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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我滿門忠烈,且看滿朝諸公,拿我何罪?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水滸開局在陽谷縣當都頭

  眾人都在看著蘇武,等著蘇武來說那心中擔憂之事。

  蘇武終于慢慢開口:“諸位,樞密院的軍令來了,圣旨也來了一份,皆是讓我等速速帶兵往河北京畿去援,但我心中所謀,河北京畿,只待咱們到了,只怕女真早已走脫了去,自古北方蠻夷之輩南下,無不是為了劫掠,此番女真亦然,只怕歸去之時,那是金銀滿車,男女遍野,糧草牲畜之物更是數不勝數,若是這般教女真安然歸去……來日……”

  蘇武頓了頓,左右去看眾人,再說:“來日,來日女真兵馬之強,便是不敢想象……”

  眾人聞言,皆在皺眉,一想,從古至今,有那匈奴圍了白登山,有那突厥到了長安城,往近了說,所謂契丹人打草谷之事也并不久遠……

  種師道聞言,已然皺眉,他豈能聽不出蘇武之意?這是不往河北京畿去的意思……

  那這……

  就聽蘇武繼續來說:“錢財糧草之物,倒也罷了,那男男女女皆是我等同胞,被擄掠而去,到得關外之地,世代為奴……”

  種師道眉頭更皺,他篤定蘇武是不準備奉旨得令往河北京畿去援了,這是要做什么?

  抗旨不遵?

  種師道一語來:“蘇帥三思啊……”

  蘇武看了看種師道,還是要說:“所以,要想真正為國為民為社稷,這京畿河北,去也無益,朝堂諸公不知不懂,諸位皆是懂得,也說漢唐,真有蠻夷入寇來劫掠,那是前方在截后方去堵,而今,前方自有諸般城池,還有京畿大軍,更還有黃河天塹,咱們在何處?咱們自該去堵截才是,如此,才能救回同胞,挽回錢糧,諸位以為如何?”

  這一語說下,滿場已然無言,目瞪口呆者有之,滿心憂愁者有之,倒吸涼氣之聲更有之……

  蘇武一時也不言了,只管左右去看……

  蘇武心中不免也想,這大宋的軍將,還是被馴化得太好……

  武松自來說話:“哥哥往哪去,我等京東軍漢,自就往哪去,哥哥謀劃,自是錯不了!”

  魯達也點了點頭:“那是自然!”

  林沖卻是在罵:“京中那些相公,懂得什么兵事?若是咱家相公在京中,樞密院里定不會出這般軍令來!”

  還是京東軍漢對于朝廷這個組織,更多幾分輕慢。

  卻聽劉正彥一語來:“我看,是那朝堂相公們怕死而已,所以才出如此軍令來,急召咱們入河北京畿去!”

  聽得劉正彥此語,姚平仲一語來:“那些朝堂相公們,幾個見過戰陣,只怕早已慌了神魂,他們想的是趕走女真就可以了,何曾真想過那些被擄掠而去的百姓?”

  種師道左右一看,事情好似有些不對,他便一語來:“你們可當真想想,抗旨不遵是多大的罪責!”

  種師道說這話,也是商量的語氣,他也知道,這件事大家都在商量,更也知道,蘇武當真要振臂一揮的時候,只怕大多數人真要隨著蘇武去抗旨,種師道是老成持重的長輩,他得把這件事的后果讓大家認真再想想。

  抗旨不遵,這一語來,眾人自又有幾分沉默。

  連武松都沉默了一二,他倒不是怕自己什么,他看向了蘇武,他是怕自家哥哥前程出問題……

  只看蘇武鏗鏘一語:“為國為民為社稷,自是我蘇武一人抗旨不遵,爾等皆為我脅迫,乃至為我哄騙,如此而已!”

  只管是蘇武這么一說,劉正彥立馬站起來:“蘇帥這是哪里話?咱大宋,論兵事,蘇帥第一,別無二人,蘇帥所謀,自是勝卻京中所有人,他們那些日日殿堂坐班之輩,懂個甚鳥?便是姚總管之語,他們就是怕死罷了,惶恐不安,還真當女真打得進東京去?京畿禁軍,二三十萬之多,即便再不堪戰,站在高墻之上就是,女真又不會飛!只待我等堵截了女真去路,救百姓于水火,百姓豈能不思朝廷之恩?蘇帥之功勞,那便是世人皆知,還有什么罪責可言?”

