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影遮天,魔光暴動。
這是純粹精神編織成的世界,在兩道臻至極境的界神通作用下,此地已然形成了一方極小的鬼界魔域,侵蝕擴張,一點點將有形有質的現實覆蓋。
在這幽暗無光的世界邊緣,有一尊尊千奇百怪,變化不斷的魔性生發,同那來自幽冥的陰帥鬼形相殺相吞,而那蕩漾開來的失色之光已經徹底覆蓋了大半界域。
“失法度滅無色魔君.果然是第一等的殆炁傳承。”
一身月白袍服的男子輕輕抬手,純白色的眼瞳之中如有鬼現。
失色魔光已經沿著手心蔓延開來,籠罩手掌,讓他徹底失去了右手在現實對應的本質,僅剩下純粹魂魄在撐著。
“不過,這失色.還是不如太素。”
他修行聞幽,幾乎可以做到完全不依靠肉身,即便法軀被失色殆滅了又如何?只要自這具法軀之上離開就可。
但若是遭中了少陽太素之光,那連帶魂魄也會被抹去,徹底失去修復的可能。
青木長棍樹立在前,變作柳樹,枝條末端纏著一道道白麻喪布,如同萬千鬼手伸出,環繞在這男子的身旁,擋住了繼續蔓延的失色之光。
“那是少陽大道,常人如何能及?不過.失色殆滅魔光,拿來對付你已經足夠了。”
黑雪飄飄,魔鐘降臨,在其下立著一穿鐵灰長裙的女子,眼瞳純黑,毫無光彩,幽幽盯著那喪柳之下的男子。
「魏霜」微微一笑,灰色死氣在他的身后流淌傾瀉,化作一道死陰長河,在那波濤之中不時有一道道鬼影顯化,呼嘯哀嚎。
“不如,你我互相把人換了,饒過他們性命?”
“事到如今,你在說笑嗎?”
「蕭雪林」的身后卻有一道玄黑色的魔門驟然打開,殆氣涌動,魔光盈滿,內里似有一尊尊沉默不語的魔頭寄存。
“你不在意這蕭氏女子的性命,正如我也不在意這位踏雪真人死活。”
青黑色的殆魔之光自那女子的法軀之上升起,變化凝合,自其中顯出一位著烏邃法衣的老修,五官冷峻,須發皆白,大袖之上繡黑虎、天魔之圖。
他抬起一手,扣在了身前那女子的天靈之上。
此時蕭雪林卻是清醒了過來,神色驚恐,其體內的神通、法術乃至靈器都失了回應,讓她宛如一凡人般失去了所有的掙扎手段。
‘這就是大神通,這就是幽殆魔道.’
她看向了前方的喪柳之下的身影,張口欲要求救,可上方陡然生出一股殆光,便讓她的頭顱瞬間殆滅。
鐵灰色的云氣滾滾爆發,有邪祟奔散,天狼踏空,狡兔歸原,一道道散著寒光的鐵塊炸開,席卷此地,可轉瞬這些逃竄的靈性就被一尊尊魔頭啃噬殆盡。
一擊斃命。
“褚魔道友,你這手段依舊果決,不為人制。”
一張死氣滾滾的模糊臉龐覆蓋在了魏霜的面上,度生的語氣依舊幽冷,卻多了一分惋惜,繼續說道:
“當年在東海一別,你欲證殆,我愿求幽,可熬過了奉后亂世,你卻作了離宋上將,改號北陰,我作了樂欲魔頭,更名度生。”
北陰抬手,黑色巨鐘悠悠轉動,殆魔之氣噴薄爆發,他身后的那一道玄黑魔門卻開的更大了。
“你我轉身逆行,不為求道,只求存身,活到現在的,只一魔頭,一厲鬼爾。不必多言,道理.僅在神通之中!”
白壑東面。
黑火爆炸,山岳崩塌,那一頭烏火巨蟾顯化妖軀,高入云霄,血紅眼瞳好似兩輪刺目的血日照耀而下。
硝蟾之身!
