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踏天,雷火爆發。
鐵灰云氣和化水白脂被迅速磨滅,無數銀黑雷霆轟擊在了殉林身上,讓這女子的法軀一寸寸開始崩解。
她的血肉之中鉆出大大小小的邪祟惡獸,乘著鐵灰之氣奔逃,可轉瞬就被雷霆一個個誅滅殆盡。
一擊,僅僅一擊就險些要了她殉林的命!
她自忖不是尋常人物,身為帝族,也有手段在,眼下卻連保命的法術、靈器都來不及祭出,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萬千雷霆打在頭上。
雷霆在她的法軀之中肆虐爆發,災劫則向著內景之中不斷侵蝕,幽藍如星光為北斗,沉重如鉛汞為消謫,讓她內景之中的陰陽大亂,神通隱有潰散之兆。
‘此人若不除,當為我蕭氏大敵!’
她掙扎起身,其后方的那一口白脂肉團已經被雷霆打得遍體焦黑,光華暗淡,一道道粉白色的觸須皆都枯萎。
蕭雪林勉力撐起法軀,骨血之中雷霆刺動,打得她面色慘白,可眼下也只能撐著,翻手向天中那麒麟祭出一五色繚繞的霓裳。
這五色非是青黃赤白黑,而是紺紅縹紫褐,混合交織,鋪天蓋地向著那墨色麒麟籠罩下,使得五識封閉,靈覺不察。
間色霓裳 虹霞一道禁寶,對應神通紫奪朱。
“殉崖!”
她借著這一道禁寶暫時阻住了那麒麟一瞬,此時則呼喚起一旁的蕭雪崖,便見神雷之光自遠處飛速遁來,快到極致,無人能比。
清云涌動,戊光噴薄,那麒麟搖身一變,又重作仙將,揮劍一斬,霓裳斷裂。
紺紅縹紫褐諸色卻覆蓋在了青云玄甲之上,擋住許玄法身進一步的動作,雖然很快就被雷霆誅滅,但還是給了對方一瞬時間。
亮金色的神雷之光籠罩而下,凝為一道金色帝誥,化解殺機,除去雷霆。
解神殛 世間少有能應對社雷殺機的神通,而這一道神雷神通和震雷的乘無咎就是唯二,能夠作用到社雷。
這帝誥護住了蕭雪林,使其身上的雷霆一時止息,不再繼續感應天地,降下劫罰。
仙將拔劍,黑律環繞,社雷之威再起,一瞬之間再度壓過那道帝誥。
許玄的目光始終盯著那道白脂肉團,一種性命呼應的感覺遙遙自那東西之中傳來,讓他感到極不好受。
天中卻降下了暴烈璀璨的兌金之光,金律如蛇盤旋,那輪暴金大日直直撞向了他的懷中,六道長虹直直刺向清戊之軀。
戊土無漏,金剛不壞。
這六道金鋒皆都無功而返,但自那輪大日的人面口中則吐出一道道灰金光輝,瞬間讓許玄的法身開始金化,如同鐵鑄。
“化雷可解!”
天陀的聲音驟然響起,指點許玄。
所謂三惰,即金土木,多用在外。
而其對應的則是三騰,即水火雷,多用在內,所以有神霄騰靈元體,能身化雷霆,變轉人身。
凡是行惰用騰,必須要有足夠高的位格呼應,不然就效用大折,而論起五雷之中位格,社為第一,和其余雷霆的親和之性,卻是震在首位。
許玄參考了降雷澤的變化,內景擴張,神通感應,身化雷霆,自這一道庚辛墮勝玄光之中掙脫。
無數散亂雷霆轉瞬又化作仙將之軀,他沒有降雷澤的變化,也未曾修成對應對法術,眼下能化雷的時間不長。
許玄此時卻還維持著法身,不敢輕易解除來避走。
法身之術,消耗法力最多的就是成形的過程,而維持法身雖然也多有消耗法力,但卻還在接受程度中。
眼下他的法身雖然成了靶子,可一但解除,便再無法力重新祭起法身了!
許玄執劍斬開金氣,一手舉印擊向那暴金大日,將其轟的翻飛滾落,金崩鐵碎,但那股鋒銳之氣卻在直線上升,六道金虹瞬息洞穿了他的法身。
對方雖然受傷,可殺力卻也在迅速飛漲,直到現在,已經能用六道金虹斬開清戊之軀!
金元鋒 裂而得殺,傷而用極,為毀折之金鋒!
蕭雪林此時卻念動法訣,身旁有道道鐵灰光彩涌動,似有狡兔奔走,藏窟脫身,連帶著她和身后的白脂肉團就要融入大地之中。
狡兔藏 可她指尖的光彩卻迅速暗淡下來,自其指縫之中鉆出了一只只青黑色的鬼魔,伸出手腳,死死抱住她的手指。
魔鐘轟然降下,黑雪飄飄,籠罩此地。
一旁持刀的金衣漢子隨即出手,三枚玄令加持在身,刀鋒如有一輪金色大日升起,清風鼓蕩,托舉其軀,好似天地煌煌之威降殺。
仰昊權 南罔見勢不妙,收回魔鐘,以此來抵擋那一道璀璨的神雷光輝。
北陰制魔鐘上有滾滾殆氣魔云翻滾,萬千魔頭涌出,同那神雷光輝相互抵消,一時金光激射,魔頭咆哮。
蕭雪林再度掐訣,鐵灰光彩籠罩了她和身后的白脂肉團,可大地之上卻有寒霜凝結,化作堅冰,自那鐵灰光彩中竄出的只只黃兔被凍成冰塊。
“還來?”
