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降臨,往日喧囂的鄉間如今一片荒涼。
一條州級公路蜿蜒向前,暫時還算保持完好,只是道路兩側風景凄涼。
枯槁的雜草肆意生長,覆蓋著坑洼不平的土地。廢棄的別墅被劫掠拆毀,只留垮塌的磚瓦。廢棄的車輛破破爛爛,無聲地訴說著末日的殘酷。
一支武裝車隊如同洪流般在公路上快速駛過,揚起滾滾塵土,綿延兩三公里。
烈日如同火球般炙烤著大地,車頂上的士兵卻依然全副武裝,黑色的頭盔和防彈衣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沉重。
無論是緊握方向盤的司機,還是緊靠艙門的士兵,無不緊繃著每一根神經,目如鷹隼般掃視著道路兩側發出細微沙沙聲響的枯黃草叢。
熱風吹過,干枯的野草如同海浪般搖曳,更添了幾分潛在的危險。
每當聽到任何異樣的動靜,哪怕只是一陣微弱的摩擦聲,車隊的重機槍便會隨著士兵的動作而緩緩移動。
黑洞洞的槍口如同沉默的死神,凝視著可疑之處。士兵們的手指隨時準備扣動扳機,傾瀉彈雨。
因為在那些齊腰深的枯黃雜草背后,確實潛藏著不少衣衫襤褸的幸存者。他們眼窩深陷,顴骨突出,蠟黃的面容上布滿了疲憊和饑餓的痕跡。
長期的饑餓如同慢性毒藥般侵蝕著他們的身體,卻也磨礪出他們對生存的渴望,以及對危險的敏銳。
聽到遠處道路上傳來的沉悶車輪聲,這些如同幽靈般的幸存者便會小心翼翼地從藏身之地爬出來,帶著些許希望,窺視著出現在視野中的“獵物”。
只是,這些幸存者手中所擁有的,不過是一些普通槍械,而且大多是射速有限的半自動武器。
這些在和平年代或許還能作為狩獵工具的簡陋武器,在裝備精良、防護嚴密的裝甲車隊面前,簡直如同燒火棍一般,顯得微不足道,不堪一擊。
偶爾,也有幸存者抱著僥幸,試探地從茂密的草叢中探出半個腦袋,瞥一眼快速駛過的龐大裝甲車輛,試圖尋找可乘之機。
迎接這種冒險舉動的,往往是裝甲車頂機槍手訓練有素、毫不留情的精準點射。
每當沉悶的槍聲響起,噴射出的子彈瞬間撕裂空氣,鮮紅的血液隨即潑灑,瞬間染紅路邊干枯的野草。
“是‘里士滿警備隊’的人來了。”
親眼目睹了同伴如同草芥般被輕易收割,剩余的幸存者們徹底放棄了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們緊緊地蜷縮在齊腰深的悶熱草叢中,在心中默默祈禱著武裝車隊能夠盡快遠離自己,以免遭受無妄之災。
就在這時,領頭的“斯特瑞克”裝甲車開始緩緩減速,準備拐過前方一個被炸毀的加油站。
而在加油站附近,一棟布滿彈孔的殘破房屋后突然爆發出一聲低沉的悶響,伴隨著一道難以察覺的灰色煙塵。
可悶響中,一枚八十四毫米口徑的炮彈如同來自地獄的咆哮,撕裂空氣,呼嘯著擊中了五十米外“斯特瑞克”裝甲車的側面。
“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如同喪鐘驟然敲響,半穿甲榴彈輕易撕開了裝甲車看似堅固的防御,隨后在狹小的車廂內部猛烈爆炸。
巨大的能量瞬間釋放,將這輛十幾噸重的鋼鐵巨獸如同玩具般炸得凌空跳起。
車頂的重機槍手如同一個被巨力拋出的破布娃娃,在空中飛出十幾米距離,重重摔落在地面上,摔成滿地血污。
突如其來的爆炸如同晴天霹靂,整個戒備森嚴的車隊如同被捅了馬蜂窩一般,陷入巨大的恐慌和混亂之中。
后續的裝甲車輛緊急剎車,輪胎與粗糙的路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尖叫。
車上的士兵們開始叫渣渣的呼喊,從各自的崗位上探出身子朝四周觀察。他們手中的槍械如同失控,對著周圍任何可疑的目標瘋狂掃射。
尤其是幾輛擔任先導任務的裝甲車,更是如同發狂的瘋狗般,不顧一切地朝著炮彈飛來的方向傾瀉著憤怒的彈雨。
塵土飛揚,碎石飛濺,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火藥味。
襲擊迫使龐大的武裝車隊停止前進,上百輛各式車輛如同受到驚嚇的獸群,本能地向公路兩旁散開。
履帶和輪胎碾壓著干枯的植被,發出吵雜的嘎吱聲。
車載的步兵如同亂碰的罐頭,跌跌撞撞地扶著頭盔從車輛后部跳下,神色慌張地朝著公路兩翼的廢墟和草叢擴大搜索范圍。
引擎的轟鳴聲、士兵的叫喊聲、槍械瘋狂的射擊聲混雜在一起,此起彼伏,構成了一曲混亂的末日交響。
在車隊中央的指揮車內,博格少將依仗著自己是部隊的最高指揮官,擁有一張簡易的行軍床。
此刻,他正仰面躺在上面,眼皮緊閉,試圖在持續的顛簸中抓住些許時間的休憩。
“嘎吱——!”
