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南之地,戰場之上,凌亂不已。
盧祖遷看著戰場之上滿地同袍的尸體,奮戰至此,心中卻感到了無比的悲哀。
他想要哭,可臉上的表情早已經僵硬,一滴眼淚也沒有了。
襲擊他們的不是李爽的軍隊,而是與他們一起出征的胡兵。
侯終德的先鋒軍戰敗之后,胡人諸部首領見勢不對,反戈一擊,搶奪了軍械、物資,而后四散而去。
盧祖遷此刻已然明白了,在這些胡人心中,真正懼怕的是李爽。
那個可笑的大齊,在那些胡人的眼里,什么都不是!
這幫胡人之所以愿意聚集在大齊這桿旗幟之下,便是想要以此對抗李爽!
可發現對付不了,這些胡人轉頭就對比自己更弱的齊軍下手了。
想明白了這一切后,盧祖遷非但沒有一絲豁達之心,反而越發空虛。
如此,他算什么,這些死去的士兵又算什么!
踏、踏、踏……
不知過了何時,盧祖遷的耳邊想起了馬蹄聲。
他跪在了地上,甲胄殘破,抬頭看了一眼,正見一位甲胄鮮明的男子騎著馬,正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這男子很是年輕,身為對方的將領,他沒有一點嘲笑之意。
“你就是蕭寶夤的大將軍?”
盧祖遷點了點頭,其他的,并不想要回應,只是做好了引頸就戮的準備。
“你跟那些敗兵一起,跟上來吧!”
說完之后,這男子就騎馬越過了他的身邊。
男子的身后,跟隨著數千的騎兵。
騎兵三五成群,戰馬擦身而過,盧祖遷心中產生了異樣的情緒。
他從未見過如此雄壯的兵馬,或者說,從未在北朝看到一支如此雄壯的漢軍。
盧祖遷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跪久了,腿早已經麻木。他癱軟了下來,休息了好久,腿才漸漸恢復了知覺。
軍隊之后,一群敗兵走了過來,其中便有盧祖遷相熟的人。
他們將其攙扶了起來,盧祖遷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這支軍隊的統帥是誰?”
眾人有些詫異。
“大將軍不知道么,那為首的年輕武將便是唐國公!”
盧祖遷想起了匆匆的見面時那驚鴻一瞥留下的印象,不覺得嘆道:
“真乃天日之表,龍鳳之姿啊!”
長安城。
夜晚,侯終德聚集了一眾的部下,決心反戈一擊,拿下蕭寶夤,作為投誠的禮物。
“將軍,我們這些人,進攻皇宮,有勝算么?”
侯終德勸說他一眾手下士兵的話雖然有很大的誘惑力,可他們敗軍之后,士卒流散,已經沒有多少兵馬了。
“怕什么,蕭寶夤手下的胡人窩里反,唐國公還沒有來呢,就襲擊了盧祖遷和郭子恢,四散而逃。如今長安城外都是敗兵,蕭寶夤手底下還有多少兵馬?”
侯終德的話,讓手下一眾人的心都定了下來。
“我等投奔蕭寶夤麾下,乃為富貴。如今蕭寶夤給不了我們富貴,自然可轉投他人。拿下長安城,此為首功。他日去見唐國公,我等也好有所底氣。”
侯終德起事倉促,因此便是臨動手之際,依舊有不少人懷疑恐懼,所以他不得不不斷說服他們。
到了動手的時刻,侯終德帶著麾下,聚集了百余名甲士和近千的士兵,趁著夜色,出了府,直奔蕭寶夤的皇宮而去。
長安城并不像是洛陽城那般,有著嚴格的里坊制度。
侯終德帶著千余人出了府邸之后,幾乎沒有遇到多少阻礙,便到達了蕭寶夤的皇宮。
說是皇宮,不過是在漢時舊有的宮殿遺址建立起來的建筑群。
甚至,因為蕭寶夤建立齊國的時日甚短,連建筑的規制都沒有來的及更換,只是在外圍修了一道墻,勉強的將這些建筑連在了一起。
侯終德派出了先鋒隊,很快便解決了門口的衛兵。
帶著千余人進入皇宮,到達宮門前時,侯終德不再隱藏,大吼了一聲:
“擒拿蕭寶夤!”
他麾下的一千人不再隱藏,舉火示意,喧嚷聲大噪。
宮門打開,侯終德萬沒有想到,蕭寶夤居然已經站在了宮殿前的高臺之上,此刻,正雙手負后,看著侯終德。
蕭寶夤的身邊,他手下的重臣魏蘭根正躺在地上,似乎受了重傷。
蕭寶夤的身前,也有著百余甲士。
“兄弟們,不用怕,我們人多!”
侯終德大吼了一聲,給手下壯膽。蕭寶夤聽了,一笑。
“比人多么?”
蕭寶夤就在侯終德面前,揮了揮手。
隨著鳴鏑響徹天空,這宮殿周圍,涌來了數千的胡兵。
這些胡兵和投誠蕭寶夤的那些胡兵不同,眼神凌厲,體格強壯,甲胄齊善,看起來就像是嗜血的機器一般,眼里充滿了貪婪之色。
見到如此兵馬,侯終德心里已經有些打鼓了,而他身后的士兵,也都腿軟了。
侯終德靈機一動,拱手道:
“陛下,臣聽聞有歹人前來,欲謀害陛下,特來護駕!”
蕭寶夤揮了揮手。
“既然是護駕,那你就過來吧!”
侯終德猶豫著,可最終還是走了過去,登上了臺階。
這時,侯終德才聽清楚了魏蘭根的話。
“陛下,你不能這么做啊!”
蕭寶夤此時的面容看起來異常的瘋狂與扭曲,絲毫不理會魏蘭根的勸諫。
“這都是大野爽逼朕的!”
侯終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蕭寶夤轉過了頭,問道:
“大野爽已經快要打到長安了,你覺得如何?”
“陛下乃天潢貴胄,當保存有用之身,以待興復大齊之機。”
蕭寶夤點了點頭,隨即揚了揚手。
此刻,侯終德的身后響起了哀嚎聲。
周圍的胡人士兵已然放箭,那些跟隨侯終德而來的士兵大多沒穿甲胄,紛紛倒落在地。
“你說的不錯,朕打算焚毀長安城,以為來日興復大齊。”
侯終德驚懼之際,聽了蕭寶夤這話,不加思考,怒道:
“你瘋了么!”
蕭寶夤的目光之中,流露出一絲的失望。
“魏蘭根不懂朕,你也不懂朕!這長安是朕的長安,就算朕不要了,也不能給大野爽!”
侯終德看著幾近瘋癲的蕭寶夤,向后退了一步,怒道:
“這些胡人究竟是誰的兵馬?”
蕭寶夤卻是悠悠而道:
“朕就算不是大齊的皇帝,可也是萬俟丑奴的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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