  武松聽來,覺得在理:“是啊,這般,還有什么罪責可言?若是這般還要論哥哥之罪,那天下人都不答應!”

  林沖點點頭來:“相公苦心,將來世人皆知,公道自在人心!”

  只管這幾人來去言語,種師道再看眾人面色,好似當真不少人面色舒緩起來,有了幾分激動……

  種師道不免還來一語:“唉……話語雖是這么說,爾等年歲有長有幼,有多讀過幾本書的,也有平常少讀書的,自古以來,皇家天家,許也擔憂外敵,不免也還擔憂……諸位啊,若是蘇帥當真在此大手一招,爾等十數萬精銳之兵皆隨他抗旨而去,功勞大小且不論,只問,東京之中,何人還敢安睡?蘇帥來日,以何自處?說的是歷朝歷代之事,說的也是不遠之前狄青狄樞密之事也,豈不聞昔日,京中傳什么?”

  傳什么?眾人對于幾十年前之事,有知有不知,有知詳細,也有一知半解。

  種師中倒是想起來了,一語說來:“昔日京中傳的是狄樞密家中生靈芝,家中黃狗長了角,還傳狄樞密家中備了黃袍……如此,狄樞密驚懼而亡……”

  眾人個個都去看蘇武,有驚有懼……

  也是這軍中不同以往了,真是掏心掏肺在說話,并不打什么機鋒。

  眾人這是當真在商議,眼前該怎么做,怎么做最好,怎么做對蘇武最好。

  武松不免又起擔憂,他自也聽懂了,但凡今日之事一做,來日蘇武家中不免也生靈芝了,家中黃狗也要長角了,蘇武家中也該藏黃袍了……

  那這還能有命在?

  姚平仲站起身來,大手一揮:“我倒是記得蘇帥說過一句話,便也是一個道理,只要是勝了,什么都不是事,但凡是敗了,怎么都是罪過。我看此番亦然,只要勝了,天下公義自在人心!我等此去,百死就是,亦如此番伐夏,勝了就行!”

  種師道一語來:“勝了就行,何以半道換了帥去?”

  劉延慶也是皺眉嘆息:“唉……諸位,老種相公說得是有些道理的,不可亂來,還當三思啊……”

  種師中卻是脾氣火爆不少:“那就眼看著女真人從容而來,從容而走,只管看的他們錢糧盆滿缽滿,匠人帶走無數,那青壯男女皆去為他做牛做馬?來日啊,還是咱們去打,還是咱們的命去填……”

  蘇武一直不語,為何?這不得充分討論一下嗎?

  讓大家都來討論,討論充分了,蘇武再做下的抉擇,自就更有某種意義……

  武松來言:“哥哥,你說……你說怎么辦,咱就怎么辦!”

  蘇武點點頭:“我自謀劃要去,往大同去,先下大同,把西邊之路堵住,再往燕山沿線而去,站住諸般燕山山口,如此,把女真堵截在燕云之處,此法女真要歸,必然臃腫非常,快速不得,咱們早早去,定能堵住!如此大事,自要與諸位好生商議!”

  劉正彥一語來:“那還商議什么,自是愿去的,隨蘇帥去,不愿去的,那就不去!不愿去的,就隨著老種相公坐鎮興慶府!”

  說著,劉正彥站起來回頭去掃視,掃視眾將,好似當場就要看看,誰愿去,誰不愿去?

  武松立馬一語來:“那我京東之兵,自是個個愿去!”

  說著武松回頭去看,京東軍將,個個點頭,連韓世忠都在點頭。

  倒是有一人坐在后面,臉上有些懵懂,有些擔憂,乃至有些糾結,便是岳小哥。

  他懵懂,是眼前這些將軍大佬們何以當真敢抗旨不遵。

  他擔憂,是擔憂此番自家相公做完這件事,只怕真要獲罪。

  他糾結,是糾結自己內心里,到底是支持哪一邊的?按照忠義而言,家國之事,自是百姓為重,救萬民于水火,怎么說都是對的。

  但也按忠義而言,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忠君之事,怎么能有違抗天子的事?這在岳哥兒以往的觀念里,著實有些不敢置信。

  劉正彥正也在呼喊:“我肯定隨蘇帥去,生民倒懸,豈能不救?到時候真若有罪,我自上書,算我一個!我父親為國捐軀,戰死沙場,我身先士卒先登興州,我滿門忠烈,且看滿朝諸公,拿我何罪?”

