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到來,王宮內的搜查還未結束,但被控制的諸侯領主們與召入王宮的群臣,已齊聚于大殿。
看到了端坐在王座上的王太子埃里克身上的裝束,并非緊急情況下攝政應該穿的,以及先前被召見的大貴族們,擁立在靠近王座的兩側,后來的眾人便已經為國王的處境心知肚明。
當宮廷官員沉痛的宣布萊德溫三世遇刺賓天的消息,貴族們依舊為國王的逝世表現出了震驚和嘩然。
萊昂不知等家里的布萊恩大叔知道老龍已死,其先主大仇得報會是什么反應.
貴族們集體向新的奧蘭德君王宣誓效忠,登基和宣告儀式雖然從簡從快,但依舊自上午持續到了下午。
短短幾日之內,先是王城暴亂,又是王宮動亂,國王身死新君繼位,有太多變化需要群臣適應,尤其是萊德溫三世生前留下的正在進行的政務需要向新王交接。
王座大廳的儀式散場,萊昂同樣希望盡快面見如今的埃里克國王,和他談一談。
他先前對伊妮絲的這位言行直爽的大哥印象不差,但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萊德溫三世已經遇刺,自己此行被其委任篩選魔法學徒,培養宮廷法師的工作,也不知何時才能正式開始。
離開大廳,萊昂輕車熟路的跟上了伊妮絲的背影。
小公主聽到腳步,回頭看到萊昂。
之前被性情大變的王兄惹惱的心情,不禁隨之變好了許多。
少女隨即帶著阿加莎放緩了腳步。
兩人很快默契的來到宮殿旁的庭院談話。
萊昂開門見山的求助:“伊妮絲,你現在有辦法幫我在王宮找個東西嗎?”
一眾貴族的禁足令還沒有解除,他無法冒著忌諱自行在王宮里尋找“昨晚”丟失的怪物牌卡利斯托。
想到這,萊昂心里古怪,只因在他的視角看來,自己已經遺失了那張牌近兩個月還不算腦袋里此刻似夢似幻,斷斷續續的多年記憶。
“當然可以,丟了什么?”伊妮絲眨眨眼的問道。
以如今彼此的關系,萊昂自然沒必要再對未來的妻子保密什么,直接從口袋抽出了寶具牌“沸騰之心”。
“是一張和這一模一樣的卡片狀魔法器具,只不過當中圖像為一頭恐山熊。”
“這就是當初你在戰場上召喚戰爭巨獸的魔法?”伊妮絲好奇的看向萊昂手里那精致的卡片。
精巧漂亮的亮晶晶事物,天生對女孩有吸引力,她也不例外。
萊昂見少女眸光閃閃發亮,索性把牌遞給了她。
“這東西外觀看著十分貴重,我怕被別人撿到會私藏帶走,而我現在沒法去找,當初.我是說,還記得‘昨晚’我召喚那頭巨熊幫咱們斷后的位置嗎,應該就遺失在那附近。”
伊妮絲捏著這畫面立體的魔法卡片左右前后把玩打量,記下模樣,點了點頭:“我會以我的私人寶物丟失為名,讓禁衛軍幫我搜尋。”
說完她將卡片還給萊昂,抬眸道:“你之前向我父王討要古代秘銀,是不是就為了制作這種魔法寶物?”
萊昂挑眉,坦誠的道:“的確如此,你怎么猜到的?”
“烏薩托之戰沒聽說過你召喚那頭熊怪作戰,亡靈戰爭中,它卻頻頻現身戰場,你又不是那種為隱藏底牌而坐視麾下戰士平白犧牲的人,所以顯然在我父王依戰功而賞賜你月隕銀前,你手上還沒有那張魔法卡片,對吧?”伊妮絲笑道。
說罷,她余光撇了眼庭院遠處的禁衛,身子湊近萊昂,招手讓他低頭。
萊昂疑惑的附耳過去。
伊妮絲展開扇子遮掩,小聲對萊昂耳語:“你還需要多少月隕銀?”
萊昂聽得心里一跳,瞬間兩眼放光。
他趕緊低聲急答:“有多少就要多少,越多越好!你能幫我弄到?”
伊妮絲嘴角微微翹起。
被王兄那急不可耐的強勢逼迫惡心了一下,不好好回敬一番,就不是她了。
正好,趁如今父王離世,王兄剛剛繼位不了解王都各方的情況,自己有足夠的機會在煉金公會動些手腳。
“.就等著驚喜吧”伊妮絲從容自信的收起絨扇,表情胸有成竹。
瞧著眼神得意的小公主萊昂心中狂喜。
要不是此刻奧莉薇婭還在等自己,實在心虛,他都想抱起伊妮絲狠狠親上兩口了。
月隕銀的問題若能解決,自己日后能隨時掏出一車面包人,可就再也不怕如王宮之夜那般面對群敵的狼狽處境,更妄論其對于挽回重要之人那神跡般的效果。
不過欣喜之余,萊昂忽然又想起一事。
抬起右手,催動魔力顯現手背上的太陽日輪,萊昂猶豫著問道:“那柄劍,我要重新再插回去嗎?”
