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密林。
鋪滿落葉的濕潤泥土地上,橫七豎八的倒著十幾具盜匪的尸體,他們死相凄慘,瞪大的眼珠里還凝固著驚恐,仿佛死前見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
鮮紅的血浸透了落葉,在潮濕的土壤上暈開暗紅色的痕跡,空氣中的樹木清香也被濃濃的血腥味所覆蓋。
“不知不覺,我已經這么強了啊”
夏明宇手拿禮帽,凝視著這一幕,默默在心中感嘆道。
曾幾何時他還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學生,怕是連一個扛著農鎬的農夫都打不過。
現在卻只是打一個響指的功夫,便像是在藍星上打手游般輕而易舉的殺死了十幾個持刀的兇惡匪徒。
魔術戲法這個曾經只能用來開花與潔凈身體的小把戲,如今隨著他晉升晨星階位后也終于顯現出了其恐怖之處。
“你你到底是誰!”僅剩的盜匪頭子艾克望著他,結結巴巴的問道。
他雖然依靠強橫的身體抵御了白鴿群的瘋狂攻擊,可身上也被白鴿們鋒利的爪子與喙弄出了一道道血痕,此刻他望向夏明宇的目光里滿是恐懼與忌憚。
夏明宇沒有回答,只是晃了晃右手上的帽子,空中飛舞的白鴿群們便又爭先恐后的重新鉆進了帽子里。
因為帽子口比較小,導致回程里有一只白鴿被擠出了隊伍,它那黑不溜秋的眼珠子里人性化的閃過一絲委屈。
直到夏明宇摸了摸它的頭后,這只白鴿才滿意的在空中轉了個圈歡鳴著鉆進了帽子里。
隨后,他默默重新戴上帽子,捏著拳頭擺出了戰斗的姿態。
看見這一幕后,本已絕望的艾克頓時神色大喜。
他害怕的是對方那詭異至極的能力,但若是論空手戰斗,身為超凡斗士的他豈會輸給面前這個體型清瘦的青年?
似乎是擔心夏明宇會放棄空手戰斗,盜匪頭子直接將手中的大刀扔到了地上。
肌肉強化!
下一刻,艾克全身的肌肉都如充氣般膨脹了一圈,粗布衣衫被暴漲的肌群撐得“刺啦”一聲裂開,露出下面虬結如樹根般的青筋。
“去死吧!”
盜匪頭子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便身形一閃猛地朝夏明宇撲來。
唰唰唰!
在生死危機面前,艾克將身體壓榨到了極限。
他雙目赤紅,全身肌肉緊繃,每一記打向夏明宇的拳頭都能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破空聲。
然而很快艾克便驚恐的發現,那名黑眸青年簡直就像是泥鰍般滑不溜秋,用一個個靈活至極的躲閃動作輕易避開了他的攻擊。
這怎么可能?!
他一看就是魔法師,怎么會有這么精妙的躲閃技巧!
“果然,神游物外就是好用。”
夏明宇一邊靈活閃避著艾克的瘋狂攻擊,一邊跑神暗暗想道。
他之所以不使用魔術選擇空手戰斗,主要是為了測試下他現在的近身戰斗能力。
因為在進階晨星階位之后,除了魔力量的暴漲外,他的體質也受到反饋增強了不少。
現在看來,晨星體質+神游物外=跟超凡斗士戰斗不落下風。
“該試試攻擊力了。”
再一次躲開艾克的拳頭后,夏明宇眼神一冷。
神游物外(心流狀態),啟動!
一瞬間,他感覺周圍的一切都變慢起來,整個人思維速度都快了近乎一倍。
不過他也失去了一切雜念,腦海里此刻只剩下一個想法——把面前的敵人打成肉醬!
沙沙沙!
一團漆黑焰云在夏明宇的右拳上升起。
覺醒后的魔力,不僅可以用來釋放魔術,更可以直接用來加持身體。
“黑閃!”
裹挾著黑色焰云的拳頭,帶著破空之勢猛地砸在盜匪頭子的腹部。
艾克只覺得腹部傳來一股劇痛,一瞬間他只覺得喉嚨一甜,嘴里便噴出了血。
“你是.晨星!”
