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拂,黃河兩岸充滿了肅殺之氣。
元深知道這么拖下去,對自己很不利,于是在鐵血手段斬殺敗兵,震懾了人心之后,沒有休整幾日,便在虎牢關前布陣。
軍陣連綿二十里,聲勢浩大。
可此時的虎牢關中,對此,卻是枕戈待旦。
上至李爽麾下的各路將領,下至普通的騎兵,對此,都是躍躍欲試。
“主公,他們怎么還不來進攻?”
斛律光站在李爽身側,拿著李爽的頭盔,問道。
此時的李爽在等待著前方斥候的軍情,解釋道:
“必然是元深正在與他麾下的各路將領商議誰來進攻?”
斛律光年少,并不清楚這話中的深意。
陷陣先登,充滿了巨大的風險,也充滿了巨大的利益。
不過一般來說,軍中還是不乏悍勇者愿意做這件事情。
可如今的狀況不同。
元深麾下的大軍接連吃了幾次虧。這些六鎮出身的人,從朔州到夏州再到河北,一路走來,能活到現在,哪個不是狡猾之輩。
明知道若是自己上的話,肯定是炮灰,還有可能給后來人做嫁衣,又有誰會甘心如此做。
行軍打仗,戰略階段比拼的是后勤輜重,戰術階段比拼的是軍械、機動力。
貫穿戰略到戰術兩階段,便是情報。
斥候歸來,羊侃親自帶隊,帶來了前方最新的消息。
“主公,如你所料,敵軍雖已列陣,可陣型松散,士卒懶散,不成軍列。”
李爽聽說之后,大喜。
戰機到了!
當即,他大喝一聲。
“彭樂!”
“末將在!”
“你帶著騎兵去敵軍陣前!”
彭樂一愣,問道:
“做何?”
“敘舊!”
李爽吩咐道:
“若是敵軍沒有驅趕你,反而與你攀談,你就沿河而下,等待我的援軍,一起進攻。”
“諾!”
李爽說完,又看向了高昂,道:
“敖曹,你帶著五百騎,繞道鵲山,迂回至敵軍之后,等到我軍經進攻敵陣,便一起沖殺!”
“諾!”
正如李爽所料,此時元深的大帳之中,氣氛有些尷尬。
元深本是找一眾屬下前來,商議著讓誰打頭陣。
可誰也不愿意出這個頭。
一時間,有些僵住了。
元深能夠斬殺那數百騎兵,可無法將這些不聽話的屬下都殺了。
六鎮軍中的派系本來就復雜,便是葛榮、杜洛周,也只是被推舉出來的頭頭,他們麾下還有大大小小的山頭。
元深將他們都收攏了過來,可也就是這些大大小小山頭之中最大的那一個。
當然,收攏這么多的士兵,擺成陣的時候的確壯觀,也的確能夠打敗這個世上大部分的軍隊。
可如果對面是像虎牢關中這樣的硬茬子,就有了問題了。
元深今日若是敢殺了幾個頭頭,用來立威,強迫他們出軍,過不了幾日怕是他也成了被立威的對象,人頭不保。
于是乎,他只能好聲好氣的與這些人商量協調,弄出一個讓人滿意的方案。
也許這個方案不是最好的,但這個方案一定要是所有人都同意的。
可商量了一半,前方忽然傳來了陣前都尉的情報。
“陛下,彭樂來了!”
元深站了起來,到了此時,他心中還有幾分期許。
“可是他要投降?”
“他隔著河,正與前線的士兵在敘舊。”
元深聽了,便感覺到了有問題。
“為何不驅趕?”
“前線的士兵多與其相熟,又不聽臣等指揮,如何能驅趕!”
元深感到了一股危機感,道:
“不好,李爽要進攻,快,傳令布防。”
元深的命令已經下晚了。
他的十余萬大軍布陣,首尾相隔二十里,他中軍大帳的軍令傳到前線之時,李爽已然帶著三千鐵騎沖殺進來。
前線的士兵遇到李爽的三千鐵騎,基本沒有抵抗,便向著兩旁逃散,任憑他沖入陣中。
一刻間,李爽便帶著部曲,沖殺了數里路。
見元深大軍陣營已亂,高昂率領五百騎,也從側面沖殺而至。
元深走出大帳,目之所及,所有的事物都陷入了混亂之中。
秋風吹拂過的黃河南岸,耳旁充滿了喧囂之聲,元深想要重新奪回控制權,卻發現就連剛才在大帳之中一起商議的屬下,也急匆匆的想要離去。
中軍大帳,擁堵不堪。
這些在元深麾下位高權重的人,想的也是和元深一樣的事情。
奪回自己部曲的控制權。
不過他們的心態是否與元深一樣,奪回控制權后,為了對抗敵軍,卻不得而知了。
元深控制不了軍隊,只能先疏導中軍營帳之中的人流。
混亂之中,宇文洛生一把抓住了宇文泰的手,道:
“黑獺,跟我走!”
“去哪?”
“如今形勢,元深軍勢喪亂,勝少敗多,我等帶著部曲離開,保存實力要緊!”
宇文泰聽了,并沒有異議,完全認同他三哥的主意。
“走!”
元深也看到了宇文兄弟的異常舉動。他們什么都沒說,便往中軍營帳之后逃離,可元深也阻擋不了了。
等到中軍營地之中人流疏散,元深的身邊剩下的都是忠于他的近衛軍。
可此時,李爽率著鐵騎已至近前。
李字大纛隨風飄揚,李爽所部騎兵,甲胄上、馬上,少則數箭,多則數十箭。
看起來極其可怖,可也讓人極其畏懼。
“陛下,李爽要來了,我等稍避其鋒芒,撤至山上結陣,再行圖之!”
元深怒吼了一聲。
“朕避大野爽的鋒芒?”
“陛下,此戰成敗,事關重大,不可意氣啊!”
元深心中極其屈辱,可也只能咬著牙,道:
“走!”
元深聽從了建議,帶著近衛軍緩緩向高地轉移。
卻見敵軍的兩支部隊,已然合流,他們匯聚成一股,在這虎牢道上穿插著。
一股騎兵發現了他們的蹤跡,呼喝了一聲。
隨著鳴鏑在天空之中響徹,更多的鐵騎猶如聞到血腥的狼一般,向著他涌來。
元深此時爬得越高,心中越有一股無力感。因為站得越高,他看得越清楚。
身后,大河滔滔,其勢不絕;身前,鐵騎橫掃,其威難擋。
那桿李字的大纛,在風中搖動,隨著鐵騎突擊,已然鑿穿了整個虎牢。
此時,元深心中縱然再不情愿,也只能認清現實。
他敗了!
想到了這里,元深縱聲大笑。笑罷,他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帶著憤懣與不甘,道:
“好一個李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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