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朔皇陵,處在天壽山一處山坳之中。
入口處左右兩側是龍山和虎山,中間夾著大宮門——也就是鄔志恒等天人供奉攻打的地方。
過了大宮門,就是碑樓。而后走過一條長達十余里的總神道,便到了龍鳳門。龍鳳門之后的山麓上,就是大朔諸位皇帝的陵寢。
鄔志恒此時就站在龍鳳門后,看著正對面的孝陵。
“真的沒有防備!?”
鄔志恒不敢置信。
他這一路小心翼翼、草木皆兵,風吹落樹葉他都會陡然扭頭看去、運起護身真氣防備。
但,這十余里的總神道走過,他竟是連一個人都沒有見到!
沒有建文帝,沒有明教,沒有孝陵衛。那明教的神秘教主,和與建文帝交手的那個高手,都沒有出現。
仿佛偌大的皇陵之內,就只剩下了鄔志恒一個人。
越是如此,鄔志恒的心越是不敢放下。他此時反而希望能有人來打他一掌,爭斗一番。
作為江湖出身的天人,他不怕爭斗、受傷。
但對未知的恐懼,那種利劍懸在頭頂卻始終不落下來的感覺,卻極為難熬。
“呼——”
鄔志恒長出了一口氣,調息片刻,平抑了起伏的心境,看向不遠處的孝陵。
他緩緩朝著孝陵走去。
“然后呢?”
皇帝顯然不會屈尊來問的,所以小太監在一旁問道。
鄔志恒卻是猶豫了半晌,緩緩吐出了一串口訣。
“吞天納海攝星斗,”
“化盡千川入我流。”
“百脈倒轉奪造化,”
“氣散神枯……骨作舟。”
乘輿之內的皇帝陡然睜開了雙眼,死死地盯住了鄔志恒!
“你這口訣……可念完了?”
鄔志恒搖了搖頭,繼續念道。
“還有三句。”
“強納八荒,自陷淵壑。”
“貪噬成狂,骨裂髓枯;”
“天怒人怨,命燼神逐。”
“臣只看了一眼,勉強只記住了這些……”
皇帝皺眉說道。
“細細說來!如何看到的!”
“是。”
鄔志恒走入孝陵之內。
吱——
吱——
吱——
剛剛邁步進來,他便聽到了一串極為刺耳的聲響。
仿佛有人正用什么極為尖銳的物體,在石頭之類的硬物上刻畫。
有聲響,就代表有人。
鄔志恒竟然感覺到如釋重負。
他運起橫練功法護住周身,緩緩前行。
夾雜在那刺耳聲響中,兩人的說話聲隱隱傳來。
“你是不是沒念過多少書?籍天睿和苗王的手記我看了,下筆好歹也算是下了些功夫,怎么你就寫的歪歪扭扭?你寫成這樣,皇帝能認出來?”
“我在安家找到的那些紙,合著都是你找別人代寫的是吧?”
男子的聲音說道。
“我年歲小,只顧著習武和殺人,如何能有多大的學問呢?”
一個悅耳的女子聲音說道。
鄔志恒緩步走入孝陵內的廣場。
廣場上的情景映入眼簾。
在廣場一側,破開了一個數丈見方的大洞,露出一截石質臺階,一路朝下延伸,直到消失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而在洞穴旁邊,擺放著一個棺槨。
或者說,一“堆”棺槨。
看形制,這棺材的用料和做工顯然極為講究,卻被無情地拆成了一堆碎塊,堆成一堆。
而在廣場上,有兩個人。
一個看著三十多歲,容貌英武、猿臂蜂腰,穿一身玄黑色勁裝,手上戴著一雙玄黑色手套,一頭銀發在頭上扎起,垂下兩縷碎發,擋住了側臉。
一個身形嬌小,只看背影就知道外貌出眾,身穿一身素白勁裝,頭發松散的挽了個發髻,一只手提著袖子,露出雪白的皓腕。
兩人都是蹲在地上,左手拿著一塊棺材的碎塊,看一眼,右手就在地上劃拉幾下。
那兩人的手指就如同鋼鉤一般,在地上刻畫出深邃的印痕。
那刺耳的聲響,就是他們用手指在地上刻畫的聲音。
“差不多了吧?陛下?”
那男子忽然扔掉了手中的棺材板,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這地上差不多都刻滿了,再眼瞎的人,進來也該看個滿眼了。”
忽然間,從鄔志恒身后傳來一個沙啞凝滯的聲音。
“嗯。”
鄔志恒悚然一驚,猛然轉身朝后掃出一拳!
卻是打了個空!
那男子朝這邊看了一眼,卻是一聲輕笑。
“嚇小孩兒沒意思,陛下。”
腳步聲響起,與鄔志恒擦肩而過。
建文帝走過鄔志恒身側,仿佛只是路過一般,連一眼都沒有看他,自顧自的到了那堆棺槨旁邊,低頭看著,沉默不言。
啪啪啪。
那男子忽然拍了拍手,將鄔志恒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回神了,這位供奉大人。”
“未請教?”
鄔志恒沒有急著回答,而是左右掃過這三人。
他大致知道了這三人的身份。
建文帝,明教教主,和與建文帝兩敗俱傷的那個高手。
一個當著十個供奉的面,撕開了黃錦的喉嚨,又與八位供奉且戰且退,自身毫發無傷的逃入了皇陵。
一個沖入孝陵,是放出建文帝的始作俑者。
一個是在陛下陵寢獨自殺了五位供奉、殺死汪治,而后又與建文帝交戰,且打的建文帝落荒而逃,追出了半座山方才罷休的高手。
真可謂是“仙之人兮列如麻”!
每一個都是至少能匹敵六七位供奉的絕世兇人!
他們之中任意一個,都可以在一盞茶的時間內,將鄔志恒拆成一灘放在蘭州拉面里都嫌薄的碎片!
此處卻有三個!
鄔志恒已經陷入了絕望。
那男子卻是輕笑一聲。
“干嘛一副引頸就戮表情?”
“放心,你不會死在我們手里。”
“我們這邊這位陳釀一百四十二年的陳年陛下,還要你跟你那邊的小陛、下帶句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