大多妖類并不會去修行法身,一是法身之術多在仙魔二道,妖類難得,即便學去了,也難以練精。二是只要解放妖軀,也能達到類似法天象地的效果,雖然和真正的法身不小差距,但已經夠用了。
所謂尸傀之流,若以樂欲魔道的理論來闡釋,那就是神機已絕,氣化未止,而這法門,則以「煞炁」、「忌木」這兩道最多也最厲害。
「至火」親近煞殆,如今西海生變,黑日再臨,隨著那位皦陽妖君的歸來復蘇,煞氣一道的尸愧神妙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
眼下掌握了這一具硝蟾尸傀,鐵遂的傷勢不僅被徹底壓下去,甚至又能借調這烏蟾生前的一道神通,已然到了紫府后期的境界。
無數惡障噴薄激發,沸沸揚揚,遮蔽離光,此障正有封鎖太虛,遏制光明的效用,更兼有烈毒之氣,可阻靈機,絕神感。
遺余障 這烏蟾頭頂又有一紫衣青年穩穩站著,祭起了一道白玉神輪,不斷播撒化水,會同至火,凝聚成了一道道更為難纏的青藍水火。
紫氣寶光盈盈生發,將整具尸傀視作一器,給予加持,使得鐵遂駕馭這妖軀越發隨心自在,有如神助。
煥寶華 景行瞇著眼看向前方的離火光輝,無數朱紅和杏黃的離火升騰燒來,化作鳥雀、羅網,可都被那惡障給沖下去了。
那位嵐山王未修法身。
他看的絕對無錯,界燔炎夏、意敬緝熙、術墜罔罟,術附圣麗,唯獨少了那一道離火的身神通!
眼下金人被破,拓跋彩已經壓著那蓐肅和朱遽在打,以虹霞一道的性質,正好壓制藏金,躲避離火。
眼前的戰局似乎已經定了下來,可他心中卻升起一陣陣壓抑之感,讓那張清俊的面上有了幾分沉凝之色。
‘到底哪里不對?’
此時東邊天空卻有無窮陰影顯化,同魔光相擊,種種異象變化不止,為魔為鬼,混亂異常。
“度生魔首出手了”
他心中一震,卻有魔氣當空降下,似有感應,讓他面色急變,頭也不回地駕起紫氣,往北奔去。
一線銀雷自遠方飄然遁出,殺機動天,直指他身。
烏蟾受驚,噴出惡障,卻被萬千道銀色豪光擊穿,只見一身著銀袍的男子踏出,面沉如鐵,翻手就將前路上的黑火斬滅。
“是你!”
鐵遂聲中隱有怒,更有懼,龐大的烏蟾妖軀晃動,嚴陣以待,一尊煞光沖天,濁氣翻滾的寶宮顯化,落在其背。
摩淵神煞宮!
“許劍仙,速速助——”
嵐山面上神色一喜,他只當這位劍仙是來馳援的,要助他對付那鐵遂,可對方只是化作一線銀光,掠過他二人之間。
遠處的拓跋彩感到一陣撲面而來的殺氣,轉身一看,卻見是那駕馭銀雷的男子,面上頓時有一種見鬼般的神色。
霞光一閃,她飛速遁去,卻見那劍仙并不殺向她,而是繼續往北行去,去追逐那逃竄的紫氣。
‘還好.’
她神色稍定,可面前亦有魔氣降下,傳達感應。那其中所蘊藏的信息極為明確,近乎瘋狂,不斷重復著兩個字。
“速退,速退,速退!”
自南邊卻升起了一片片光雨華彩,盈滿天穹,那是金剛,乃至大士隕落的異象,甚至不止一位,又有一陣陣凄風苦雨吹起,血氣沖天,凝如紅云。
無形鬼神在太虛之中行走,歡喜地享用起了這場盛宴。
三尊自燕云戰場捉拿來的愿力金剛,一位早被俘虜的明蓮大士,以及百萬滯留在遼地的異族凡人,此時皆都被殺盡,作為祭天之血牲。
社稷之位,本就是殷代王者所居,而此朝大興巫術,亦有不少記載落到了拓跋氏的傳承之中。
無形之風自南吹來,掠過天空,最終卻是向著那一片陰影之中涌去。
密密麻麻的黑色咒文化作毒蟲,嘯叫不斷,便見灰色的死氣長河被震蕩打落,內里陰魂哀嚎,一個接一個地消散。
‘死河被破了!’
拓跋彩心中升起一陣悚然,她最為清楚那東西的本質,乃是昔日一處小陰間的所有鬼魂煉制而成,用以連在性命之上,以達到一種偽不死之性。
這絕對是世間罕有的重寶,可眼下卻被撼動了!
‘大勢已去!’
她的心中難以抑制的生出這想法,而那剩余的無形之風又呼嘯降下,朝著她和鐵遂的方位將來。
‘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