原州那地方,胡漢相雜,宿勤明達又占據了靈州,隨時可以南下,你若是當不好這個刺史,我又有什么可惜的呢?”
李賢聽了,面色一變,拱手道:
“屬下定能辦到!”
李爽聽了,又道:
“將你弟弟李穆送來,我引他進尚書臺,為司吏。若是這次原州城破了,你們可不一定有上一次的運氣。”
李賢心中有些感激,這官雖不大,可卻是在長安,隨拱手道:
“多謝國公!”
李賢走后,劉思夏走了進來。
看著桌上沒有動的湯,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問道:
“國公,這藥湯為何不喝?”
“我剛在在見客,一時忘了喝了。”
“這藥湯涼了就沒有效力了,我再去熬一碗。”
李爽剛忙拉住了劉思夏,道:
“也不用如此,你這一日下來,挺操勞的。”
“阿如寫信給我,讓我在你身邊好好照顧你,操勞些也是應當的。”
李爽又拉住了劉思夏。
以前,他不了解這位大姨子。
可自從蕭贊挾持她之后,李爽知道了,得罪這位大姨子的人沒有好下場。
別看她柔柔弱弱,不爭不搶的,其實她是個小心眼。
蕭贊在床上足足疼了三日,最終才解了毒。李爽事后打聽了一番,這位大姨子明明就可以很快就解毒的。
李爽后來又打聽了一番,這位大姨子二十不到,最忌諱人家說她是大齡剩女,尤其討厭別人過問她的婚事。
畢竟,這個年代,女子十四五歲就嫁人了。
“國公這是不信我的醫術還是不信我的人品?”
“怎么會!”
李爽哈哈一笑,從一旁的書柜中拿出了一本古籍。
“我只是在近日里得了一本醫書,特意想來送你。”
這位大姨子穿著樸素,不喜好金銀脂粉,卻對古籍情有獨鐘。
劉思夏接過一看,平日里比較清冷的她臉上遮掩不住笑容。
“國公,你是怎么得到這本古籍的?”
“上次之事,我心懷歉疚,特意花費大力氣尋來的,聊表歉意。”
劉思夏聽了,此刻全副心思都在這本醫書上,笑到心里去了。
“我不在意的!”
說著,她也不提再熬湯藥的事情了,捧著書就告辭離開了。
斛律光一直侍衛在李爽的身旁,有些不解。
“主公,這本書不是抄家抄來的么,你為何要騙阿思姐姐?”
“阿光啊,你知道人生在世,哪兩種人不好得罪么?”
斛律光搖了搖頭。
“給你做飯的和給你看病的。”
斛律光想了想,道:
“這么說來,阿思姐姐好像兩樣都占了。”
李爽點了點頭,看著這幾日一直在拉稀的斛律光,道:
“你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