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感知力的釋放，在斷指上，江林能感受到的古怪之處越來越多。
“咦？”
感知力似發現了什么，讓江林的視線向著地面移去。
皇家私庫的地宮布置了陣法，幾乎隔絕了一切氣息的出入，其中也包括天地元氣。
按理說，這里是沒有天地元氣存在的，就連自身的力量都會被束縛住。
可在斷指的下方，江林卻感知到了天地元氣的存在。
很模糊，卻非常的真實。
但在江林的感知中，這些天地元氣雖是由地面滲出，卻并非散入空氣中，而是進入了斷指內，隨后消失不見。
盯著那斷指看了半晌，江林緩步退出門戶。
“可看出什么來了？”順帝問道。
江林盯著門戶內的斷指，問道：“此處所設陣法，是否真的能隔絕一切氣息出入？”
“當然能。”順帝道：“這陣法同樣是道祖留下，據說是專門為了存放巨人骸骨所用。”
江林聽的心神一震，道祖是千年前的人物。
沒記錯的話，這具巨人骸骨是四百年前落入凡塵的，那時候道祖理應不在了。
千年前的人物，為何要為數百年后的巨人骸骨留下存放用的陣法？
幾乎不需要怎么思考，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道祖，很可能曾經見識過巨人骸骨！
并且他認為這東西有什么危害，所以才留下了陣法。
再聯想道門的人曾說過，他們的使命，便是為了鎮壓巨人骸骨，因此將其分尸肢解。
二十多家道門，一家鎮壓一部分。
包括權貴氏族，也曾提出這個理念，認為巨人骸骨如果拼接完整，會帶來極大的災難。
此前江林一直以為，是因為巨人骸骨太強大。
若真打造成兵器，很可能一不小心給大乾子民造成巨大的損失。
可現在想想，真是那么簡單嗎？
有沒有可能，巨人骸骨帶來的災難，并非是針對老百姓，而是針對整個天下？
權貴氏族對平民百姓是從來不注重的，在他們眼里，那只是為了維持世界正常運轉的工具人。
如果不是為了這個目的，百姓就算死光了，他們的眼睛都不會多眨一下。
既然如此，權貴氏族又怎么會在乎巨人骸骨是否對平民百姓造成傷亡呢？
另外，無數年來，天地間的元氣不斷減少，能晉升道武境的人，到如今只有江林一個。
是何原因？
從沒有人說過。
可是現在，江林想到了一種可能。
天地元氣被巨人骸骨吞噬了，而且這種吞噬是單方面的。
所以天地元氣的數量才會越來越少！
巨人骸骨吞噬天地元氣，有什么用呢？
江林又想到了自己的碎空刀，碎空刀的其中一種特性，便是可以通過吞噬其它東西來增強自身。
恒宇爐同樣有這樣的特性，那么巨人骸骨是否也一樣？
通過吞噬天地元氣，使得骸骨不斷被增強。
又或者說……天地元氣的吞噬，讓骸骨之中孕育出了什么東西，比如說類似神兵的靈性？
當這個想法冒出來的時候，江林只覺得毛骨悚然。
神兵誕生靈性，并不可怕，反而能增強兵器本身的能力。
但眾所周知，神兵的靈性需要強大的修為駕馭。
如果修為不夠，無法駕馭，便會被反噬。
就像巨流臂鎧，靈性初次誕生的時候桀驁不馴，甚至有要噬主的意思，被江林毫不留情的斬殺。
那么巨人骸骨呢？
僅僅刮下來的一點粉末，便擁有破界品級。
江林一直懷疑，正是因為巨人骸骨的粉末，才讓巨流臂鎧的靈性如此兇悍。
話說回來，連粉末都有這樣的效果，那整具骸骨一旦出現了靈性，誰能駕馭的了？
而無法駕馭的后果，便是打造者死亡，巨人骸骨失去控制，成為天底下最兇殘的魔物。
它已經不能再被稱作兵器了。
似乎從江林愈發難看的表情看出了什么，順帝問道：“你在想什么？”
江林深吸一口氣，道：“我在想，是否是因為這些骸骨的存在，才讓道武境的誕生愈發困難。而如此強大的骸骨如果誕生出不受控制的靈性，又該如何是好。”
江林看向順帝，道：“陛下可曾想過，這樣的兵器一旦失控，無人能夠駕馭。不光是大乾，整片天地都可能被毀滅。”
