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遙的電話被打爆了。
不僅僅是記者，還有他的老師、同學。
就在那位魔都教育網的記者再次確定了晚上的采訪時間后，他電話剛掛斷，又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是李老師的。
然后是劉斌。
接著又是記者。
然后是張局。
緊接著就是魏芊芊。
再然后又是記者……
從距離家里倆路口，到現在站在單元門前。
時間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眼瞅著5點了。
可他還沒來得及上樓。
電話一個接一個。
不過，他更納悶的是，家里人怎么還沒給自己打電話？
終于，他再次掛斷了恭喜電話后，選擇直接上樓。結果人剛打開門，就看到老媽坐在沙發上舉著電話說道：
“感謝錢主任感謝錢主任，遙遙他這次的發揮確實不錯……”
錢主任？
車管所那個錢主任？
路遙有些納悶。
然后就聽見主臥那邊，路遠山的聲音：
“姑，不是我不回去，遙遙現在還打著工呢，暑假兼職……”
路遙正無語著，就被舉著個電話的老媽直接給抱住了。
這次倒沒十字固，但用力程度絲毫不差。
大有把兒子勒死算了的意思。
這時，路遙的電話再次響起。
是個座機號碼。
見狀，路遙拍了拍老媽，示意她松開自己后，直接走出了屋子。
來到了走廊里，關上門，他接通了電話：
“喂，您好？”
“是路遙同學嗎？”
“嗯，是的，請問您是？”
“路遙同學你好，這里是xh區市委。我姓王。”
“啊？”
路遙一愣，趕緊應道：
“嗯嗯，王老師您好。”
他現在的學生身份，用這個稱呼剛好。
“嗯，恭喜你啊，路遙同學，高考取得了如此佳績。我代表市委恭喜你。”
“謝謝，謝謝王老師。”
“路遙同學，明天上午你有時間么，我們這邊聯合文匯報想給你做一個專訪。”
“……有。”
雖然明天上午已經約了幾個記者，但孰輕孰重，路遙分得清楚。
趕緊答應了下來。
“哈哈，好。另外，如果你對專業有疑問的話，明天復華大學的老師也會過來一位，為你講解一下各個專業、大學的情況。”
路遙嘴角一抽。
第一反應就是王天書……
心說這人……
但他也沒有拒絕，應道：
“好的，王老師，那上午幾點呢？”
“9點半左右，你家的地址與高考信息登記地址一樣么？”
“是的，一樣。”
“好，那路遙同學，我們明天上午見？”
“好的，沒問題。感謝王老師……”
“哈哈，不用這么客氣，路遙同學，恭喜你，為咱們魔都爭光，取得如此好的成績……”
一番寒暄，電話掛斷。
而他剛掛斷電話，又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路遙嘴角一抽。
后悔高考信息自己為啥要填自己的電話號碼了。
“嗯，學習計劃呢……其實我主要是上課百分百集中精神。因為老師講課的45分鐘時間，在我看來要比私下學習一百分鐘都重要。而我的班主任李林江老師是南洋模范中學里非常好的一位數學老師，講課風趣幽默，只要跟著他的思路走，一切問題都茅塞頓開……”
家里。
路遙坐在自己的小屋里，舉著電話一臉生無可戀的回答著電話里的問題。
這是電話采訪。
沒辦法，給他打電話約時間的人太多了。
這個要采訪，那個要采訪……擠用了太多的時間，索性他直接搬出了xh區里那個電話，告訴記者們他明天要接受他們的線下采訪，可能沒時間面談了。
于是乎，不得不更改時間的記者們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詢問，同時還問路遙要了一堆生活照。
而路遙也從自己的相冊里找到了一張他穿著校服，看起來有些“呆”的照片，讓老媽去掃描成了電子版，給所有要照片的記者發了過去。
