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怕我報警么？”
面對她的威脅，路遙的話語此刻多少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所以，洛雪葳笑了。
“報警有用么？”
她自顧自的端起了酒杯，啜飲著家鄉的水，反問后，淡然的聳了聳肩：
“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當今天我和你坦白時，就證明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就像是你的研究那樣，一份研究成果的問世，它的背后一定有著一個龐大的科研團隊，每個人都在其中做出了自己的貢獻。我們亦是如此。我被抓了，沒關系，我還有同事，同僚，我的國家在背后支撐著我，支撐著整個計劃。”
“……你的國家？”
路遙的反問下，她的目光坦然而堅定：
“是的，我的國家。”
在路遙的無言中，她的語氣平淡到幾乎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
“干我們這行，當目標知曉我們的身份時，一切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要么，答應我們。要么，最差的結果就是大家同歸于盡。當我入行的那一天，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你可以報警，我可以被抓，然后……我剛才說的那個最壞的結果不會有絲毫改變。因為這是報復，是威脅，亦是向其他任務目標給與的警告。說白了，就像是殺雞儆猴一樣，你可以拒絕，但……你真的承受得起代價么？失去摯愛，失去親人，失去前途……乃至整個生命。你要試試嗎？”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的路遙甚至有些不敢直視她的雙眼，當她繼續用那充滿壓迫感的身姿追問他時，本能的他躲避了洛雪葳的視線。
實話實說，在這一瞬間，他真的害怕了。
此刻，和生死比起來，射頻芯片的原始模型顯得無比可笑與渺小。
可他這份心情剛剛誕生，就迅速消泯了。
或許，很渺小。
可曾經有那么一批人，卻甘愿為了這份“渺小”而燃燒自己，化作那最璀璨的光。
他其實很喜歡林則徐的那句話。
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福禍避趨之。
他不敢說自己有多么偉大。
但……
她的威脅……其實他真的很害怕。
可他卻不怕。
也不能害怕。
因為害怕，就會被欺負。而落后，就要挨打。
這場戲，還沒演完。
老輩的規矩，戲既然已經開場，那無論臺下坐的是人是鬼，總要唱完的。
“我……”
他的語氣干澀。
“我不想這樣。”
“誰都不想，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不是么？更何況，這并不是一種罪，而是你的才能。把原型給我們，你可以繼續留在這生活，也可以去英國……選擇性在你，你的未來有無限的可能，它們絕對的精彩，絕對的前途無限。而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看著路遙再次抬起的頭，她的語氣簡單而干脆：
“所以……你的選擇呢？”
這一刻，路遙如墜冰窟。
凌晨2點多快3點的時候。
鄭小凡開著自己那臺帕拉丁抵達了盛世花園這邊。
他就像是回了自己家一般自然，在停車位上把車停好，鎖車，邁著充滿了疲憊的步伐一步一步走進了電梯。
接著抵達了30層，走了出去。
然后進入了消防通道，直接走了3層，來到了頂樓33層，敲響了曾銘和陳曉群所在這屋的房門。
房門很快被打開。
人還沒進門，就聞到了一股煙味。
接著就看到了煙味的源頭。
陳曉群和曾銘都是不抽煙的，抽煙會損害肺活量，對保鏢而言，良好的體力是必須的，任何損害體力的不良之物都要遠離。
而源頭，竟然是路遙。
此刻，他面前的茶幾上放著一個一次性水杯，透明的杯子里已經落了三四個煙頭。
杯子旁邊是一盒利群。
此刻的路遙手里夾著燃到一半的香煙，正看著他。
“凡哥。”
“嗯……”
鄭小凡點點頭，坐到了他旁邊。
從煙盒里拿起來了一顆煙點燃后，說道：
“說說，都聊了什么。”
“好。”
憑借良好的記憶力，路遙分毫不差的把倆人的對話都復述了一遍。