  姚平仲悶哼哼來說:“我也去,昔日里,第一次見蘇帥,見他年少,我還多不喜他,只當他是閹宦寵信罷了,而今已然隨他轉戰萬里不止,與他上陣,我自心甘情愿!若是到得京畿之地讓那些閹宦來將我調撥來去,還不如隨蘇帥去!”

  姚平仲,又把童貫拿來罵了,他這輩子,就是不喜歡童貫,更別說譚稹之流。

  蘇武聽來,多多少少,也有點尷尬,這廝說話,真不中聽,但這廝說話,卻又暖心!

  當真到了表態的時候了,劉光世左邊看看右邊看看,又看向自己的父親,輕聲一語:“父親……”

  劉延慶慢慢來說:“蘇帥若是當真如此,老夫心中,敬佩之意,自也無以復加,擔憂的倒也不是其他,是蘇帥一人之前程也,我等終究是軍漢,蘇帥雖然有那學士名頭,也并不真是東京里拜得座師唱了名,那些相公們,想來多也不喜蘇帥,來日,只怕艱難,難上加難啊……”

  蘇武也慢慢起身,差不多了,他要一錘定音了,乃至有些人,該裹挾也要裹挾,他也知道,滿場許多人,劉仲武,姚古,折可求折可存……還都一語不發……

  蘇武自也不會真讓他們自己選擇,乃至吳玠吳璘兄弟,更不可能讓他們自己選擇,他們心中,定是糾結不已。

  所以,什么是裹挾?此時此刻,就是寫照。

  蘇武一語來:“管不得那么多了,自是先把此事再做成,如此,便是不能坐視女真大起,只為將來之人少一些死傷,多幾分勝算,盡人事,聽天命,如此而已了,實在不行啊,來日我就自請歸去,回京東耕地種田。”

  只問這一語來,在場之人,哪個不動容?

  蘇武還有話語:“得了功勞,諸位同享,若是得了罪責,自是我一人為之,諸位皆是受我脅迫裹挾,我自到京中請罪,說得清清楚楚就是!只要不死,就當這么干!此家國之大義也!”

  再看滿場,個個起身來,個個要說話。

  蘇武抬手一壓:“不必多言,此事議定,此處之事還許多,諸位盡心盡力,速速辦妥。環慶之兵與種家兩位相公,坐鎮此處,其余之人,嗯……三日之后,隨我開拔!”

  眾將已然起了身,還有無數話語未說,此時唯有拱手:“得令!”

  “散了去,私下里,任何人,不可再議論此事了,只管得令就走,此事與諸位無關!”蘇武再是嚴厲之語。

  眾人表情各異,有些人自是心中不快,覺得不該如此,有些人自也心中一松,那就如此吧……

  眾人在散,軍營之中都在忙碌,那一車車的東西,都在從城里往外來運……

  姚平仲出門去了,卻是等候許久,等得人都散遠,他又入了大帳之內。

  見得姚平仲再進來,蘇武也不多言,只管比手:“坐!”

  一事不煩二人,姚平仲還有事,上前來,輕聲說:“蘇帥,人早前就提到了,還待處置才是……”

  說的自然是監軍相公李彥,那日蘇武當著許多黨項人的面,說要什么十里去迎,要讓監軍相公如何如何歡喜……

  但這件事,卻也并沒真去做,此時此刻,時間緊迫,哪里有時間弄那么大的排場去迎接監軍?

  那話語,自是說給那些黨項人聽的,要讓他們聽得真真切切,讓他們知道,這監軍相公何等大權在握,何等威勢在身。

  但眼前,一場巨大的排場還是要弄一弄的,也是要弄給黨項人看。

  蘇武不多言,只管吩咐來:“你來安排,要給監軍相公獻俘!”

  姚平仲點頭:“明白,那我去忙!”

  蘇武點頭來,卻說:“但也要再去見見監軍相公!你隨我一起去,路上我與你交代一下!”