那照片是他高一入學的時候拍的，唯一一張里面有“南洋模范中學”學校校門的照片。
呆就呆了點吧，但用這張是最好的。
“對……我覺得老師上課的那45分鐘才是黃金時間。是所有學習計劃的基礎……”
“未來的話……我感興趣的方向是電子工程領域。高考志愿可能會報相關專業，但具體什么學校，我還要和家里人商量。”
“嗯，對……”
一個接一個問題，一個接一個電話。
等路遙掛斷了第七個記者電話，口干舌燥的走出屋時，迎接他的是老爸老媽和老姐那閃閃發亮的目光。
老路家到現在仍然沉浸在兒子力壓群雄，天下英雄盡低眉的這720分里不可自拔。
一時間，一家人相互對視，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只不過，大家都穿上了“好衣服”。
甚至連路卿都畫了個淡妝。
因為一會兒有倆上午就約定好了的記者團隊來采訪。
“兒子……一會兒記者采訪咱們，我該說什么？”
陳女士有些緊張的問道。
對電話采訪已經麻木了的路遙搖了搖頭：
“說些好聽的，感謝學校培養、魔都培養之類的就行。”
“呃……好。”
陳女士下意識點點頭，隨后主動伸手。
路遙見狀，握住了母親的手。
沒有其他言語。
陳女士用力的攥著兒子的手，此時此刻無窮多的言語都化作了這份力度。
而路遠山呢……能表達父愛的方式就是起身：
“我抽根煙去。”
“出去抽，一會兒記者來，別讓人家聞到咱家有煙味。”
“嗯，好。”
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走出了屋。
可沒想到剛開門，就聽到了外面傳來了陣陣腳步聲。
路遠山本能的順著樓梯往下張望了一眼，然后就跟做賊一樣，指著家里比比劃劃，眼珠子都瞪了起來。
就像是警告一樣。
陳女士迅速反應了過來，壓低了聲音：
“快快快，是不是記者來采訪了……”
路遙一陣無語。
心說怎么跟做賊一樣？
可隨著腳步的臨近，以及門口傳來的一個女聲：您好，這里是路遙同學的家么？
以及路遠山的回應。
采訪，開始了。
其實這次的采訪挺簡單的，有個燈光師在家里的小客廳里打起了一個補光燈，然后攝影師哥們開始錄影。
這個女記者便舉著話筒開始半主持半采訪的流程。
而問題……其實都和那些電話采訪的人差不多。
路遙呢，對答如流。
從學習計劃，到家庭情況，再到一些所謂的“經驗心得”，回答的都很得體。
用一種很謙虛的態度感謝了母校和老師的培養，以及自己平時有哪些關于學習的小tips……
比如早睡早起，上課集中精神之類的。
這些會不會對其他同學有用，他也不清楚。
可他也只能這么說。
不然能咋說？
我學習的時候習慣先點根煙？
然后桌子上再放二兩酒？
那不現實。
而老路家也不是那種特別張揚的人。
說白了，他的家，就和千千萬萬個普通人一樣，并沒有任何特別的閃光點。
至少在外人看來如此。
整場采訪，在路遙看來就屬于那種很中規中矩的流程。
他作為這一屆金榜題名的狀元郎給出了自己的學習意見，老爸老媽給出了“他都是自學，自覺性很好，我們很少擔心他”這個懂事孩子的標準答案。順帶路卿來一句小時候我輔導過她的言語……
就結束了。
時間也來到了8點多。
而告別了第一波記者，快9點的時候，約的第二波記者來了。
根本就沒間斷。
同樣的話，大差不差的問題，一家人又說了一遍。
區別只在于陳女士和路遠山面對鏡頭時自然了許多。
而等第二波記者采訪完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10點。
該休息了。
路遙今天也確實累了。
要說起來，他無非就是開了三四百公里的車。但……話說多了，很耗神。
原本路遠山和陳女士還想和兒子聊聊報學校的事情。
可看著他那哈欠連連的模樣，索性也就不聊了。
睡覺。