他驚恐的看著那只拳頭上縈繞的黑色焰云,立刻便喪失了所有戰斗欲望,只想去轉身逃命。
因為每一個超凡者都知道,晨星強者與超凡者之間的差距,比超凡者與普通人之間的差距還要大得多。
只有踏上了晨星階位,才可以真正說是只靠力量便能無視大多數規則,連貴族通常也會以禮相待。
然而,這時候選擇逃跑已經太遲了。
或者說,作為匪徒,從他遇見對方的那一刻,便已經失去了任何活著的希望。
轟轟轟!
裹挾著黑色焰云的拳頭,如流星雨般瘋狂的落在艾克的身上。
速度之快,甚至留下了一道道黑色殘影。
身為超凡階位里格斗能力最強的斗士,此刻他那肌肉虬結的高大身軀卻像是一塊破布袋般被任意蹂躪。
只是短短十幾秒鐘的功夫,艾克便被打的不成人樣,全身滿是一個個拳印凹陷與彎折的肢體,凄慘無比的倒在地上。
“呼,第一次空手戰斗,總算是勉強勝利了。”
夏明宇收起手上的魔力,長長的吐了口氣。
地上奄奄一息的艾克在聽到這句話時,眼珠子都氣得快要瞪出來了。
不過這時候一個念頭突然在他腦海里閃過。
黑色魔力,黑眼珠,先前摘帽子露出的黑色頭發.
“你你難道就是那個賢者夏明宇?”艾克提著最后一口氣問道。
看在對方幫他測試完近身戰力的份上,夏明宇微微頷首,算是默認了。
“為什么,要讓那些領主們那么做這對你有什么好處嗎?”
艾克竭盡全力,終于問出了自己這些天躲在密林里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以他對那些領主們的了解,能讓他們那樣瘋狂的清理惡徒,必然是那位賢者給予了他們無法拒絕的利益。
可這又對那位賢者有什么好處嗎?
“不是非要有好處才會去行善的,那只是一個正常人舉手投足間的本能罷了。”
夏明宇平靜道,隨后對著地上的艾克默默伸出手指,繪制魔紋。
“凍結,風。”
呼呼呼。
下一刻,一股劇烈無比的冷風襲來,很快便將地上的男人徹底凍僵,失去了聲息。
“殿下,這個猴.這個人暈倒了。”
與此同時,一旁的伯格在檢查了倒在地上的受害者后,匯報道。
伯格剛剛是說錯話了嗎?
夏明宇帶著心頭的疑惑,走了過去。
然而在看清受害者的面容后,他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人身材矮小,背佝僂著,狹長的臉上顴骨突出嘴唇外凸,一雙手臂更是超出正常人比例的長,怪異無比。
與其說是人,倒更像是一只猴子,還得是那種畸形的丑猴子,不是美猴王那種金絲猴。
可從對方身上穿著的衣服與地上散落的行囊與藥劑瓶來看,確實是個人。
“殿下,他就是書上說的獸人嗎?”伯格好奇的問道。
“額,應該不是,我記得不存在猴獸人,而且獸人沒這么丑。”夏明宇想了半天,才憋出這句話。
“行囊里我記得有兩瓶羅莎夫人給的治愈魔藥,喂給他一瓶,然后背上他我們找個空地安營扎寨,血腥味很快就會引來野獸的。”
“殿下,他的傷勢雖重但不至于垂死,用不上治愈魔藥的。”
“這荒郊野外的也沒有醫生,就救人救到底吧。”
“是。”
意識朦朧之間,藥劑師尤德只覺得好像有人給自己灌下了一瓶魔藥,藥水碰到舌尖的一瞬間,他便憑借本能判斷出了這絕對是價格堪比同等重量黃金,珍稀無比的治愈魔藥。
是誰會給他這樣一個丑陋矮小的怪物喂下這般珍貴的魔藥?
尤德想要睜開眼睛看看,可治愈魔藥攜帶而來而來的困意迅速令他陷入了夢鄉。
“怪物,怪物,怎么會有這么丑的人?”