  兩人皆起身,監軍相公自就在蘇武軍中,早早由李成接來了,在一處營帳里安住,倒也不再挖地窩子來關了。

  李彥倒也老實許多,謹小慎微,自也是生怕回不了京城,這段時間給關老實了。

  只管聽得帳外忽然來了不少腳步,李彥心中狂跳不止,忐忑非常。

  再看進來是誰?

  蘇武,姚平仲,李彥更是連忙上前去見禮。

  不等他見禮,蘇武已然大拜而下:“李相公,而今伐夏大勝,頭前得罪,萬請見諒海涵!”

  一旁姚平仲也是大禮來拜:“監軍恕罪!”

  李彥當場就愣,這是鬧的哪一出啊?

  就看蘇武近前再說:“李相公,頭前實在是我一時沖動,好在,此番大戰,大獲全勝,你我回京,皆是大功在身,李相公如此大功,自當也不會怪罪我太多,恕罪恕罪!”

  李彥反應過不少,大勝之后,這位蘇學士似乎……不那么擔憂了,大功在手,自也不懼什么……

  所以,這是要一同回京?

  好事好事,李彥連忙說道:“無甚無甚,也是我初來乍到之時,不知深淺,亂了學士謀劃,而今大功而回,自當是皆大歡喜,皆大歡喜……”

  李彥顯然還有些局促。

  那不行,蘇武又是一語來:“還為李相公準備了入城的儀式,那黨項國主也要拜見李相公當面,還有獻俘祝捷之慶典,皆為李相公而操辦,李相公以為如何?”

  蘇武還問李彥的意見,局促李彥,心中卻又高興不少,這般,自是定然不會再有什么殺人奪命之事了吧?

  這條命,看來是真能安安全全到得京城了。

  李彥大氣一松:“如此甚好,甚好甚好!”

  “那下官就去操辦了?”蘇武還問呢。

  “勞煩蘇學士!”李彥倒也客氣。

  “只要李相公歡喜滿意,不再怪罪于我,再如何也不為過!”蘇武如此一語。

  李彥徹底去了擔憂,沒了擔憂,李彥不是開心,而是心中起了那閹宦的怨恨,這般一同苦難,蘇武幾句話就想揭過?真搞個什么儀式就想討好?

  但此時不是發作的時候,李彥那也是能屈能伸之輩,還起了笑臉:“我倒是真想好好見見那西夏國主,蘇學士大功啊,只待把這國主送到汴京去,那便是天大的功勛!”

  “甚好,那下官這就去忙!”蘇武拱手一禮,還等李彥發話。

  李彥陡然之間,就這一瞬間,忽然感覺到一種權力加身之感,回來了,一切都回來了。

  他點點頭:“蘇學士速去就是……”

  蘇武點頭而去。

  出門不遠,蘇武一語說給姚平仲:“獻俘之事,人,你去挑,特別要從靈州與保靜的俘虜里挑,好生去挑。”

  姚平仲點頭來:“相公放心,我知曉,哪般是好漢,哪般是慫人,我自看他一雙眼睛就心知肚明!”

  “嗯……好生安排!”蘇武叮囑一語。

  “自當滴水不漏!”姚平仲點頭來。

  這邊,蘇武忙著殺個人。

  太原城內,王稟剛剛得到蘇武的信件,那洋洋灑灑之語,把王稟看得眉頭緊皺難松。

  這事,太大……

  其他的倒也無甚,此時燕云河北之事,早已沸沸揚揚,聚兵不是什么難事。

  就一件事,著實難辦,要把河東之錢糧皆攏到太原城來,這般事,那些知州知府知縣們,怎么可能愿意?

  那就得硬來,用軍漢硬來。

  這般一做,來日朝堂上,那彈劾的奏疏,就是飛舞的雪片。

  但若不做,若是蘇相公大軍一到,不見錢糧,后果不堪設想。

  卻是此事,又事關重大,而今河北路塞,朝堂的文書早已不通,要么呢,啥也不做,啥也不錯。

  要么的,就按照蘇帥之意,攏一道之錢糧在手,只等大軍而來。

  王稟緊皺眉頭,左右一步二步在踱,其實無甚,就一個事罷了,昔日恩情,到了該報的時候了……

  不外乎是他王稟革職而去,上面也還有蘇相公頂著,畢竟是蘇相公之命,那就更沒有不做的道理了。

  “來人!”王稟一聲高呼,外間的軍漢就已然進來了。

  王稟再言:“傳令!諸將聚來議事。另外,速速去信蒲東關勝巡檢與郝思文巡檢,讓他們秘密出發,日夜兼程前來與我相見一面!”