只是尚未等她反應,面前就已有一道覆雪梅枝條降下,扎根在地,嚴風呼嘯,湯泉不沸,天地間一切都在迅速變得遲滯緩慢,如若凍結。
玄律窮 如玉似冰的刀劍交錯斬下,寒光一閃,便見蕭雪林的雙臂瞬間斷裂,血凝為冰,諸多蛇鼠蟲蟻,虎豹豺狼之形自傷處竄出,又被凍殺。
著一襲月白袍服的男子降下,眼神冰冷,刀劍激鳴,魏霜握緊手中的一對風霜錯,向著蕭雪林的脖頸之處斬去!
戰機稍縱即逝,他卻選擇了對付眼前的蕭雪林,并未殺向那肉團,只因.玄律窮根本觸及不到那東西。
在太陰不顯,壬癸失位的當下,「寒陰」并不好對付這一道「化水」,尤其是這東西神異非凡,連麒麟踏天都不能毀去。
而眼前的蕭雪林,卻是實實在在可以重傷,乃至一殺!
“魏霜,門中霜梅可開了?”
忽有一道冷肅卻又親切的聲音響起,讓天中風雪為之一盛,那聲音魏霜極為熟悉,多次在他寄身樓觀、修道入定的時候響起。
嚴霜真人,魏高,他的師尊,他的高祖。
“已被毀了,師尊——”
他驟然回首,天地皆暗,幽黑的陰影好似一張巨大的帷幕,遮住了眼前的一切,而在這陰影之中,他又看到了昔日死去的一個個同門,長輩,乃至師尊。
這些人物皆都七竅流血,或笑或哭,或罵或求,讓他的心劇烈的顫動了起來。
魏霜站定,眼中卻僅剩一片茫茫的白色,不見瞳孔,他雙腳踮起,只用腳尖站在大地之上,而其身后的陰影卻越發濃重了。
鐵灰氣機流淌,蕭雪林面上露出深切的喜色,半跪在地,空蕩蕩的大袖中冰雪散去,讓她能夠重新凝聚法體,一只只邪祟鉆來,修復其軀。
“度生魔首——”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此時也有青黑色殆魔之光盈盈生發,其耳畔也有聲音響起,溫柔親切。
“雪林為我蕭氏天驕,可承王業。”
這聲音威嚴而平和,熟悉又陌生,她的面上露出濃濃不安之色,也不由自主地回首看去。
“王上.”
一只蒼勁的大手按在了她的天靈之上,大大小小的魔頭嬉笑著剝開了她的腦殼,向內鉆去。
蕭雪林起身,眼瞳之中已然是純黑之色,片片黑雪自空落下,降在她的衣裙之上。
北陰制魔鐘發出沉悶的響聲,輕輕搖動,魔氣泛起陣陣漣漪,原本還流竄飛奔的神雷迅速消去。
一旁的蕭雪崖好似見鬼了一般飛遁逃離,可他的眼鼻口中卻不斷有一只只青黑色的魔頭鉆出,其內景之中的神通、法術和靈器全部失效,讓他當空墜落,結結實實地砸在地上。
蕭雪林抬手,原本沉重巨大的魔鐘迅速縮小,落在了她的掌心。
純黑和純白的兩對眼瞳此時對視。
魏霜神色淡然,隨手將那一對刀劍扔在地上,如丟廢鐵,轉而祭出一根纏繞著白麻的細長柳棍。
陰影覆蓋,魔光動天,將周遭的一切具體有形之物都消除分解,僅剩下純粹的精神顯化在此。
那團化脂凝成的白肉開始震顫抖動,似有什么東西在其中掙扎欲出,銀雷竄動,殆炁升騰。
一只凝如白玉的女子之手,輕輕托舉起了這團血肉,周遭的所有紫府都未有察覺。
太虛破開,先是有一座白玉化水玄門顯化,上懸道匾,書為玄牝門。那團白肉被送入門中,由那一只女子之手舉著,漸漸行到了一處仙宮之前。
此宮渾圓,毫無棱角,非金非木,反而像是無數白色血肉造就,緩緩收縮,吞吐不定,其上的匾額所書為化滔宮。
自宮中有無數道化水魔光在其中生發轉化,溫熱的白滔汩汩流淌,冒著熱氣,沿玄牝門而出。
這白色肉團掙扎扭動,瞬息沒入化滔宮中,不顯蹤跡。
太虛之中有一陣陣血雨自空降下,鬼魔咆哮,雷霆驚鳴,隱隱能聽得一陣陣的嬰兒啼哭,以及女子哄其安靜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