“扔石頭打死他!”
“媽媽,我真的是怪物嗎?”
“你是我生下來的孩子,我記得你在我腹中時的每一聲心跳,怎么會是怪物呢?”
“可是.如果我不是怪物,為什么父親會將我們趕出去?”
“媽媽..”
熊熊燃燒的篝火旁,尤德無意識的喃喃道。
“這人是冷嗎?”
坐在旁邊的夏明宇沒有聽清他的話,只是脫下身上的外衣披在了對方身上,又讓撿樹枝回來的伯格又添了些柴火。
不多時,在篝火的溫暖下,尤德便漸漸蘇醒,眼皮上揚露出了一雙黃琥珀般的眼睛。
“感感謝賢者大人您的救命之恩,我是藥劑師尤德,對于您的援助,在下真的感激不盡!”
當尤德看清面前正坐在篝火旁望著他的黑眸青年后,他便第一時間猛地雙膝跪地,用顫抖的語氣感謝道。
“你怎么認出我的?”
聞言夏明宇不由得感到了幾分好奇,畢竟他當時摘禮帽的時候,對方應該已經昏過去了才對。
“因為,大概也只有傳聞中會擁抱瘋農婦的賢者,才會給我這樣丑陋的人喂下一瓶珍貴無比的治愈魔藥。”
尤德苦笑道,干癟的臉龐上閃過一絲自嘲。
“額,要告訴他外貌并不能決定什么嗎?算了太假還是不說了。”
夏明宇想要安撫他,但在心里權衡利弊了良久依舊沒有找到適合的話,于是干脆就不說了。
因為,即使是他,也無法否認外貌對一個人的重要性,甚至他本身就是外貌紅利的既得利者。
林間的夜晚,黑暗如厚重的帷幕垂落,令人窒息。
所幸還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篝火,將圍在旁邊的三人影子拉長,扭曲的投射在周圍樹干上。
噼里啪啦。
伯格正聚精會神的握著一根被削了枝葉的長樹枝,上面串著幾大塊肉干,在火焰的灼燒下綻放出誘人的香氣。
“主君,肉烤好了。”
“嗯,分成三份吧。”
“謝謝您!”
沒想到還有自己的份,尤德受寵若驚的接過夏明宇遞來的肉干,一口咬下。
好硬!
不過很好吃!
吃著吃著,尤德那雙黃琥珀似的眸子里便漸漸籠罩上一層薄霧。
自母親死后,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這么好。
“尊敬的賢者大人,您的仁慈可以堪比天上太陽,您的慷慨更是無人能及,您對我的恩情,我實在無以回報。”
“我面目可憎,便不奢求成為您的仆人,請問您有什么事是一個藥劑師能幫忙的嗎?如果有,我必然會竭盡我的余生幫助您。”
尤德那矮小的身軀單膝跪倒在地上,火光照耀在他臉龐上,雖丑陋卻又充滿誠懇。
與此同時,在他的頭頂上,也浮現出一道翠綠色的文字——藥劑師。
這個世界上,非戰斗職業里,藥劑師可以說是跟鐵匠同等重要的職業,包含了治病,下毒,調配魔藥等等無數作用。
職業路線大致是藥師學徒,藥劑師,制藥大師 聞言,夏明宇也知道他若是不提出點什么的話,這名模樣丑陋但心地不錯的藥劑師大概會一直良心不安。
于是他陷入了思考,想找到一件對方能為他做的事。
在瞥到行囊里只剩一小塊的引熊香后,他頓時有了靈感。
“我與我的侍從來南風密林,是為了狩獵魔獸地熊,但可惜引熊香都快用盡了也沒能見到任何蹤跡,你有什么辦法能找到地熊嗎?”夏明宇道。
“賢者大人,您能先讓我看看您的引熊香嗎?”
