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陡然變得可怖的母親,阿蕊婭不由得呼吸一滯,眼眸也陡然瞪大了許多。
旋即,她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對母親的厭惡,以及,想要立刻逃離的欲望,
“不不.”
阿蕊婭的表情就像是一柄利刃,輕而易舉地刺傷了艾爾薇拉的內心。
旋即,從刺破的傷口中,源源不斷地流出了宛如膿液一般的恐懼來。
那恐懼催促著艾爾薇拉做出抉擇。
于是,還未等阿蕊婭說什么,艾爾薇拉的身體卻仿佛不受控一般地伸手摁住了女兒的身體。
隨著母親的手指輕輕滑過,阿蕊婭的眼眸底色也悄然浮現出了一抹幽紫色,
“相信媽媽,媽媽都是為了你和顏歡好.就算之前的話是假的,這句話一定是真的 “如果沒有媽媽,你怎么能和顏歡安安穩穩地在一起?
“是媽媽一直在保護你,讓她們不染指他,不是嗎?”
那抹幽紫暈染著阿蕊婭的視野,逐漸將眼前可怖的怪物重新變為了親切的母親。
那是,名為催眠的可怖效果。
“顏歡說喜歡我,最后選擇我.都是因為你嗷?”
“不不是,但”
“媽媽.”
只是,在此刻,阿蕊婭內心的強烈情緒刺激之下,她那原本稍稍變得平靜下來的表情卻又抽搐起來,
“你你只是不想放棄,這個方便的能力嗷”
聞言,艾爾薇拉的眼眸微微一縮。
旋即,她下意識地回答道,
“我沒有。”
剎那間,阿蕊婭眼中,原本都已經重新化為母親模樣的女人又重新變為了巨鳥。
而阿蕊婭身上的催眠也仿佛瞬間解除,她咬著牙,淚流滿面地站起身子來扭頭就要跑向窗臺。
“阿蕊婭!!”
見狀,艾爾薇拉身上瞬間迸發出了可怖的壓迫感。
整個金獅大廈變得忽明忽暗起來,而在那晦暗之中,阿蕊婭奔跑的身影也開始變得愈發沉重。
艾爾薇拉連忙跑上前去抱住了自己的女兒,制止她跳樓。
“停下,停下媽媽求你了.”
被緊緊抱住的阿蕊婭眼眸黯淡,她的渾身上下都發生了軀體化一般的反應,就仿佛被蛛網束縛,她僅能憑借自己內心激動的情緒反抗。
但哪怕如此,她還是張了張嘴,悶悶地對艾爾薇拉開口道,
“我我討厭你嗷!我不要你做我媽媽了.嗚.”
聞言,艾爾薇拉渾身微微一顫。
她臉色慘白地的低頭看去,卻見自己的手機上的紫色陡然盛放。
而阿蕊婭也應聲失去了意識,軟倒在了艾爾薇拉懷中。
見狀,艾爾薇拉滿臉恐懼,旋即,那抹恐懼逐漸轉為了憤怒,
“食指!你做了什么?!”
而艾爾薇拉的手機中,一只金色的翼獅趴在地上,搖晃著尾巴看著她,
“滴”
“你的女兒情緒過于激動,掙脫了催眠,使得效果衰減,我只能強行使她失去意識,避免她繼續做出極端舉動”
“那她醒了呢?”
“.我建議您刪除她的記憶,不過這樣也還會有后患。也許,你可以嘗試對其徹底洗腦,這樣你會得到一個全新的乖巧的女兒.”
“閉嘴.別.別說了.”
“恕我直言,在顏歡告訴她真相時,你們之間的關系就注定會走到今天。關系如同鏡子,破鏡難以重圓。既然如此,何不造一面新的,更好的.”
“閉嘴!!”
艾爾薇拉捂著自己的臉,雜亂的金發之下,是一雙被血絲占滿的紫色眼眸,
“也許.把顏歡找回來還有救.還有救.”
她自己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么:
她催眠了自己的女兒。
在這之前,她從未這樣做過。
而第一次做之后,她便覺得自己的心臟猛然加快,像是突破了某種難以言說的底線一般.
這不能怪她。
自己的女兒擁有看破謊言的能力,不論如何解釋都無濟于事的。
所以自己才不得不.
要怪,就怪顏歡,之前居然擺脫了自己的催眠,對自己的女兒說出了真相。
要怪,就要怪那群還和顏歡藕斷絲連的前宿主。
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么想的,居然還為她們留了一線,只是讓她們離開麟門,而不是永絕后患。
如果是那樣,今天也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
至于是誰偷走了顏歡.
艾爾薇拉大概猜到了答案。
“.是柏憶。只要,從柏憶那,把顏歡找回來,一切會復原的.”
