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水宮。
許玄入了正門,步入偏殿,便見珊瑚寶椅之上正坐著一女子,身著桃紅襦裙,氣如朝華,明艷動人。
她懷中則抱著一穿墨裙的女孩,玉角縈光,頸有逆鱗,脖生蒼羽,一副極為靜秀的模樣,正聽著楊緣心為她講經。
眼見許玄入內,穆羽自楊緣心懷中跳出,她此時已有人屬八九歲孩童之高,直撲到了許玄懷中,輕聲說道:
“父王。”
她略略一頓,看向許玄,墨色瞳孔之中有些委屈。
“你整日都不見,也不陪我。”
穆羽性子極為靜秀柔和,幾乎不像是龍種,也對許玄黏的更緊些,有時見不著父王還會流淚。
她卻從未問過自己生母之事,似乎只認許玄,雖然也稱楊緣心為母上,雖也親近,但遠遠沒有對待母親那般。
‘或許,這就是龍屬天性.’
許玄將她抱起,哄了哄,才讓穆羽露出笑來。
“你兄長去何處了?”
他此時發問,卻見穆羽只把腦袋一埋,不肯回話。
“省兒讓墨溪帶他捉魚去了,如今.應當是在天弓海那邊折騰,折騰了不少筑基妖族。”
楊緣心此時開口,語氣稍肅,只道:
“這孩子頑性雖重,不過大多龍子都是這般,你也不必怪他。”
“讓他折騰去。”
許玄語氣稍沉,眼中卻有些精光。
“等到東蒼那邊答應了,就讓他過去學道,我看他入了別家地盤,還敢折騰不?”
他也是有些頭疼,相比穆羽,身為兄長的穆省可謂是極其好動,一天都安寧不下來,常常拔了哪個火鴉的羽,揪了哪個青虺的鱗。
甚至那黑魚將穆黑前些日子都上書訴苦,說是這位龍子非要讓他變出原型,騎著他繞了天池游過足足三圈,險些將這黑魚累死!
一念及此,許玄頓時臉色有些發黑,龍種生而便有神異,無需教化就能懂得世間諸事,乃是血脈之功。
可這才幾年,這小子就能這般折騰了?
“看來還是太閑了,等送到東蒼去,該讓那位洞青前輩好生操練一番.”
他也是通過侯泥的消息才知道有這位甲木一道的紫府巔峰在東蒼坐鎮,甚至以洞為號,這可是第一代龍君血脈的稱呼。
難道是那位天郁龍君的子嗣,存世至今?許玄也不好確定,除非他挑個日子親自去見一見。
許玄此時放下穆羽,心緒稍動。
‘返道樞已經修成,得了閑暇,今日正可入洞淵一趟,為羽兒求法。’
他兩個子嗣都是出生即為胎息圓滿,自有修為,而穆省那邊則是已經開始修行功法,準備練氣,修的自然是《澤雷履龍經》。
至于穆羽,許玄不懂壬水之法,倒是需要去問問廣澤的意見。
他對于這一兒一女還是極為負責的,隨著如今修為增長,見識廣大,他更是深深明白修行之事再早做謀劃都不為過。
尤其是第一道修什么神通,更是關乎日后的成就。
壬水如今雖然有缺,失了羽音,缺少了湖澤聚萃之象,但單單是作為洪澇水災的意向就已經能保證其威能。
如果說在雷火風之后還有能作為天災的道統,那極有可能就是壬水,足以見其在斗法之上的厲害。
‘壬作湖澤,癸為池塘,兩者其實有相似之處,這一道羽音.’
許玄此時倒是有了猜測,但其中的內情還是要去問問那位廣澤龍王,畢竟天晦龍君當年可是生羽之龍。
而天晦一流的龍種在今日倒是已經沒了蒼羽,恐怕正是對應壬癸移音的事情。
他此時默默看向穆羽,只見這女孩的背脊之上正有根根蒼羽覆蓋,顯出一種近似返古的征兆。
‘白蘇修行寒陰,難道是和這緣由有關系。所謂壬之湖澤,即為寒水,這倒是那位天晦龍君的權柄.’
眼下他又哄了哄穆羽,囑咐幾句,自己便回到了大殿之中,開啟大陣,準備進入洞淵,以聯系龍庭。
溟光忽閃,照的大殿之中越發幽暗。
洞淵天地,墨澤秘境。
高巍巨大的墨龍之軀倒伏在此,如若山岳,可早已失去了生機,正是昔日天溟龍君的親子洞墨隕落所化。
水宮光明,門戶開啟。
許玄對此已經算的上輕車熟路,步入其中,便見到了位于那寶座之上的高大龍王,墨色王袍之上有晦月寒日,湖澤墨云之紋。
他等了少時,才見對方悠悠醒來,自龍庭之中來到了這洞淵內。
“喚我何事?”
