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海。
海浪翻滾,風云呼嘯,神通消散的種種異象陡然而生。
雷車崩毀,電鞭散落,天馬折翼,最終化作無數流淌的紫色雷漿,匯聚如澤。
海天之上轉瞬則有寒日升空,晦月高懸,冷白色的弱水滾滾流淌,遮蔽了天池之中的一切異象。
海都龍柱之下,可見二人正在維持陣法,一是黑袍老者,二是雷甲大將,赫然是侯泥和伯常。
“王上自斬一刀,重修神通,如此氣魄在古代也極難尋見。若王上能為龍君,震雷說不得重修神通也比他道輕松。”
伯常目光崇敬,更顯欽服。
他身為貴種,自然知曉妖類血脈越高,修行神通便越慢,自毀重修,對于大圣血裔來說所付的代價遠遠比人屬高。
“有混炁之寶在,王上無憂也。”
侯泥聲中頗有把握,一襲深黑長袍在狂風中獵獵作響,面色凝重,緩緩催動那一道大弱寒盤,以此用弱水大陣遮蔽異象。
過了少時,果見萬道紫光噴薄,化作天環轉動,其中踏出一尊著深紫袞龍袍服的男子,恍如神臨。
許玄長呼一氣,身后紫電如龍蛇般沖天而起,一閃而過,倏忽明滅。
紫銅雷鼎緩緩生起,其上刻著的日月山河,星辰雷澤都開始盈盈生光,最中心的那一道混洞更是有神光生發,道音隆隆。
蒼灰色的混沌氣開始自鼎中噴鼻,消弭玄象殘留,使其化為某種更本質的事物,后有玄青之氣流淌,促成變化。
內景雷澤之中,那尊作為第二元神的混沌神人開始凝練神通,毫無阻礙。
奇恒之道。
他此時才明白修士重修不同神通的困難,乘無咎雖被他打散,可內景之中的玄象仍有殘留存在。
這些殘留的東西如同頑石崩解之后化作沙土,已經毀無可毀,消無可消,頑固地附著在內景之上,排斥不同的玄象生成。
在此之上重修不同神通,近乎不可能,也只有混炁才有徹底消融磨滅的用處。
但尋常修士根本控制不得這混炁,一旦讓這東西入了內景,和自殺恐怕也沒什么區別了,也只有陰陽大道之中的修士方能操縱。
返道樞的修行早已由第二元神完成,隨著他的心意一動,便開始構造玄象,凝練神通,迅速成就。
過了數息,紫光凝如天環,落在那混沌神人身后,有齊萬物而歸一的玄妙,乃是震雷之道樞。
返道樞。
古震雷的身神通,能化奇為恒,齊和萬物,一旦祭出,對于需要進行變化的神通、法術都有齊物之克。
如以元木駕馭霄雷清炁,一旦受了道樞鎮壓,便會瞬間混合,難生變化。
單單是這一道神妙就足以稱為頂級,要知道極多道統本身威能不高,大都是靠著變化借調其他道統來對敵,甚至震雷本身想要增長殺力,還要去請神社之雷。
只是,這玄妙也不是毫無限制。
一是同時僅能鎮壓一脈道統,二是對于位格高出震雷的道統就效用大損,這兩點倒是和太初序有共通之處。
此神通還有不少玄妙,如加快煉化靈物,恢復法力,甚至能完美地承載他的劍意。
“齊物,逍遙,都是奉玄道統的仙法,如此看來.返道樞極有可能代表了古震雷的某位人物求過奉玄之道。”
許玄默默推敲時間,要知道神圣離絕,混天再辟就代表了天紀的結束,之后才是仙道大昌,三清立道,人皇定鼎,彼時的三清道統正宗就是奉玄、太始和希元。
按照這時間來算,雷澤古圣早已經離去隕落,自然不可能是這位,那不是天霍龍君,就是雷宮某位坐鎮天鼓的大人。
只是許玄心中更偏向是那位天霍龍君曾去求道。
此時隨著他降雷澤和返道樞都已經修回古法,另有神妙。
他曾經修行過一道四品的陷澤騰龍術,正有身化雷澤之能,但本質上還是以人身去驅策雷霆,受了傷勢,動用法術,便不得不再顯人身。
而如今有了返道樞卻全然不同,我即雷澤,雷澤即我。
曄光龍流的道藏之中正有一道至上法術,喚作震樞齊物術,按照其中記載,正需降雷澤和返道樞的共同驅動,以此達到一種玄妙境界,喚作——
物我兩忘 一旦修成此術,達到這境界,便可道化天地,以雷澤作為闡述自身大道的終極載體,玄妙極多,已經有些超出紫府一級的斗法方式,邁進更高層次。
雷宮道法中的天人合一是敕令天地,我代天心,是雷法之臻極,如今的上霄雷法也在追求這一境界。
而此中的物我兩忘則是是無邊無界,無我無物,也就是一種類似于還道天地的奇妙狀態。
他此時收斂異象,默默看起了那一道震樞齊物術的記載。
“雷出陰陽,代齊物之道樞;震得生發,作少陽之六闡。物我兩忘,天地齊一”
此時默默看著這道法術記載,他心中倒是生出諸多明悟來,如果說震雷為生發之音,那么天地間生發第一的道統為何?自然是少陽!
所謂的明閑六闡,震雷赫然也在其中。
“元木、勝金、離火、震雷.還有兩道是?”
他心中卻隱隱有了猜測,如果是按照五德加雷霆的組合來排列,那么剩下的道統應當是在土德和水德之中去尋了。
“壬水為初源,化水為生泉,似乎都有可能.可是土德,似乎僅有蘊土符合?”