過去,艾爾薇拉一直將食指借由阿蕊婭的手機媒介釋放,成功讓他們都認為真正的食指宿主是阿蕊婭。
再到后來,顏歡自以為解決了修改器,要一起放棄。
一直在暗處操控一切的艾爾薇拉知道,必須要所有修改器一起放棄才行。
否則,如果只放棄四個,剩下的那個進度就會爆炸,瞬間引發邪神降臨。
所以艾爾薇拉采取了一個很聰明的辦法:
催眠另一個宿主,讓她也假放棄。
這樣,被放棄的三個修改器進度會平均加在剩下兩個修改器上。
既不會引發邪神降臨,自己還能控制局面.
那么,該選擇哪個宿主呢?
大拇指的能力太bug,如果不放棄,自己完全沒勝算。
小拇指和中指的宿主太聰明,很容易發現自己的算計。
所以,唯一能選擇的,只有修改器沸霧、宿主也沸霧的柏憶了。
“你不僅催眠了顏歡,還無時無刻不監視他.這樣,他都能在眼皮子底下消失,只有可能是柏憶的能力.”
鬼使神差地,邏輯完全對上了。
艾爾薇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冷著臉抬起頭來,
“是了,她也一定掙脫了催眠,意識到自己還有修改器.”
但食指卻有不同的意見,
“不太可能.顏歡消失的時候,下午4:44分,那時柏憶在酒店.”
“她有時停,時間有什么意義?!”
“但那時距離她自殺已有一段時間。不說她不可能拖著割腕的身體跑大老遠去救顏歡,就說她既然救了顏歡,那為什么要自殺?”
艾爾薇拉被駁斥得無言以對,但此刻,她已經被滿心的恐懼所占滿了,已然沒了其余的情緒。
食指的副作用宛如深淵一般,正吞噬著她的一切。
而尋求救贖的她只是宛如困獸之斗。
她注定要失去自己的女兒,而陷入更大的恐懼。
只有這樣,邪神大人才能降臨.
“肯定不是這樣.你少管,只要給我找到柏憶在哪就足夠了!”
“是,女士。”
手機內,那金色的翼獅打了一個哈欠,不疾不徐地如此開口。
旋即,一道無形的波動便順著宛如蛛網一般的互聯網傳了出去。
它穿過麟門的每一寸角落,直到,連接上了某人的手機。
“找到了柏憶的手機。”
“找到了?”
“是的,女士。在北海區一間廢棄的工廠內,我連接到了她的手機。”
翼獅揮了揮翅膀,宛如惡魔一般輕聲道,
“但如果她意識到了您還沒放棄修改器,她自己也還有修改器.她怎么會對我如此不加防備?”
“我說了你只要老實聽話就足夠了”
“是,女士。”
食指點頭,遵從命令地調出了那邊的影像。
因為手機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所以不論哪個攝像頭里都拍不到柏憶的模樣,只能聽到她的聲音。
此刻,柏憶正在吃晚飯,房間中只有她和顏歡。
柏憶拿著叉子,不太有食欲地戳著里面的豬肝,一邊嘟囔道,
“怪不得現實的斯潘塞這么黏她媽媽,你看這if線里,她毛也沒干,她媽就給我們整夠嗆怎么還能請代打的,不公平”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老媽,不添麻煩就算大C的左江琴,她更是郁悶無比。
聞言,顏歡露著死魚眼,在腦海里傳音道,
“你少在if線里說這些事,而且我不是提醒過你了喵,在腦海里和我對話!”
“.一點都不習慣嘛。我自己想的東西很多,什么時候就莫名其妙傳給你了”
話雖如此,柏憶接下來的話還是傳音給顏歡的。
不過她說的倒是真的。
在腦海里傳音這件事非常難以適應,如果不是長時間和修改器化身相處都會覺得很怪。
傳音的時候要抱著“這個信息是給燕葉”的想法,才會被顏歡接受到。
而柏憶的思緒非常活躍,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帶著這樣的想法把心聲說出來。
什么“臭燕葉”、“沸霧貓”、“可愛豪貓”之類的詞匯,顏歡不時就能聽到一兩個。
這邊,柏憶完全沒意識到這世界的情況,也沒意識到自己被催眠才放不出懷表,所以戒心不重。
哪怕顏歡提醒了很多次,她還是漏了剛才開口的第一句話。
就是這一句話,卻讓電話另一頭的艾爾薇拉微微一怔,就連手機內原本愜意的翼獅都愣住了。
旋即,它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懼表情,直接被嚇得飛了起來,
“不不好是因果律炸彈!!”
但艾爾薇拉的眸子里,卻只有那句話的第一句話,
“現實里的阿蕊婭,很黏媽媽.”
她瞬間意識到了什么,扭頭看向食指,
“什么意思?因果律炸彈是什么,現實是什么意思?if線又是什么意思?”
而食指的表情猙獰,它瞬間就做出了決策,扭頭看向艾爾薇拉,不顧一切地說道,
“把她殺了.快!不然”
“你給我說清楚一點!”
“是是這樣.”
食指眼睛一轉,立馬接著說道,
“無名指有穿越時空的能力,只要殺死她,我就有辦法讓你借助她的能力回到阿蕊婭沒和你決裂的世界線,讓你和阿蕊婭重歸于好!”
聞言,艾爾薇拉的眼眸陡然一縮,
“.真的?”