  “得令!”

  王稟自是要干了,燕云河北如此大亂,正是不知如何是好,一身為國為民的力氣不知往哪里使,蘇學士的信,來得正是時候,聽蘇帥調撥,自是錯不了。

  更說河北,譚稹站在大名府城頭,看著城內城外進進出出鐵甲熠熠,終于安心不少。

  也抬頭去看北方遠處,雖然安心不少,卻是擔憂也還很多。

  隨在譚稹身邊站著的,是那本就把官當得焦頭爛額的大名府知府李綱,他自是滿心憤懣,與譚稹說不得一句好話來。

  此時也是負氣在言:“何以六百里如此皆陷?當真是世間奇聞,聞所未聞!從古至今,哪里有這般事來!”

  譚稹自也不快,轉頭看一眼李綱,只道一語:“你一個御史出身,又知得什么兵事?”

  李綱只道:“我雖然不知什么兵事,但我知道,臣子之道,死國可以!”

  譚稹豈能聽不出譏諷,但他拿李綱那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說:“你既不知兵事,就不要置喙其中,只管調撥錢糧多備,休要在我面前聒噪來去!”

  “哼!”李綱是無奈,但凡他真有辦法,真的能做,此時就想拔刀把譚稹斬殺當場。

  且說六百里,哪里又是六百里?從燕云到大名府,那是一千里國土,轉眼就沒了,在李綱看來,那真是轉瞬即逝,他都差點沒反應過來。

  兩人自是置氣,就看遠處,有那快馬游騎飛奔而來,倒也不是女真,是自家游騎。

  近到城下就是大喊:“快,快關城門,快,女真前鋒到得三十里外了!”

  譚稹面色一白,急忙往城下就是大喊:“關城門關城門,快快快!”

  李綱斜眼一瞟,更是鄙夷,三十里外,再快的馬,也還要兩三個時辰,城外百姓還有不少,急什么?自家百姓豈能不庇護?

  卻就是不庇護,城下的軍漢,自就連忙開始關門,城外的百姓,那是蜂擁來擠,只管被軍漢驅趕毆打……

  唉……

  李綱嘆息不已,無可奈何,那些軍漢也不聽他的,再看那些軍漢,比誰都急,一個個慌亂不已。

  卻是這城防,已然被譚稹接手,哪里還有他李綱說話的份?便是大名府之人馬,也已然受了譚稹節制。

  李綱負氣不言!

  他這個知府,在這大名府里,就是個擺設,文官吏員,對他多是搪塞哄騙,蔡京未起之時就是如此,如今蔡京又起了,更是如此,好似都知道李綱這個知府長久不了……

  如今軍將軍隊,自更不是他能插手。

  李綱心中,豈能不積郁?

  積郁又如何?他還是要干活,不論怎么干,受再多氣也要干,而今大名府城,來了六七萬京畿之軍,總不能真讓他們餓肚子……

  再多的哄騙搪塞,李綱還是要干活,大不了,親力親為,大小之事,都親自奔走。

  他自己也知道,大名知府這個職位,當不了幾天了。

  這朝廷啊,不知哪日能好啊!

  不免想起一人來,蘇子卿……許蘇子卿來日宣麻拜相,許能還一個朗朗乾坤,唉……興許能如此吧……興許能有那一日吧……

  其他有大前程的人,李綱也不認識,至于自己,那是這輩子不可能的事。

  女真前鋒自就到了,千余人而已,看到的大名府城,當真是大,竟是感覺比燕京還大。

  女真人豈能不喜?這城池里,該是多少財物人丁?

  千余女真,已然繞城在奔,便也是觀看城防之事。

  李綱又豈能看不到千余女真大喇喇就在城外奔來奔去?

  李綱還是忍不住一語來:“譚相公,何以千余敵軍,也可如此任意來去?”

  譚稹看都不看他,只管看那城外在奔的女真。

  李綱再言:“城內,京畿禁軍與大名府之軍,七八萬之多,湊個兩三千騎不在話下,豈能不去迎頭痛擊,還讓他們如此耀武揚威?”