知道萊昂指的是先祖的太陽圣劍,伊妮絲思索片刻后問道:“你能試著將那柄劍轉移給我或者其他人嗎?就像奧莉薇婭小姐之前轉移給你一樣。”
萊昂撓頭:“我也沒試過,那你把手給我。”
伊妮絲抬手,任由其牽住。
萊昂集中精神,試著凝聚將魔紋移向伊妮絲的念頭。
然而手背的太陽日輪僅僅只是閃爍了一下,便沒有更多反應。
“看來,不行啊。”伊妮絲嘆了口氣。
于是她謹慎道:“你最好,還是永遠帶走它吧,這柄劍既然除了你和奧莉薇婭小姐沒人能使用,你若是再插回原位,萬一,下次再被有心人利用來癱瘓王宮.
甚至是,被他人啟動那能夠改變過去和未來的魔法,到時我們恐怕都不一定會知曉,整個世界在不知不覺中改變.這隱患太可怕了,在我看來,圣劍在你和奧莉薇婭小姐手里,對所有人來說都更安全。”
伊妮絲又無奈的笑笑,盯著萊昂:“再說先祖之劍本來就算是前王朝代代嫡傳的家族至寶,我父王既已奪走了前王維倫的王權,如今只是歸還寶劍,甚至算不上對奧莉薇婭小姐的彌補,不是嗎。”
少女暗道尤其無論怎么看,自己如今還.
萊昂思忖著,不免擔憂:“可威茲馬拉曾看到我手持圣劍,他被活捉關入地牢了,萬一埃里克陛下發現圣劍遺失,又從對方口中問出那晚的情形該怎么辦?”
伊妮絲卻并不是很擔心。
“沒關系,你只要咬死了不知圣劍下落,我王兄問起,你就模棱兩可的推到阿緹亞斯人頭上便是。
反正那圣劍在你手中無影無形,梅特已死,昨晚庭院里的戰斗只有你、我和威茲馬拉知曉,你我串好口供,王兄再怎么樣也不可能去相信勾結外敵的刺王者對王國重臣的‘污蔑’。”
萊昂點頭,覺得也是,自己雖未能救援國王,但再怎么說如今也是拯救公主,對兩名罪首一殺一擒的功臣。
以那位埃里克老兄豪邁直爽的性子,不至于會聽信弒殺其父的仇人和叛國賊的指控。
而且老實說,他打心眼里也想帶走這柄圣劍。
莫說其劍內的大魔法,落入他人之手有多么危險,就算沒有這層顧慮,太陽圣劍作為奧莉薇婭的家傳之物,本來也應該歸于少女所有。
何況,只要想起金獅女王一劍斷流的恐怖模樣,太陽圣劍在奧莉薇婭手中簡直就是自家小獅子的“專武”。
短暫的密談后,萊昂暫別伊妮絲,返回了禁衛監視的連廊別館。
宮中的戒嚴已經放松了許多,只是眾人仍要留在王宮,等待禁衛們調查取證完畢。
不過,也有不少高級貴族已經被允許離開王宮。
其中大多數是對王室最忠誠的那一批“真·王黨”領主,但也有像自己如今的封君,荊棘花家的費奧多伯爵那樣新加入國王核心封臣圈子的諸侯。
說來此次前來奧蘭頓王都參加騎士盛會,萊昂幾乎沒多少機會和這位仍對自己耿耿于懷的新封君說上話。
想到費奧多對自己的成見,萊昂此刻倒是心里萌生了一絲解決二人矛盾的希望。
只要伊妮絲能幫自己搞來一批月隕銀,那他就能做出新的涅蒂牌,立刻來試著召喚厄利弗伯爵,搞清尸身失蹤的荊棘花之主如今的生死。
若厄利弗已遭遇不測,那么對方想來絕不會甘心在這壯年之時死去,必然能夠接受契約,回歸凡世。
以荊棘花之主的聲名,應該比當初召喚卡尼斯成功的概率更大才對。
但如果厄利弗伯爵還沒死.