順帝看著他，卻是沒有預料中的驚訝，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
“朕既然想做，自然有應對之法。”
“什么應對之法？”江林步步緊逼的追問著。
順帝看著他，而江林絲毫不懼的與之對視。
“陛下若不肯說，此事恕我無能為力。”江林道。
他再想護著馬凝煙的后代，也不會因此就把整個世界置于極度危險的境地。
如果全世界都被毀滅了，自己會是什么結果？
哪怕有拳法人世間可以拖延時間，卻也僅僅只是拖延。
那種茍延殘喘，時刻有一柄利劍懸于頭頂的感覺，江林并不喜歡。
所以他必須要得到答案！
順帝從江林的眼中，看出了堅決。
田公公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
雖說自己服侍的是皇帝陛下，可江林也是大乾朝廷目前唯一一位新晉升的道武境。
地宮里的修為被束縛壓制又如何，難不成永遠不離開了嗎？
他想提醒江林莫要這樣與皇帝陛下說話，卻又怕擾亂了場上的局勢。
好在順帝并未過于執著，他沉聲道：“數百年來，戰陣不斷經過修改，進化，除了提升戰力外，還有一個效果未曾用過。”
“這個效果，名為驚神。千萬邊軍的驚神陣，即便是巨人骸骨誕生了靈性，也有很大把握滅掉。”
江林聽的一怔，驚神陣？
這個他倒是不知曉，聽順帝的意思，顯然是早就考慮到巨人骸骨會誕生靈性，提前做了準備。
如果真有這樣的特殊戰陣，倒也不失是一種手段。
但江林依然皺著眉頭，道：“如此龐大的兵器，倘若沒有靈性驅使，誰又能使得動？”
順帝道：“驚神陣不僅僅只是屠滅靈性，更是將千萬人的意識合而為一，代替巨人骸骨的靈性。”
江林聽的更是驚詫，千萬人的意識合一，來代替靈性驅使巨人骸骨？
雖然對驚神陣不了解，但從理論上來說，是有可行性的。
可是千萬人的意識合而為一，他們算活著，還是死去？
“不死，便是活著。”順帝道。
江林問道：“陛下可曾與邊軍提過這件事？”
“沒有。”順帝搖頭道：“但他們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都理應為大乾奉獻，無需多言。”
“那……”
順帝打斷了江林的話語，語氣低沉道：“何況朕也會是這千萬人之一，他們若活不成，朕也一樣要死。”
江林頓時不說話了，順帝連自身的性命都要搭進去，還能批判他什么？
批判他這么大的事情，卻不和邊軍的將士們說嗎？
皇帝都要拼命了，那些將士如果知道了，恐怕只會更加拼命，根本不會有什么意見。
江林看著門戶中的斷指，聲音沉重道：“你們該不會很久以前，就發現了天地元氣是被這些巨人骸骨吞噬吧？”
順帝少見的沉默了數秒，而后才道：“的確是很久以前就發現了。”
“但你們沒有公之于眾，而是刻意隱瞞。因為這天底下的道武境數量越少，巨人骸骨的對手也就越少。”
順帝搖搖頭，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更因為朕的對手，從來不是道武境。”
“那是誰？”江林下意識向著上方看去：“九天之上的存在？”
“算是吧。”
雖然順帝并未明確否認，可江林卻從他的語氣和神情中，看到了些許無奈。
順帝揮揮手，身后的門戶自動閉合，隱去了其中的斷指。
他的視線依然放在江林身上，道：“邊軍的兵器不急于一時，有時間的話，你可先去極遠之地看一看，一切自然明了。”
“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那里有什么？”江林問道。
順帝道：“因為耳朵聽到的，往往沒有眼睛看到的更直觀。”
“所謂的極遠之地，有多遠？”江林問道。
順帝這次回答的倒是很爽快：“當你看到應該看的東西，便到了。”
