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人？”
聞言，副駕駛的柏憶不由得面露疑惑。
但迎著她的疑惑，周警官卻沒再補充，讓氣氛尷尬起來。
其實好奇催使她想要開口詢問一下“為什么”，但看著周警官臉上的不茍言笑，她又不好意思去問，只能腹誹起來。
可能是因為他是警察，而自己父親是罪犯吧？
在他的眼里如果不是蠢人也不會去犯罪了 柏憶這樣想。
只是，在此番混亂的思考中，她還是難免偷看了一眼身邊的周警官。
卻恰好，看見了他眼中浮現的一抹惋惜。
仿佛是在無聲解釋：
所謂蠢人的含義。
柏憶眨了眨眼，默默收回目光，和顏歡一同看向前方。
看見了，那越來越近的監獄輪廓。
他們已經快到了。
顏歡其實對這所監獄并不陌生。
并不是說他來過，只是因為從小看了不少電視劇，從其中得來的印象。
畢竟整個麟門就兩所監獄，劇組們要拍戲也沒其他的選擇，不然就只能去麟門外四島去搭實景。
不過，這種印象也僅限于監獄的米白色外墻以及差不多七八米高的外墻了。
內部的構造，在今天之前他都沒有機會了解。
跟著柏憶也算是來著了，還有牢坐。
“你在這稍等，我們傳喚他。”
進去后，周警官換了一身工作服，把柏憶領到了一間隔離會面室內，讓她在此稍作等待。
柏憶點了點頭，旋即抱著顏歡坐在玻璃面前，摩挲了一下那用來通話的電話手柄，連呼吸都稍微急促起來。
她有些緊張。
“喵”
感受到她起伏的胸口，顏歡回頭看了一眼她的表情。
她直直地望著玻璃對面緊閉的門，小聲對顏歡問道，
“我爸爸該不會是那種窮兇極惡的模樣吧？”
“.他是經濟犯罪喵。”
“哼，燕葉，你難道不知道嗎？知面可難知人，相反亦如是。”
聞言，顏歡詫異地張了張嘴，看了一眼柏憶，
“你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你要考研啊？”
“哼，本小姐的學習能力可是很強的。”
“看不出來喵”
“咚！”
話剛說完，顏歡就又挨了柏憶一錘。
于是他順勢皺巴著臉，將頭埋在了柏憶懷中。
不過話又說回來，顏歡也覺得，她這段時間一直待在自己身邊的確變聰明了不少。
從現在隨口而出的金句便可見一斑了。
“咔噠～”
恰是此刻，隔離室對面的門徐徐打開。
柏憶撫摸著顏歡的動作微微一滯，星眸微閃間，他看著幾位警察帶著一位穿著囚服的中年男人走入了房間。
那位男人的頭發花白，頭發微長，卻不顯得雜亂。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微微泛黃，顯示著他不良的身體狀況。
有些干燥的皮膚上滿是皺紋，隨著他看見坐在玻璃對面的絕美少女時，他露出了笑容，于是皺紋愈深。
當看見那個男人露出笑容時，柏憶不由得微微一怔，顏歡也眼眸一閃。
他從這個笑容讀出了很多東西。
首先，這個笑容和柏憶的笑容非常相似。
先前第一眼還不覺得，只是當他笑起來時便能清晰看見，那仿佛是柏憶源本參照物的眉眼。
其次，他應該是一個很樂觀、和善的人。
有些東西很難解釋，主觀上來講，有些人看到對方的一個表情，很多時候就能粗略判斷這個人的性格。
眼前的人就是這樣。
只是第一眼，他給顏歡的感覺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
“柏樂天”
他的身后，周警官看了一眼柏憶，旋即一邊走向門口，一邊說道，
“注意時間，到點要回去吃藥。”
“好嘞，謝謝。”
聞言，柏樂天點點頭，雙手發顫地坐在了柏憶的對面。
柏憶的身體瞬間僵住，粉唇微張中，她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只能局促地抓住裙擺。
她不知道說什么。
尤其是.
稱呼。
不過好在，眼前和善的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焦慮，先一步開了口，打開了話題，
“憶憶，我從周哥那聽說了，你今天表演的事”
“哎？”
“是因為我今天讓他去找你媽媽，所以.”
“不是！”
柏憶連忙搖了搖頭，解釋道，
“只是我自己太緊張了而已。”
“這樣.這樣就好”
幾句交談，就讓柏憶原本低垂與自己裙擺對視的目光一次又一次抬起，直到現在，讓她完全和對方對視。
“雖然這些話可能不該我說，就當是個.粉絲的建議吧？其實我一直覺得，你不太適合去表演那些，反而覺得你很適合唱歌。”
“真噠？其實，我也這么覺得！還有，我的另一個歌迷也這么覺得”
“歌迷？”
“啊，就是.”