一聲突如其來的急剎車猛地出現,毫無防備的博格少將身體猛地向前一沖,腦袋撞在床沿上。
劇痛讓他驚坐而起,揉著發痛的額頭,怒聲道:“發生什么事了?!”
“敵襲!將軍!”一名頭戴耳機的參謀大喊道,聲音因為驚慌而變得尖銳顫抖。
“冷靜,沒什么大不了的。”作為‘里士滿警備隊’最高長官,博格少將雖然氣惱,卻沒多說什么廢話。
具體的臨場戰術指揮并不在少將的職責范圍,戰斗群擁有完善的指揮鏈路和應對突發情況的作戰流程。
作為一名將軍,他坐著等就好了,零星襲擊不會對車隊造成太大影響——可現實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就當戰斗群的車隊停止前進,幾架嗡嗡聲響的四軸無人機如同幽靈般,從道路兩側傾頹破敗的建筑廢墟后方低空掠過。
這些無人機借助著廢墟的掩護,以極低的高度逼近到距離車隊僅僅二三十米的地方。
“小心空中!是無人機!”一名眼尖的士兵聲嘶力竭地喊道,聲音中充滿了絕望。
車隊中,一輛滿載士兵的裝甲運兵車猛地停下,車門“哐當”一聲打開,七八名全副武裝的士兵迅速跳下車輛。
他們迅速而熟練地沖向路邊一棟相對完整的二層建筑,試圖搶占這個可能成為關鍵的制高點。
士兵中的機槍手還沒來得及搜索到任何隱藏的敵人,就看著又一架無人機從不足一米的眼前飛快竄過。
無人機尾部拖著細細的光纖,仿佛死神手中牽引的細線。
這清晰地表明,傳統的無線電偵查和干擾對于這些采用光纖制導的無人機來說,是完全無效的。
“不——!”那名機槍手來不及調轉手里的機槍,情急之下只能抽出腰間的手槍,對著那架急速掠過的無人機連連扣動扳機。
可那架無人機飛得極快,完全無視了‘砰砰’亂射的子彈,“嗖”的一下遠去,徑直撲向車隊中央。
車隊中雖然裝備了兩輛“復仇者”防空系統,但這兩種車輛都沒有配備雷達系統,而是依賴光電搜索和瞄準。
面對貼地飛來的自殺式無人機,“復仇者”來不及捕捉和鎖定目標,如同失去了視覺的猛獸,只能徒勞地轉動著炮塔,毫無作為。
“轟——!”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劇烈爆炸聲響起,幽靈般的自殺無人機精準地撞上了位于車頂架設著多根通訊天線的裝甲指揮車。
無人機機身下方懸掛的燃燒彈瞬間炸開,濺射出大量的橘紅色火焰,迅速將整輛裝甲指揮車吞噬,黑色的濃煙夾雜著刺鼻的焦糊味沖天而起。
駕駛室內的士兵們如同被高溫炙烤,不得不慌忙打開變形的車門,翻滾著跳下燃燒的車輛,抓起車載的滅火器,對著黏附在車體上的熊熊烈火瘋狂噴射。
與此同時,指揮車后部的車廂門也被猛地打開,四五個穿著不同軍銜制服的軍官著急上火地跳了出來。
其中就有‘臨危不懼’的博格少將。
短短的兩三分鐘內,由上百部車輛組成的武裝車隊,先后遭受了三枚威力巨大的炮彈和七架自殺式無人機的連環襲擊。
車隊的前后和中部都騰起滾滾翻涌的黑煙,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硝煙味和燃燒焦糊味,造成了十幾名士兵的傷亡。
原本還算有序的戰斗群出現巨大混亂,士兵們如同驚弓之鳥,根本無法辨別襲擊者究竟隱藏在何處,更無從知曉對手的人數和裝備情況。
他們像無頭蒼蠅般的盲目射擊,企圖用密集的火力網來掩蓋內心的恐懼,但這毫無目標的掃射除了徒勞地消耗著寶貴的彈藥,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博格少將不得不插手指揮,首先要求士兵們下車,形成左右翼的防衛,尋找敵人可能的位置,也免得擠在一起被集火。
當確認所有襲擊都來自遠程遙控,他又果斷命令前隊變后隊,以最快的速度向后方撤離這片交戰區域,以免受到更大損失。
半個小時后,戰斗結束,殘破的戰場如同被撕裂的畫卷,一片狼藉。
士兵們如同掘墓人般,在被炸毀的車輛殘骸中搜尋著幸存者和敵人的線索。他們找到了一些自殺式無人機的碎片,確認敵人使用了光纖制導。
能玩這手的絕不是什么烏合之眾,這次襲擊更是精心策劃,絕非臨時發起。背后的組織者肯定不是什么幸存者。