  “你這儒生,懂個什么?”譚稹煩不甚煩。

  “我什么都不懂,但我懂得,為國而死,死得其所!”李綱鏗鏘一語。

  譚稹忽然轉頭來看,上下一打量:“倒也聽說你與那蘇武相交甚好,怎么就沒從蘇武那里學點兵事之道?”

  李綱心中更氣:“若是兩三千騎戰之難勝,那就出萬余人去趕,他千來號人,對萬余鐵甲,還能不遠遠遁走?總好過他如此大喇喇來去奔馳,若是如此不管他,城中之軍,還談什么軍心戰意?”

  譚稹只管大手一揮:“你休要聒噪,你回你的衙門去吧,我看你這知府,當不得幾日了!”

  “不必你來說,能當一日,便是一日,只要我還是大名府知府相公,自與城池共存亡!”李綱大義凜然。

  “哼!爾輩的本事,都長在一張嘴上了!”譚稹豈能不譏諷,他譚稹自是久經戰陣,這些讀書人,一個個說得比唱的好聽,真遇到這事,只怕尿都要嚇出來。

  還共存亡,真是笑話!

  頭前多少城池?那些讀書相公們,哪個不比軍漢跑得快?這大名府城池里逃跑而來的知州知府,兩只手都數不過來!

  “閹貨無膽,我自有!”李綱不走,非要糾纏。

  譚稹也拿他沒辦法,哼哼一聲,轉頭而去,李綱不走,他自己走,真是個狗皮膏藥。

  卻也還有一語:“李綱,明日女真大軍就到,到時候你再上城來看,且看你那兩條腿還站不站得穩!還能不能與城池共存亡!”

  譚稹已然下城而去,卻隱隱還是聽得李綱之語:“閹貨誤國!”

  卻是第二天中午,李綱當真就在城頭之上,他看到了,數十萬的馬腿,無窮無盡的甲胄,好似烏云蓋天,從北邊淹沒而來,好似把視線里的整個北方大地,淹沒殆盡。

  李綱緊緊皺眉,心中又豈能不亂不慌?他卻依舊站定城頭,只是左右去看,看那些城頭軍漢,一個個面色慘白……

  慘白面色之中,竟當真是那恐懼擔憂……

  李綱連忙起步去走,一列一列去看,竟皆是如此,城頭軍漢,沒有一人不是面色慘白……

  李綱心中大驚,不好不好……

  李綱奔走許久,回到城樓之處,振臂高呼:“兒郎們,我乃大名府知府李綱,誓與城池共存亡,大名府城堅墻高,只要諸位奮戰不止,女真必然打不上來!”

  左右近處,眾人都來看他,李綱也看去,看到了一雙一雙呆滯的目光。

  那城樓之內,也還有譚稹在冷笑:“此輩不懂兵事,只知道大呼小叫,還當真以為守城靠他呼喊?”

  旁邊也有大名府的隨行官員,一語接來:“這位李相公啊,讀書讀傻了!”

  “也就那蘇武,還當真看得上這般口舌之輩!”譚稹笑的不是李綱,笑的是蘇武。

  “要不得幾日,只待戰事一罷,這些相公大概就要回京去吏部與審官院里討差事了……”

  譚稹點頭來:“太師啊太師,當真是百年常青樹、千年不老松啊,這朝廷上下,還是太師啊!”

  那官員便也一笑:“太師倒也來信,說譚相公此番定能建功,教我等皆安心輔助就是!”

  “承情!回京自當前去拜謝!”譚稹點頭來,卻又道:“要我說啊,最好現在就趕走,只待城池守住,女真退了,這廝不免也跟著撈個功勞,與其把這功勞給他,不如給別人……留著這廝,著實聒噪。”

  城樓下,城墻上,不免還傳來李綱的呼喊之聲:“兒郎們,蠻夷暴虐,東京就在身后,此番正是保家衛國,吾輩義無反顧,只要擊退蠻夷,必得重賞!”

  “誒……倒也是這個道理,還是譚相公想得周到,那下官立馬去信東京問問此事……”

  “當然,也看太師如何謀劃定奪,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譚稹如此一語。

  “那是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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