一想起顏歡，柏憶的臉色不由得微紅起來，眼神躲閃地微笑起來。
見狀，柏樂天微微一怔，隨后也露出了同樣的微笑。
顏歡待在柏憶的懷中，聽著他們交談。
但基本上都小心翼翼地避開了一些不太合適的話題或者應該說是，避開了“左江琴”。
柏樂天沒提自己發去的信你怎么沒收到，最多只是問了句“你媽媽還好嗎”這樣的話，只是了解著許多他不曾了解的近況，生活怎么樣。
柏憶還不太成熟，終究是讓好奇撕破了些和睦的氣氛，
“之前，媽媽和我說了很多關于你的事.”
她猶豫著，將許多左江琴告訴她的話告訴了柏樂天。
聞言，柏樂天嘴角淡了一些。
但聽完全部，他沒有說什么，只是對柏憶說道，
“抱歉，是我對不起你，憶憶。”
于是，柏憶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因為品嘗到了好奇帶來的后果。
但好在，柏樂天沒有將氣氛落下，又問了些其他的事。
直到過了許久，身后，周警官又推開門走了進來，對柏樂天說道，
“到時間了。”
“啊”
見狀，柏樂天歉意地又看向了柏憶，又開口安慰了一句，
“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不論今天發生什么，睡一覺就都過去了。”
“好”
說完最后一句，柏樂天放下了電話，顫顫巍巍地扶住了扶手，打算起身。
身后，周警官面無表情地上前攙扶住他。
柏憶張了張嘴，又湊向了話筒。
而眼前，柏樂天一看到她似乎要說什么，又連忙伸手，握住了先前已放下的話筒，將之放在了耳邊。
哪怕拿起時，柏憶還沒想好要說什么。
“哈哈.”
柏樂天尷尬一笑，還以為是自己誤會了。
可剛要放下話筒，柏憶的星眸微微一閃，最終，說了一句依舊不像樣的話，
“那你也好好改造。之后有機會，我還會來看你的。”
但聞言，柏樂天卻依舊毫不在意，只是點頭微笑，
“好。”
監獄外，柏憶愣愣地抱著顏歡站在門口，看著眼前逐漸被金黃鋪滿的柏油馬路，她就好像是做了一場夢，才醒過來一樣。
“燕葉，我覺得.其實，我爸爸還是蠻好的，不像是我老媽說的那樣”
“喵？”
顏歡抬眸看去，便看見她小臉紅撲撲的，嘴角也隱隱帶起了笑意。
“當然，也可能是第一次見面啦，然后之前老媽也這么一直說他，讓我降低了期待.”
此刻，已經是下午4點半，還有十幾分鐘就要進行下一次穿越。
“也許，是因為他坐了十幾年的牢，所以變好了？
“也可能是他其實人本就不錯，但當時因為偷渡過來，實在是沒辦法所以才誤入歧途的”
這倒是實話。
南區那地方，在顏歡小時候就看見過不少非法移民。
那個時候麟門對非法的移民的管制還不像是現在這樣嚴格，于是有雜七雜八的人都往這新興的海上都市涌來。
但沒有身份，很多人甚至沒有一技之長，在被許多早期移民先登組成勢力的南區很難以生存。
其中不少人便不可避免地鋌而走險，走上犯罪的道路。
幫派、藥物、風俗業 這些都是顏歡小時親眼見到的，反正很亂就是了。
所以，柏憶說的也不無道理。
反正不管怎么樣，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難不成，還能吃后悔藥，回到過去改變這一切？
此刻，柏憶眨了眨眼，倏忽停在了原地。
因為，她倏忽回想起了，在車上她偷看到的周警官的那個眼神。
懷表的時針，也剛好走到4:43分。
顏歡輕輕張開了嘴，眼中的金色便化作了實質，在眼前逐漸匯聚成了一個金色的擺鐘，確認起了世界線的狀態。
“唔，準備好了喵？這回我們改變了很多東西，if線里應該會很危險”
柏憶看向了顏歡，捏著下巴說道，
“emm，沒事，我還有一次時間加速.比起這個，這回if線結束再穿越回過去，應該就是最后一站了吧？”
“是喵.”
顏歡檢查了一下世界線，眼前出現的，赫然就是最后一個結。
發生在春季學期入學考的那一天。
而柏憶，也是那天才拿到的修改器。
“唔仔細回想一下，那天下午我拿到的修改器，然后就想著去報復周賓還有那個時候的顏歡！”
可把你出息的 算了，看在你這么可愛的份上，原諒你了。
“嗯，那就對了。顏歡也是在那天就發現你是修改器的宿主的喵.”
“這么快？！”
“是喵.所以，只需要阻止你開無關心讓他發現，這個結就能解決了。”
如此說著，顏歡的余光也難免看了一眼世界線的遠處。
這個時候，他已經看不見自己崩潰的世界線了。
這個檢測器只能顯示30天內的世界線狀態，要想看見，得去獨立于現實世界線時間軸的if線，然后調到涵蓋7月1日在內的30天才能看到。
等她解開最后一個結回到if線，如果還沒解開因果律炸彈，就讓喵醬造假，哄騙她回到現在 “.你想好解決辦法了喵？”
如此想著，顏歡又看向了柏憶。
“想好了！嘿嘿.”