士兵們沿著那些蛛絲般散落在廢墟中的殘留光纖,試圖追蹤襲擊者的蹤跡,最終找到的只是一片空蕩蕩的廢墟。
襲擊者早已“人去樓空”,現場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留下,只有空氣中殘留的淡淡火藥味,無聲地嘲笑著他們的無能為力。
博格少將站在被燒焦的指揮車旁,無比的氣惱,“一定是那些該死的黃皮猴子干的。除了他們,整個弗吉尼亞沒有誰敢來挑戰我們。”
就在這時,另一部指揮車的無線電臺傳來急促的呼叫聲,是不久前派出去的飛行中隊發來回報。
中隊指揮官興奮的報告道,他們派出的八架狀態良好的武裝直升機已經抵達了距離戰場一百多公里外的法姆維鎮,并且完全之前的命令。
法姆維鎮的幸存者營地被“點著了”,巨大的火焰正在吞噬著一切。
聽到這條消息,博格少將心中的怒火非但沒有絲毫平息,反而如同被澆上汽油的火焰般燃燒得更加猛烈。
他咬緊牙關,對著無線電怒吼道:“我們命令你們返航后立刻重新掛載彈藥,前往兩百多公里外的阿沃尼鎮。
把那伙膽敢挑釁我們的黃皮猴子的老巢給我徹底炸平!我要他們一個活口也不許剩下!”
此刻,周青峰率領的偵搜小隊并未遠離剛才那片狼藉的戰場,他們如同潛伏的獵人,悄然轉移了幾百米的距離,隱匿在一片新的廢墟之中。
然而,他們的短暫喘息很快就被打破。
對面的博格少將顯然被徹底激怒了,在后撤一段距離后,其武裝車隊立刻起飛了更多的“跳躍20”無人機實施偵查。
這些嗡嗡作響的黑色‘小鳥’如同不知疲倦的禿鷲,在戰場周邊十幾公里的范圍內來來回回地盤旋掃描,試圖找出膽敢挑釁他們的敵人。
博格少將并不愚蠢,他只需要看一眼那些自殺式無人機爆炸后留下的殘骸,再對比一下繳獲的光纖撒放器的大小,心中便已了然。
隱藏在暗處的敵人一定就潛伏在距離他們十公里左右的區域,且不可能跑太遠,還是有機會抓住的。
“周總,敵人的數量很多,正在不斷靠近。我們必須盡快想辦法撤退。”作為偵搜隊的副隊長,蔣夢龍肩負著一項重要的任務,那就是確保周青峰的安全。
“必要時,我會立刻召喚正在待命的‘圣光一號’,優先將周總您安全轉移。
‘圣光一號’擁有極強的貼地飛行能力,敵人的‘復仇者’防空系統很難對其構成威脅。”
周青峰聞言,只是略微翻了個白眼,并沒有多說什么。
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提出抗議也是徒勞,偵搜小隊的其他成員肯定會聽從老蔣的命令。他只能無奈地將注意力轉向面前聲學雷達的電腦界面。
這種被動式的聲音探測裝置在復雜的戰場環境中往往能發揮出奇效,它能夠敏銳地分辨出各種不同的聲音特征,如同戰場上無形的耳朵。
如果能夠拉開距離布置兩臺以上的聲學雷達,不僅能提前預警敵人的靠近,甚至還能根據聲音的傳播特性,大致估算出敵人的方位和種類。
突然,電腦屏幕上一個紅色的警示圖標猛地閃爍起來。
聲學雷達清晰地探測到有數量不少的直升機正在快速靠近,發動機特有的轟鳴聲如同悶雷般滾滾而來,在寂靜的末日荒野中顯得格外刺耳。
偵搜隊的每一名成員臉色都變得極為難看——敵人完全可以采取地面優勢兵力撒網式搜捕,再配合直升機進行快速機動和空中壓制。
他們這支人數極少、裝備相對簡陋的小部隊,很可能會陷入一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絕境。
“敵人的直升機不是直接沖我們來的。”經驗豐富的蔣夢龍掃了一眼聲學雷達提供的飛行軌跡,“他們從法姆維鎮那邊過來的。”
法姆維鎮只有一架小型私人飛機“比奇”,根本不可能擁有如此數量的軍用直升機。
也就是說一股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眾人的心頭。
周青峰緩緩從隱藏的殘破廢墟后抬起頭,銳利的目光穿透彌漫著塵埃的天空,仔細觀察著那些越來越近的直升機外形。
當他清晰地識別出直升機兩側臨時加裝的對地火箭巢,聲音低沉而冰冷地說道:“法姆維鎮……完蛋了。下一個,就輪到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