夏明宇示意了下,伯格便取出行囊里的那一小塊引熊香遞給了尤德。
隨后在兩人略有些驚異的目光里,尤德對著那一小塊引熊香又嗅又舔,甚至還摳下一點粉末吃了下去。
“賢者大人,我生來鼻子與舌頭比較敏銳,又在小時候意外得到了能靠服用來分析一部分藥物作用的恩賜,讓您見笑了。”
完成這一切后,尤德有些尷尬的摸了摸后腦勺。
“這是世界給予你的庇護,多少人求而不得,何來見笑之說?”夏明宇平靜道。
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在心中感嘆道,沒想到隨便救下的一個藥劑師,居然還是一個跟海頓一樣的恩賜者。
若忽略其外表的話,對方無疑稱得上是一位藥劑師天才了。
之后尤德便閉上眼睛發動恩賜,靜靜分析其藥物的作用。
“賢者大人,您這塊引熊香品質已經很高了,吸引尋常野熊定然不在話下,只是對于地熊這樣的魔獸,誘惑力會大大降低,所以很難吸引到它。”
大約十幾分鐘后,尤德重新睜開了眼睛,解釋道。
“不過也有解決辦法,引熊香剛制作完成時,對熊類有著壓倒性的恐怖吸引力,哪怕是魔獸地熊也一定會被吸引。”
“而我剛剛分析出來,它的核心材料是蜂巢,只要能在密林里找到蜂巢,我便有把握復刻出引熊香,引來地熊。”
沒等夏明宇他們開口,尤德便繼續補充道。
“主君,先前動用感知強化的時候,我有聽到很多蜜蜂的嗡鳴聲,應該是有一個蜂巢,而且離這里并不遠。”伯格道。
事情居然就這么解決了夏明宇有些驚訝,他莫名想到一句話——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很好,明日一早,出發去找蜂巢,現在睡覺。”
夏明宇伸了下腰道。
臨睡前,他還不忘從禮帽里喚出一群白鴿來守夜。
嘖,體會到了一點召喚師的快感,可惜這個世界不存在這個比法爺還爽的職業。
清晨,薄霧如輕紗般在密林間緩緩流動,晨光穿過層層迭迭的樹冠,在霧氣里形成一道道像是金色絲線般的光柱。
熟睡的夏明宇被伯格小心翼翼喚醒后,揉著惺忪的睡眼與尤德一起跟著他踏上了尋找蜂巢的道路。
“對了尤德,你來南風密林里是為了采藥嗎?”
前進的過程里,夏明宇看著尤德身材矮小卻吃力的背著一個大行囊,不由好奇問道。
“是,賢者大人,我要給我的雇主治病調配藥劑缺了月光草,這種草是治愈魔藥的核心材料,在暮色城我根本買不起,便只能來南風密林碰碰運氣了。”
尤德回答的時候,想起夏明宇為了救他便給他喂了一瓶治愈魔藥,外凸的嘴唇也不由微微抽搐起來。
他覺得自己這條命,都不值一棵月光草,更別提成品的治愈魔藥了。
“你不知道南風密林正在鬧盜匪嗎?”
“知道,可我的雇主情況危急,實在等不及了。”
“你的雇主給了你多少錢啊,值得你這樣拼命?”
“.一枚銅幣。”尤德沉默了很久才回答道。
正在前進的夏明宇愣住了,他望向尤德的目光里滿是詫異與不可置信。
一枚銅幣,在暮色城,只夠買一張麥餅啊!
“我的雇主是一個小男孩,他的母親因為過度勞累生了重病,只有月光草入藥能救她。”
“他拿著僅有的一枚銅幣找到了我,其余藥劑師都拒絕了他,我本來也想這樣,可是.”
“沒有母親的孩子,會吃很多苦頭,我深有體會,所以鬼使神差的收下了那枚銅幣。”
尤德從衣袋里取出那枚泛黃的銅幣,神色感傷。
他想要救下的也許不是那個男孩,而是過去的自己。
夏明宇沒有說什么,只是走過去輕輕拍了拍這名猴臉藥師的肩膀。
淋過雨的人,不一定就想要搶走別人的傘,也許他還想給別人撐把傘。
夏明宇此刻很慶幸,他沒有吝嗇那瓶治愈魔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