一字都不差的那種。
鄭小凡聽。
放在茶幾上的錄音筆也在閃爍著工作的紅燈。
等路遙講完，那根煙也燃盡了。
路遙露出了有些可惜的表情，抽了最后一口煙屁后，丟進了杯子里。
“就這些，我最后的借口是我要想想……她也沒急著催促，然后我就走了。”
“……好，我知道了。”
鄭小凡點點頭，關掉了錄音筆，裝回了懷里。
隨后嗤笑了一聲：
“嗤。”
路遙有些不明所以，抬頭看向了他，就見他自顧自的說道：
“她威脅你家人的話，你不用當一回事。早在一周以前，你姐就已經被招入前往德國柏林那邊的大學生交流會的名單里。為期一周，唔……算起來時差的話，她今天剛好登機。”
“德國安全么？”
路遙下意識問道。
鄭小凡言簡意賅：
“那位鐵娘子，可比法國人有骨氣的多。你只管放心。在抓捕完后，我們會進行一輪評估，決定是否直接讓你姐回國。”
“……最好是回來。”
聽到路遙的話，鄭小凡點點頭：
“嗯。至于叔叔阿姨那邊，你更不用擔心了。我一會兒把這份錄音提交上去，對于你的保全計劃，我們一直都有。開始實施后，叔叔阿姨會直接去燕京那邊生活一段時間。大概是半年到一年……你別聽她說的很厲害，實際上只是敗犬的狂吠而已。這點，你不需要有絲毫的擔心。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問陳哥他們。”
陳曉群聞言，也在旁邊應了一聲：
“嗯，沒錯。我們的安保在世界范圍內不說是獨一等，但也一定是第一等。目前，國內我們的保護任務成功率接近99.7這個數字。想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搞事情，至少……英國人還不夠格。”
“……好。”
路遙那一直緊皺的眉頭這才算松開了一絲。
他低頭看了一眼煙盒，再次從里面拿出來了一根，點燃后深吸了一口。
自從戒煙后，他其實就有些聞不得煙味了。
可今晚卻不同……
熟悉的味道，仿佛又從身體中被喚醒。
讓他有點“求賢若渴”的意思。
“現在唯一不確定的是我能拖幾天。”
“現在已經是1號了。”
鄭小凡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說道：
“她再找你，就說單位已經放假，模型數據在單位的電腦上，你清明之后給她拿過去。”
“……好。”
路遙點點頭，忽然來了一句：
“凡哥，抓捕確定是萬無一失的么？”
而面對他的問題，鄭小凡的回答也很簡單：
“生活不是電影，路遙。它或許比電影還荒誕，但在國家力量面前，不會有任何意外。”
“是的，路遙，你不需要擔心。我們最擅長的就是隱忍與一擊斃命。我們這些人，就是做這個的。你不需要有任何擔心。”
連沉穩的陳曉群都能說出這種話，路遙瞬間就覺得自己的心里松快多了。
“呼……”
再次噴出一道長長的煙氣，他點點頭：
“那就行……那……我就等凡哥你們的消息了。”
“嗯。”
鄭小凡應了一聲，看了看時間，直接奪走了路遙手里的煙。
叼在嘴里，他擺擺手：
“行了，你不用再這惆悵，也沒必要惆悵。時間也不早了，趕緊回去休息吧。這幾天一切正常，清明節那天，這一切都會有一個終結。你只需要等消息就好了。”
“呃……好。”
路遙點點頭：
“那我走了。”
“去吧。”
“嗯。”
于是，路遙直接回到了對面。
先去臥室看了一眼。
胡璃依舊睡的很香，只不過，她原本應該睡在床的右邊，但這會兒已經完全拱到了左邊。
也不知道是不是習慣性的往自己的方向找人的緣故……
路遙無言，直接走進了衛生間。
熱水在身體上肆意流淌，可他的腦子卻有些混沌。
狀態奇差無比。
匆匆洗完后，走了回來，他看著女友那依舊熟睡的模樣，直接鉆進了被窩。
胡璃如同一個八爪魚一般迅速纏了上來。
路遙把她摟在了懷里，關了燈，閉上了眼睛。
只是沒有絲毫困意，反倒覺得有些冷。
于是，把她摟的更緊了。
宿醉醒來的感覺其實并不好。
至少對胡璃而言是這樣的。
她在沙發上呆呆的坐著，直到路遙睡醒。
其實他這一夜睡的也不踏實，女友醒來時，他也跟著醒了。
只是覺得特別累。
不想起床。
可隨著胡璃那邊洗完澡后沒了動靜，他莫名的有種擔心，生怕她翻自己手機……因為睡眠不足而渾渾噩噩的腦子里又想不起來自己昨晚有沒有刪掉那個視頻……
總之，躺了一會兒后，他有些躺不住了。
趕緊睜眼找手機。
萬幸，胡璃沒翻他手機的習慣，手機就在床頭柜上放著。
而仔細檢查了一番，確定手機“干干凈凈”后，他才起床，走到了客廳后，就看到了一臉頹然的女友正生無可戀的坐在沙發上發呆。