路遙先洗澡，出來后，他發現母親已經幫他鋪好了被褥。
直接往床上一躺，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從晚上開始光接電話了，手機里四五十條短信都沒來得及看。
挨個看了一眼后，他這才發現，7點多的時候，徐若初給他發了條信息：
“全國高考狀元，恭喜。”
他趕緊回復：
“謝謝徐總。”
“叮。”徐若初秒回：
“忙完了？”
“嗯，抱歉，徐總，今天接了好幾個電話采訪，晚上又有兩個采訪團隊來家里，才看到您的短信。”
“沒關系，累了吧？”
“還好。”
“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徐總，您也早點休息。”
徐若初沒再回，而他把一些短信都挨個看完，回復完后，再也挺不住了，連這些人后續會不會再有消息過來都管不了，眼一閉，意識直接黑了下來。
這一夜，他睡的很香。
真的是兩眼一閉一睜，天就亮了。
一夜時間，他手機里仍然多了好多短信。
都是昨晚他回復后，再給他回過來的。
他難得的有些賴床。
百無聊賴。
不過沒賴多久。
老爸老媽拎著一兜帶著香味的生煎回來了。
這是大清早特意出去給他買的。
“快，趕緊起來，洗臉刷牙，一會兒還有人來采訪呢。”
路遙后知后覺的想起來了這回事。
點點頭：
“好。”
洗臉刷牙吃早飯，等他幫老媽收拾好飯桌后，時間也過了9點。
一家人又整整齊齊的坐到了沙發上。
“媽，這個暑假咱不能一直是這樣吧？”
路卿有些無語的吐槽了一句。
陳女士剛要說什么，電話響起。
“車管所。”
她說了一句后，接通了電話：
“喂，錢主任……”
一開始，聽到是車管所的電話后，一家人也沒多想。
但馬上就聽到了陳女士那驚訝的聲音：
“啊？”
路遙的注意力才看了過來。
隨后就聽老媽對著電話一陣感謝。
而電話掛斷后，她有些驚喜的說道：
“所里獎勵了遙遙兩萬塊錢！”
兩萬塊，不多。
但卻讓她的臉上煥發出了一抹光彩。
顯然很高興。
這時，門口傳來了陣陣腳步聲。
路遠山本能起身，走到了門口，打開了門。
xh區的人，來了。
但這次來的人很多。
足足有十一個人。
在路遠山的招待下進屋后，一下子，老路家的空間就顯得局促了起來。
老路趕緊拿凳子。
“路遙同學，你好啊。我是xh區宣傳部的王川……”
“王老師您好您好。”
他伸手，路遙就雙手握住，禮貌鞠躬打招呼。
王川是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但笑起來還挺和氣的，和路遙握了握手后，又分別和老路家的其他人握了握手，接著才介紹到：
“來，我給你們介紹下，這是復華大學招生處的鄭建民主任。”
“這是咱們文匯報的記者團隊……”
“這是鴻海地產商務部的周小琪女士。”
他按照從高到低的順序把所有人都介紹了一下。
顯然，鄭建民的地位最高。
可路遙一邊打招呼，一邊往周小琪那邊看。
有些疑惑。
鴻海地產？
他不由得想起來了和徐若初一起去的那個寫字樓。
那個遞給自己名片的人，名片上的公司是“鴻海置業”。
這倆公司是重名？
不過他也沒多想，因為路遠山已經抽調了全家的凳子，讓這些領導落座。
而攝影也正式開始了。
但路遙卻發現了一件事。
那就是……周小琪沒在鏡頭里，穿著得體，年紀在40歲左右的女人坐在了餐桌旁邊，看起來并沒有參與進來宣傳的意思。
路遙心里更疑惑了。
其實從王川剛介紹的時候，他以為這位周女士，應該是來“”的。
歷年的高考狀元獎勵里面，當地一些企業獎學金的事情并不稀奇。高考狀元畢竟是一份熱度，屬于天然的，點小錢屬于確實能辦事，而且也能對企業起到正面宣傳作用。
但……你得出鏡啊。
我滴老姐姐。
你不出鏡，你公司能樂意？
可這種時候，采訪已經開始，他也不好問了。
只能面對著攝影機和記者，繼續回答著幾乎可以說是“千篇一律”的問題。