廣澤語氣幽幽,身為紫府巔峰的氣機微微生發,盈滿此宮,他每次入這一片墨澤秘境耗費的法力不小,故而對許玄囑咐過,若有大事,再作聯系。
許玄開口,直將近來發生之事一一告知,包括自己對于一對兒女安排。
“送入東蒼,不錯,倒是個極好的親近手段。”
廣澤稍稍沉思,繼而說道:
“不過.甲木位上的這位祖宗,應當沒有血嗣傳世才對,這所謂的洞青龍王恐怕是用了什么仙法變出的。”
“不管如何,他既然是那位龍君指定的代行,其尊貴之處連我也難及,若是能將你兒送入他門下,也算有了金丹背景。”
他分析的極為周全,語氣冷靜,甚至給人一種只將后嗣視作棋子的感覺。
許玄倒也未曾想過什么祖孫親近的事情。
第一,他和廣澤心知肚明,雙方根本不是什么父子關系,只是因為天陀的緣由才走到一處賊船。
第二,就是真正的子嗣又如何?要知道在龍屬之中吞噬、殺害血親的事情多不勝數,就是廣澤也干過這些事情,殺過同胞兄弟。
這還是溟澤重用周代禮儀的結果,若是換到東瀚去,某些龍王見到誕下的子嗣血脈不純,惱怒之下,往往就送母子一同去肚中團圓了。
在東海私底下可是有一道傳言,說是龍子葬身之處,多在肚中 “至于你那女兒,竟能生羽,恐怕是得了一絲寒陰之氣,又恰好出現了返祖也不對,羽音如今在癸,不勝羽化作不勝芥,生羽已然是不可能之事。”
廣澤罕見地露出疑惑之色,要知道如今的天晦龍種已經失了蒼羽,也代表湖澤失去了聚萃之功。
若在古代,壬水還有聚萃之用,能借此煉取藥性,融匯靈機,可是能拿來煉丹的,和化水不分上下!
而如今的水萃之法,卻是在癸,正是這一道羽音的流轉所致。
“她既然有了祖相,自然可修我流道法。”
許玄此時卻心中一動,只道:
“這五道神通之中,似乎主初水洪流的僅有溟涬始和湮分絕,剩下的三道卻是清和、弱湖、冬澤。”
“壬水,動為初水洪流,靜為弱湖寒澤。昔日天溟大人坐于正位,得享權柄,所應正為前者,如今這壬水神通分配.”
上方的廣澤微微一笑,語氣悠然,只道:
“壬水正果,所修的是定風波之上位,號作雍潰終,乃是洪水方割,雍潰流泄之意。”
“不勝芥作弱水大湖,斂寒澤作冬日寒澤。湖澤受溟涬始之變化,自陰轉陽,沖破阻塞,即為雍潰終。”
廣澤龍首輕垂,此時將這壬水一道的正法緩緩講來:
“于是壬作陽水,終于洪澇,乃是湮分絕!這是自靜轉動的求道之法。”
”至于壬水從位的求法,便是反過來,自動轉靜.但是夏代之時,有人屬修成壬水從位,道號偃淵,自此便有了一道定風波,以代雍潰終。”
“昔日天晦大人隕在合黎,這偃淵則是死在鳳麟,都為天下兩處弱水之地。”
許玄心中一動,此時發問,只道:
“既是如此,穆羽該修哪一道?”
“自然是我龍庭古法,最為合適,神通次序為雍潰終、湮分絕、溟涬始、斂寒澤和不勝芥。”
廣澤語氣幽幽,繼續說道:
“那位偃淵真君成道有缺,神通的修行之法無可復制,祂本來想求的是一道清炁壬水之尊位,最終不成,不過祂倒也極大的滋養了壬水湖澤,也算是死的好。”
“我今日傳你天晦日月道卷,乃湖澤之道,壬中日月,幾乎包含我天晦一流的所有壬水傳承。”
他手中溟光隱動,凝聚成一卷玄黑道書,落在許玄手中。
許玄接過,稍稍一看,果然是金丹正統的傳承,直至大道,從最開始的胎息再到之后的求金法門都有論述。
他合上道書,轉而看向廣澤,只道:
“既然有求金之法,前輩何不為之?”
“你以為我就不想光復祖宗的位置?只是如今壬水無主,羽音受奪,古代的求金之法已經不能用了。”
廣澤語氣幽幽,似在感慨。
“如今只能等著果位歸來,方有完全壬水之機。按照仙諺推算,至少要等到數個道統得證才可。”
“我們能做的,只有等了。”
他所指的正是混天之事,如今只待天外斗法出個結果,方能看一看混天狀況,而西海也將產生劇變,為那位金烏的歸來之所。
下方的許玄卻是心思漸轉,沉思起來。
羽音之事,卻不能通過效仿天郁之事來解決,只有坎水先將清濁還去,癸水才能松開羽音。
‘所以,歸根到底,還是在坎水的問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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