翼獅張開了翅膀,眼睛直直地盯著手機,如臨大敵一般地聽著柏憶的聲音,顯然已心無旁騖。
旋即,它說道,
“千真萬確。”
“乖女兒,這個月生活費沒了,給媽媽轉幾萬唄~”
是夜,北海區,工廠外。
柏憶看著手機里plane的消息,不由得嘴角微微一僵。
她有點難繃地捏著手機,在腦內對顏歡吐槽道,
“有點真實到令人不適了”
“喵?”
顏歡扭頭看去,卻看她遲疑了片刻,卻還是摁下了“轉賬鍵”,給左江琴轉了點錢。
顏歡不解,便問道,
“都不適了還給她轉錢喵?”
“.反正都是if線,不是真的,轉就轉唄。再說了,至少這條if線我媽要錢的時候還會說點好話.”
聞言,顏歡瞥了一眼柏憶臉上露出的一點笑容。
他也無法理解,這能算什么好話?
就算是好話,有必要因為這話笑嗎?
只是看著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卻又難以避免地淡了幾分。
見狀,顏歡不忍,便主動地轉移起了話題,
“話說回來,我們都出來好一段時間了喵。等過了這條if線要不要找機會休息一下?”
“休息?”
顏歡點了點頭,接著解釋道,
“如果回到過去什么都不做的話,應該不會有什么影響,可以借機休息一下.”
“.算了吧,我想快點救回顏歡。等一切都結束了,就可以好好休息了不是嗎?”
望著她好看的側顏臉上鐫刻的堅決,顏歡垂了垂眸,難免問道,
“你就.這么想救顏歡嗎?”
“當然!”
“.為什么?”
聞言,柏憶的臉色微紅,旋即她氣急敗壞地戳了戳顏歡的頭,
“你不是知道嗎?因為我喜歡他啊!”
“喜歡.喜歡有很多層次,做到舍生忘死的程度未免也太夸張了吧?”
“唔因為,他也是這樣對我的啊”
柏憶張了張嘴,旋即腦海中涌起了她不想回憶起的回憶。
她抱著自己的膝蓋,身體也隨之蜷縮了起來,
“那天,救護車撞過來的時候,我原本都已經等死了..他沖了過來把我推開,自己卻”
回想起那天顏歡在自己面前慘死的畫面,她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角,有些說不下去。
聞言,顏歡愈發覺得自愧不如,只好說道,
“有沒有可能,他知道自己就算那樣做他也不會死,所以他才會這么勇敢的喵”
“咚!”
話都還沒說完,顏歡就又吃了她一拳。
而且這回,還非常痛。
“喵?!”
抬起頭來,看見的卻是十分嚴肅的柏憶,
“都說了,燕葉,你少說顏歡壞話!你信不信我不要你了?”
顏歡搖晃著尾巴,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而見狀,柏憶這才獲勝一般將顏歡抱了起來,將之舉高過了頭頂。
她的星眸閃了閃,看著顏歡,認真地說道,
“燕葉,那個時候,快要被車撞死的時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嗎?”
“.在想什么喵?”
“我其實在想,認命的事.”
“認命?”
“嗯因為從小到大,我都習慣了:一旦發生了任何事,都要自己承擔后果。”
柏憶歪著頭,眼神看向別處,
“那個時候,我其實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我都閉上眼準備.等死了。
“卻沒想到,顏歡會把我推開”
說著,柏憶重新抬眸看向顏歡,開口道,
“那個瞬間,我突然覺得委屈;好像在那一刻,顏歡救我的時候,我才意識到之前沒人幫我的痛苦一樣。
“正是因為我意識到了這種痛苦,所以現在,顏歡也落入這種無人能幫、注定要承受那樣壞的結果的時候,我才沒辦法做到束手旁觀.
“我不想讓他感覺到和我一樣的感覺。
“我也想,讓他感覺到,當時睜眼看見他救我的幸福。”
聞言,顏歡的金色眼眸微微瞪大了一些,讓其中柏憶的倒影在其中生根發芽。
直到好一會,他才遲遲地意識到:
自己已經看了她許久了。
“這樣.”
于是,他裝作無意地應了一聲,抬起頭來躲開她絕美的面容。
正好,找到了轉移話題的對象,
“.尤安麗娜來了喵。”
“尤安麗娜?”
聞言,柏憶眨了眨眼,剛要回頭解釋自己在干什么.
畢竟顏歡現在是虛化狀態,而她還把他舉了起來,看起來就像是在進行某些不為人知的祭祀邪神的儀式一樣。
但尚未轉過頭去,顏歡的眼眸卻微微一縮,連忙開口喊道,
“柏憶!快低頭!!!”
“哎?”
聽到顏歡焦急的呼喊的聲音,柏憶已經轉過了一半的頭。
因而依稀看見了身后.
那尤安麗娜滿臉掙扎和痛苦,一只眼眸變為幽紫色的同時,還對著自己高高舉起了匕首的可怖身影。
她淚流滿面地對著柏憶舉起刀刃,同時卻還忍不住開口道,
“快快跑,柏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