聽到了腳步聲，胡璃呆滯的眼神緩緩落在了路遙身上。
緊接著就變得委屈了起來：
“寶寶，我好難受……”
“……哈。”
路遙強壓著自己那莫名也很差的心情，輕笑了一聲。
“你昨晚可不是這么說的。老公！今晚我們不醉不歸！干啦！！！”
“停停停！”
短發御姐一臉無語，似乎回憶起了自己昨晚的“不堪”，羞愧的捂住了臉：
“好難受……”
見狀，路遙無奈搖頭，直接走進了廚房。
大概過了二十分鐘，超市買的速凍水餃加上一碗酸酸的雞蛋湯和一碟老媽給做的小咸菜擺上了桌。
“來吃飯。”
胡璃頹然的走到了餐桌前，興許是醋和胡椒的味道勾引起了她的胃口，等幾口湯幾個蒸餃下肚后，她的精神頭明顯好了一些。
“哎喲……以后可不能喝這么多了。”
“有罪惡感？”
“不是罪惡感，是很難受……感覺魂兒都沒了。”
“那今天哪也不去了吧？調整一天？”
“嗯，就在家休息吧。”
胡璃點點頭。
宿醉之后，她確實哪里也不想去了。
剛好，路遙也哪都不想去。
那就在家待著唄。
“哦對，清明那天，我可能要晚一些聯系你。”
聽到女友的話，莫名的，一陣心虛之意在路遙心里開始蔓延。
忍不住看了女友一眼后，他問道：
“怎么了？”
“我哥要找我吃飯。上完墳后，我倆約了個早茶。吃吃飯，聊聊天，估計忙完得中午了。你中午不用等我，自己吃就好，我忙完了回來找你。”
“好。”
路遙點點頭：
“那……清明這天你想出去踏青么？”
“可以呀。”
胡璃答應的很隨意：
“反正現在天氣也不熱，不過咱們別去太遠，就隨便在郊區找個地方待一會兒就好啦。我是5號走……”
“阿姨回來么？”
“也回來，她明天回來。明天晚上我要回家里一趟。”
“好……”
倆人把未來幾天的行程安排完后，飯也吃完了。
路遙收拾好了碗筷，往沙發上一坐，胡璃就習慣性的拱到了他懷里。
倆人前面的電視上，正播放著電影暮光之城。
這電影胡璃還挺喜歡的，看過了許多遍。
不過路遙對這電影倒無感。
但倆人說了哪也不去，在家待著總要找個消遣。
而看著看著，胡璃的電話響起。
“是維斯娜。”
路遙嘴角一抽。
胡璃若無其事的接起了電話：
“喂，干嘛？”
“感覺怎么樣？”
免提里傳來了洛雪葳的聲音。
“糟透了。”
胡璃的聲音里出現了一抹無奈：
“你怎么不勸勸我？”
“我勸得住你？再說，你有路遙呢，我勸你什么？你喝多了他自然能照顧你……怎么？難道他沒在你身邊？天啊，我的上帝，他是不是出軌了？”
“哈哈哈哈……”
在胡璃的哈哈大笑中，路遙的眼神里閃過了一絲冷意。
你媽的……
胡璃或許沒多想，但他卻很清楚洛雪葳這番話的意思。
純粹的警告。
就聽胡璃笑道：
“在我旁邊呢。你昨晚沒喝多？”
“沒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你吃飯了沒？中午我們去吃好吃的吧？”
“呃……”
胡璃第一反應是看向了路遙。
路遙二話不說直接搖頭。
看懂了男友的意思后，她直接說道：
“別了。我現在好難受……哪也不想去。”
“那晚上呢？繼續？”
“……別。你快讓我歇歇吧。”
這下不用問路遙了，她自己就直接拒絕了：
“晚上到時候在看吧，行不？我今天還有事情要忙呢。家里面的。”
“那也行，那到時候再說。哈嘍，路遙，晚上見啦？”
“呃……到時候在看吧。”
“呵……”
電話那頭再次傳來了一聲輕笑：
“那我掛了。”
“嗯嗯。”
電話直接掛斷。
胡璃重新再男友懷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懶洋洋的說道：
“晚上你想吃什么？”
“……在家吃怎么樣？”
“啊？你不想去？”
“今天……我就想咱倆踏踏實實的過一天。晚上我給你燒紅燒肉，煎條魚……想吃餃子么？我給你包？”
“你這上車餃子下車面是不是顛倒了？”
“你就說你想不想吃就完了……我不想跟別人一起，就想咱倆好好的，行不？”
“啊？”
聽到男友的話，胡璃想了想，點點頭：
“好呀，那晚上就不去了。今天……我們就踏踏實實的在家里，哪也不去。嘿嘿嘿……”
“嗯。”
伴隨著她的笑聲，路遙看著電視機里的暮光之城，手在她的肩頭無意識的摩挲著，眼神逐漸有些空了。
尤其是聽到電影里的女主角喊了一聲“愛麗絲”那個吸血鬼時……
他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怎么啦？”
“沒事。”
他趕緊搖搖頭：
“什么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