江林沒有再問下去，所有的事情問到這，幾乎已經可以確定答案了。
而答案是否正確，只能去極遠之地做驗證。
江林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過幾日便啟程去一趟。希望回來的時候，所有疑惑都能得到解答。”
“或許吧。”順帝的語氣，依然模棱兩可。
好似哪怕到極遠之地看到了真相，得到的也不是最終答案。
這使得江林對此更加好奇，也更加迫切的想要去極遠之地一探究竟。
隨后，幾人離開了地宮。
江林快步出了皇宮，田公公則在目送他離開后，低聲抱怨道：“這位江大人，對陛下未免太過無禮了。”
“并不稀奇。”順帝淡聲道：“等他回來，自然不會再這樣了。”
田公公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問道：“陛下，那千萬人的驚神陣，真能鎮壓得住巨人骸骨的靈性嗎？若有差池，陛下豈不是……”
他話沒說完，但言語間的關切之意卻十分清晰。
順帝轉身朝著御書房走去，語氣輕描淡寫。
“千萬人都去了，朕又怎能不去。都說邊軍不怕死，莫非朕就怕嗎？”
“為了天下徹底安定，無論行還是不行，都要做！”
“即便敗亡，朕也無愧于心！”
田公公跟在后面，過了片刻，道：“到時候，請陛下將老奴也帶上，總算要奉上一番力。最不濟，也能陪著陛下走到最后。”
這位陪伴順帝數十年的老太監，已經到了無懼生死的年紀。
他的忠心，可見一斑。
離開皇宮的江林，一路上低頭不語。
只在腦中思索著，順帝所說之事，究竟有幾分可行性。
嚴格來說，是有成功概率的。
只是犧牲千萬人，打造這么一具驚天動地的兵器，說出去未免太過驚世駭俗。
一旦消息傳出，不知道多少家庭動蕩。
那些孤兒寡母的，可如何是好？
“極遠之地，必須盡快前去，看看究竟有什么，讓一代又一代的大乾皇帝，義無反顧的要做這件事！”
“不過去之前，要先試一試大雪山的動靜，順便把太古紫金木找個地方栽下去，不能再拖了。”
太古紫金木的幼苗，如今已經有一尺多高，長出了六對葉子。
金紫色的光彩熠熠，看起來頗為不凡。
它成長的很快，而且每長出一對新葉子，便要吸收更多的天地元氣。
眼下除了恒宇爐，普通的泥土已經無法將其栽種，否則一時半刻便要將周圍一切有價值的東西吸干凈。
鐵匠營畢竟是很多人來往的地方，搞成一片絕地終究不好。
江林回到鐵匠營的時候，衛老漢他們還沒回來，估摸著是好不容易帶兩個孩子進城，要多逛一逛。
趁著這個機會，江林從恒宇爐中取出了太古紫金木的幼苗。
看著眼前尺許長的幼苗，江林又看向隨之飄出的江恒宇。
江恒宇知曉江林要做什么，道：“主人將它栽下后，我們未來是否還有機會再見？”
雖然他的表情和語氣沒有太多變化，但問出這個問題，便代表著不舍。
太古紫金木的幼苗，也在江林手上不斷搖擺，枝條努力的朝著江恒宇探去。
它已經有了一定的靈性，但是不夠清晰，更無法言喻。
只能用動作，來表達自己的需求。
在這棵幼苗心中，江恒宇或許就是它可供依賴的哥哥，其重要性，甚至要超過江林。
畢竟江林只是把它帶來，是恒宇爐將它孵化，養大至今。
江林也不確定答案，畢竟到目前為止，都沒聽說過這棵太古紫金木的消息，很大概率并不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他看著江恒宇，選擇實話實說道：“我不知道，但此次會盡力栽種于我們能找到的地方。”
江恒宇道：“如果找不到也沒關系，等我的探索能力充能完成，總會找到的。”
他飄過來，在太古紫金木的枝頭上輕點了一下：“好好長大，日后終有再見之日。”
太古紫金木的幼苗一陣搖晃，枝葉嘩啦啦作響。
其它靈能神體，也都紛紛飄出來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