學習方法。
學習經驗。
宣傳母校，感恩老師……
其實宣傳母校恩師這種事情，他也是發自真心的。
無論重生與否，他的知識都是學校和老師來傳授。但問題是……真話說了一千遍，也就變成了平淡的白水。
心頭無法再起波瀾。
而文匯報的采訪流程，其實很長。
路遙采訪完，路遠山和陳女士也都采訪了。比如有什么育兒心得之類的。
文匯報可是正兒八經魔都老牌晚報，路遠山和陳女士也不能說自己一直“放養”了。只能絞盡腦汁的在夸兒子學習自覺性的同時，說一些諸如保證營養充足，盡量不給兒子壓力之類的話語。
屬于你好，我好，大家好。
至于路卿……
嗯，小透明一個。
靠顏值當吉祥物吧。
而采訪進行的其實很快，攏共不到一個小時，該問的東西就問完了。
接下來，重頭戲來了。
王川接過了助手遞來的一個大卷筒，當著老路家人的面展開，笑道：
“路遙同學，恭喜你考取了全國狀元這樣的好成績。我代表魔都市委給予嘉獎，獎學金為：30萬元！”
卷筒展開，是一張大支票的模樣。
上面是一個3，5個0。
三十萬！
“呱唧呱唧呱唧……”
包括記者在內的所有人都一起鼓掌。
而老爸老媽則反應慢了半拍。
在所有人鼓掌時，他們才意識到發生了什么，首先是跟著鼓掌。
緊接著臉上都出現了喜色。
“謝謝領導，謝謝領導！”
因為提前知道了市里至少會獎勵20萬，所以這錢倒沒出乎他的預料。
哪怕多了十萬。
開心當然開心，不過因為有了思想準備，他這會兒也不盲目。
和王川一起舉著這塊大牌子，面對鏡頭，路遙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而在他心里，采訪的第一段流程應該就結束了。
可事實卻有些出乎意料。
在對著鏡頭留影后，王川再次和全家人握手，最后到路遙時，他攥著路遙的手說道：
“好啦，路遙同學，希望你在今后的學業之中再接再厲，做出一番成績，回饋社會。”
“謝謝領導，我一定好好學習！”
“嗯。那今天的采訪就結束了，這篇報道最遲后天會在文匯報上刊印，到時候你們可以看看。我們就告辭啦。”
路遙有些懵。
結束了？
他下意識的看向了周小琪和鄭建民。
但……沒人說什么。
王川就這么指揮著記者團隊收拾東西，走出了家門。
一家人本能歡送。
可路遙卻發現，周小琪和鄭建民卻沒走。
而等目送記者團隊離開后，家里一下少了許多人。
這時，當了一路看客的周小琪才主動說道：
“路遙同學，在鄭老師給你介紹專業之前呢，請允許我耽誤一些時間。”
“呃……您請講。”
路遙說完，就聽周小琪說道：
“我僅代表鴻海地產，向取得了如此好成績的路遙同學你表示祝賀，同時為路遙同學準備了三份祝賀禮。第一份，是助學獎勵金，一百萬元整。”
她壓根就沒什么停頓，起手忽然就丟了一個王炸。
老路家的人一懵。
多……多少？
而在這股剛剛升騰起的巨大震驚情緒中，周小琪繼續說道：
“第二份禮物，是鴻海·盛世園一套一百三十三平米的住房。”（注1）
“啊？”
路卿下意識的發出了一聲驚呼。
緊接著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
啥！？
“而第三份呢……”
周小琪忽然看了路遠山一眼，說道：
“我們從南洋模范中學處得知，路遙同學您的父親是一名長途貨車司機，如果路先生愿意，可以來我公司就職擔任駕車司機一職，月薪：三萬元。”
“啊？？？？？”
在路遠山和陳女士那已經聽蒙了的表情中，路卿再次沒管住自己的嘴。
可路遙卻忽然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注1：高考狀元獎勵住房并非虛構，只不過地點不在魔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