或者說,還沒徹底“死去”,那自己也算是知曉對方至少尚在人間,對如今還在索博尼茨領以南,探尋吸血鬼大軍蹤跡的戴維而言,也有了明確的希望。
果然還是朝中有人好辦事,感到上面有人,萊昂不由感慨,尤其上面的人還是自己未來的老婆 進入別館,來到房間門前,接下來要面對現在的老婆了,萊昂心里有些打鼓。
是時候和奧莉薇婭談談了,這是躲不掉的。
推門而入,看到房間中的少女,已經解下了昨晚闖入王宮前臨時在臉上纏著的繃帶,安靜的等著自己。
萊昂關緊房門,來到奧莉薇婭身邊緊挨著坐下,開始講述昨晚那跨越兩個多月乃至實際上,對除了猶如被從時間中剝離的伊妮絲這位觀測者以外的所有人而言,整整六年的“命運旅程”。
講述著那讓人難以置信,改變整個世界的大魔法,訴說彼此陰差陽錯分道揚鑣的命運,萊昂的手不知何時已被奧莉薇婭攥得生疼。
反蓋在她手背上,安撫她那莫名緊張的情緒,待終于講完了自己眼下所知道,所能推測的一切,房間中歸于沉默。
“原來.都不是噩夢。”奧莉薇婭垂眸,喃喃道。
她抬頭看向默默注視著自己的萊昂,女孩心有余悸的伸手,輕撫愛人的胸膛。
“還疼嗎?”奧莉薇婭自責的低聲道。
喘不過氣般的懊悔和憤恨填滿胸口,讓她聲音有些顫抖,若都不是夢境,自己險些親手殺死摯愛。
“早就沒事了,那神秘的吟游詩人治好了我的傷勢。”萊昂撫摸她的臉頰,渾不在意道。
奧莉薇婭看了看愛人的側臉,心揪的埋首,鉆入他懷中,緊緊環住萊昂的后背。
似害怕失而復得的對方再度從生命中消失,無法言語的自我厭惡涌上心頭。
“.對不起.對不起.”
女孩不斷地嗚咽和道歉,讓萊昂只得不斷為她撫背,溫聲安慰。
許久,奧莉薇婭的呢喃才逐漸平靜了些許。
萊昂捧起眼眶紅紅的少女臉頰,不禁苦笑:“本來該由我道歉的才對,你怎么一個勁的搶我的話呢?”
“無論什么原因,我都不該那樣傷害你.你從來沒有放棄保護我,而我卻將劍刃指向你,差點殺死你”
少女帶著酸楚的目光,忽然閃過一絲堅毅,她抬頭,認真嚴肅的請求道。
“萊昂,你狠狠打我一頓,好嗎?”
猝不及防之下,萊昂差點被嗆的咳嗽。
“怎么可能!?你燒糊涂了嗎。”他啼笑皆非的抱緊少女。
“又不是在對練武藝,我就是再挨你一頓胖揍,也不可能對妻子動手。”
畢竟自己才是此刻心中有愧的人。
然而話音剛落,他就感到身體被推開,聽到一陣風聲朝奧莉薇婭臉上襲去。
萊昂大驚,身體迅如閃電般瞬間撲上去將少女壓到了床上,一個關節技環住她的脖子。
堪堪以手肘卡住了奧莉薇婭打向她自己的耳光,手臂挨了一巴掌甚至被震得發麻。
萊昂心里倒吸一口涼氣。
今天才發現,自家的小妮子怎么這么癲吶?
如此巨力,要是打實,那張俏臉往輕了說也要姹紫嫣紅,自己怕得心痛到窒息不可。
之前她臉上挨了那該死的阿緹亞斯法師造成的傷口,就已經夠讓人心疼的了。
“好了!奧莉薇婭,該道歉的是我!如果你要這樣自罰自己,那我恐怕得在你面前自裁,才能求你原諒我和伊妮絲現在的關系了。”萊昂無奈。
聽到這話,奧莉薇婭才愣了愣神,從那自責中微微掙脫。
深深嘆息,萊昂放開少女的脖頸,后怕的兩手死死壓住她的手腕,保持這詭異的警惕姿勢,道出愧疚的歉意。
“對不起,奧莉薇婭.我不會否認我對伊妮絲的情感,我不是個稱職的丈夫,無論對你,還是對伊妮絲都是如此。
但我已經決定要如此貪心下去,就算你不能原諒我,我也不會放手.對你也是,伊妮絲也是。”
奧莉薇婭任由他擒住手腕,默默地聽著,良久,輕輕點頭,聲音平靜道。
“嗯我知道了,別害怕,萊昂,我原諒你。”
“?”萊昂詫異的瞪大眼睛。
“你真的不至少埋怨我一下嗎?你不生氣嗎?”
奧莉薇婭抬起眼眸,似思考了一下,這才搖了搖頭。
“不知道是不是生氣,夢里看到你和伊妮絲殿下站在一起,我的確很難過。
但我不會逼你傷害另一個深愛你的人。”
說著,她淺淺的露出微笑:“而且,你最后依舊為了回到我身邊,而恢復了一切。這是不是說,你為了我已經放棄了另一種未來,一整個世界?那我怎么能讓你再陷入痛苦的選擇去拋棄伊妮絲小姐?”
奧莉薇婭抬起胳膊,力量壓過丈夫,溫柔的摟住萊昂的脖子,輕聲道:“你總是在為別人考慮,為我考慮。現在終于開始為自己貪心一次.難道我在你心中心胸那么狹小嗎?.”
萊昂幾乎說不出話,只覺得要在她的柔情中融化。
他放松下來,由著少女將自己按在了那柔軟的懷中輕撫腦袋。
擁抱良久,沉溺在妻子的體諒之中,萊昂深深呼吸 奧莉薇婭卻又皺起了眉宇。
“萊昂,我還是覺得,你該還手一頓.不然不公平.”
“咳咳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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