柏憶比了一個“耶”，指了指顏歡的小肚子。
那里，還藏著顏歡的手機呢。
“那個時候我超級～討厭顏歡！總覺得他是別人家的孩子，直到知道他是我的歌迷，才好起來的”
柏憶拿出了懷表，開始逆向旋轉時針。
那是，名為時間加速的操作。
旋轉了二十三小時半，給下一次穿越留下充足的選擇時間后，她給出了自己的解法。
“所以，只要提前不經意地讓過去的我知道，顏歡是我的歌迷，那我也就不會用無關心，讓顏歡發現了！”
“.那周賓呢？”
“這還不簡單，也一樣。我代替過去的我整蠱一下他，過去的我就消氣了，也不會用噠！”
柏憶擺了擺手指，嘿嘿笑著說道，
“誰叫我最好哄啦～”
“喵？”
這也是什么值得驕傲的事嗎？
顏歡無奈地跳上了她的懷中，旋即，隨著時間一點點靠近4:44分，她也握緊了手中的懷表。
“嗡！！”
而下一秒，剎那間，時間加速的強光便覆蓋過了時空的裂隙，將他們完全吞噬。
“咕嚕嚕～”
某時某刻，麟門。
天空被無邊的不潔粉色霧氣所覆蓋，但哪怕如此，其中還是能看見從天幕降下的、一根根正在蠕動的巨大觸手虛影。
整個麟門的建筑都腐敗不堪，被無數宛如爬墻虎一般的觸手所覆蓋，這讓墻面仿佛活過來一般，伴隨著心跳上下蠕動。
時針飛速旋轉，帶著整個if線的時間也一同飛轉，待停下來的時候，柏憶就像是從滾筒洗衣機內爬出來了一樣，瞬間小臉蒼白，想要嘔吐。
這一想嘔吐，她才倏忽意識到自己的呼吸非常悶，像是被什么東西阻隔了一樣。
她伸手一摸，發現自己的臉上還戴著一個厚重的面罩。
“唔”
柏憶眼眸一縮，趕忙將面罩摘了下來，就蹲在一旁開始了嘔吐，
“嘔！！”
而身后，顏歡熟稔地跳上了她的背，輕輕拍了拍。
“呼呼.”
而吐完后，柏憶擦拭了一下嘴唇和鼻子里滲出來的晶瑩液體，含糊不清地問道，
“這里是哪里啊.嘶.好香的味道.”
聞言，顏歡也抬起鼻子嗅了嗅。
那是一縷縷，宛如廟宇焚香一般的香味。
她眨了眨眼，便下意識地吸吸鼻子去追尋那香味的來源。
但吸了幾口，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微微發熱她才意識到：
那香味沒什么來源，而這里的空氣，全部都是這樣的味道！！
“唔！”
這嚇得柏憶連忙捂住了鼻子，意識到了不對勁，連忙又戴上了面罩，驚慌失措地看向四周。
四周一片漆黑，但她的手上還掛著一個手電筒，腳邊還有一根橫著的棒球棍。
她打開了手電筒，這才驚恐發現：
此刻她身處的建筑內壁之上，全部都覆蓋上了一層血肉以及蠕動的觸手，這讓整個建筑都仿佛活過來了一樣。
“嗚啊！這里這些觸手”
而一旁，顏歡看著這宛如末日一樣的情景，不由得內心微微一震。
如果沒猜錯.
“這里是，安樂的修改器進化到極致，然后邪神降臨的世界喵。”
“哈？”
隨著顏歡提醒，柏憶也才突然想起了之前在東京時看到的景象。
那個時候，如果讓安樂在晴空塔上繼續下去，就會變成這樣嗎？
“踏”
恰是此刻，身后傳來了一聲踩踏聲。
柏憶的眼眸一縮，一手捏著懷表，另一只手則舉著手電筒連忙回頭。
這一照.
便照亮了身后，一位身著披風、手持火把與長刀的黑發少女。
“葉詩語？！”
柏憶剛想開口，葉詩語卻面無表情地豎起了食指，
“噓”
“你時間加速了？”
過了幾秒，葉詩語才開口說了一句。
“啊”
“.怎么會突然想著時間加速？不怕安樂發現嗎？”
“哎？”
柏憶眨了眨眼，立馬想進入演技狀態。
但還未開口，葉詩語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說道，
“你剛才的動靜肯定引起安樂的注意了，這里已經不能待了，我送你去港口。”
“哎哎哎好.”
柏憶眨了眨眼，也順勢點了點頭，小聲地答應了一句。
她看了一眼時間，心說反正現在也快臨近4:44分了，再等幾十分鐘她就走了。
比起這個 更重要的是，接下來的事，她該怎么和燕葉說呢？
自己的想法，這只小貓應該不會同意的吧？
如此想著，柏憶扭頭看了一眼自己懷中那只一身雪白的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