許玄心中一動,隱隱有了幾分猜測,轉而卻有幾分可惜。
“天陀得來的道藏僅占了全陽大道的一小部分,甚至都沒有提及這六闡的.不然倒是能得知更多少陽之秘。”
他此時卻另有一種猜測,或許所謂的六闡已經不是紫府一級的東西了,而是關乎少陽大道的核心謀劃,也是古代闡華明閑道統的根本法之一。
“六闡之華,門中玄明。”
他此時收斂心神,先讓那道第二元神開始參悟這一道震樞齊物術,作為曄光龍流的最為核心的傳承,這一道法術已然有些超出六品的范疇,雖然距離真正的仙術還有些距離,但也是金丹嫡系都要珍惜的程度。
像這一級的法術,在道藏之中也僅僅有兩道,另一道法術主攻殺伐之道,喚作天霍照夜,需要五法圓滿才可修行。
許玄真正見識過的仙術,只有天陀施展過的太素化景道光,威能之恐怖,玄妙之高遠,足以在紫府之中橫行。
他心神略定,踏出風云。
此時返道樞已經重修完畢,剩下的曄照夜應當也要不了幾年就可以嘗試凝練了,雖然有失敗的風險,但許玄自信能一次功成!
一瞬踏出,落在海都龍柱下的道臺之上,便見伯常和侯泥二妖在此,齊齊行禮。
“恭賀王上,重修神通,大道可期!”
侯泥道行精深,當初更是跟隨過一位少陰道統的高修,僅僅是通過異象便明白這位大王一氣重修了神通,只是不知是何等玄妙。
許玄倒是不懼這事情流出,他能在極短的時間內重成返道樞,靠的全是降雷澤中的第二元神修行,而這神妙恐怕不少傳承久遠的道統都知曉。
至于奇恒之法,真正妙用是讓他能近乎無損地變回乘無咎,如今這一道神通看似損毀,可其本質卻被烙印在混氣中,也就是那尊混沌神人的體內。
他只要心念一動,就可以將乘無咎通過奇恒之法置換而出,只是要消耗些混玄之氣。
“可惜,暫時不能暴露。”
乘無咎這一道神通的妙用就是在走脫,無拘無束,與道同游,若是對上些擅長鎮壓拘禁的道統可是有大用。
他當初能斬殺華古,可以說這神通幾乎占了八成的功勞,若是換成別的震雷神通,必死無疑。
“侯泥,你備好禮物,送往磐海,就說是我天池的拜師之禮,同時將我兒穆省帶去,看看此宗收不收。”
許玄略略思索,繼續說道:
“至于東西,就從石人道的遺產取,大岳土、秘白石、安身塵各一道,還有就是華古隕落所留的”
當初華古隕落所化的靈山還有紫府靈石出產,許玄在換給塬樸之前可是都搜刮了個干凈。
其中兩道艮土靈物,分為不周石和恒峰土,以及一道兌金的中虛殘金,其中自然以那道不周石最為珍貴,堪稱華古一身性命凝結,為艮土的頂級靈物。
他此時心念稍定,語氣果決:
“將那一道不周石也送去。”
至于青葉洞天之中的東西,論起理來本就是那位天郁龍君的,哪里好出手?
“艮為君子之土,主山岳遷移,經緯定極,倒是有幾分助力甲木之功,王上挑的的這幾樣東西,可謂合適。”
侯泥語氣悠然,笑著回應。
“不錯,那一道齊壤珠便交由你去祭煉,看看能否煉成靈器。”
許玄心神一動,這三枚寶珠久無主人,倒是可以讓侯泥先去動用,雖然新下來的這二妖身上都有兩道上品靈器,但卻不是他賞下的。
果見那侯泥面色稍變,恭聲說道:
“臣下無功,安能受此賞.”
“把東蒼那邊的事情打點好,就是你的功勞。”
許玄語氣稍沉,先前就讓侯泥去拜賀過一次東蒼,相談甚歡,如今倒是可以直接去談談拜師之事了。
不過,所謂的拜師只是幌子,他自家就有震雷的金丹傳承,哪里需要外求?
真正的意思,卻是看東蒼對于龍庭的態度,若是對方肯收下穆省,那就代表愿意和龍庭,或者說同他穆幽度聯手。
如今天池之中,懂得禮節,見識多廣,又心思慎重的也就是這伏土妖物了。
眼見侯泥領命退去,許玄稍稍點頭,轉而看向了另一邊的伯常,語氣稍肅,只道:
“第二道神通如何了?”
伯常行禮,語氣崇敬,只道:
“天時有變,震雷大興,次盛神霄,我得了王上所賜的經文和靈物,如今已可準備突破。”
“不錯,你修神雷,當為我天池第一戰將,莫要被人甩在身后了。”
許玄語氣多有勉勵,先前洞天之中伯常也算是盡心盡力,不顧性命,可謂是忠心耿耿,又隨了他最長時間,頗得信任。
此時手中又多出一道事物來,赫然是一枚通體銀白的寶珠,不斷吞吐元磁之光,拘束變化,正是元磁一道的中品靈器元紊珠。
“元磁一道,近于金石,化在雷霆,你修神雷也可驅使。”
許玄目光稍動,繼續說道:
“先前賜了你護峰旗,如今倒是已不夠看了,這一枚元紊珠自今日起也交由你來催動,巡海之事,還需你來。”
如今南海的大部分都在天池控制之中,北至朱崖,南及黑塘,浩瀚無垠,方廣十萬,足有大離半數國土之廣。在這種距離相隔之下,也只有神雷一道的修士才能完成巡回鎮守之職。
除了西邊還有辭流道干擾,剩下的勢力基本都是同龍庭親善,或是肯接受治理的。
‘璃珠還未歸來,倒是有些遲了,不過她也未催動信物應當無事。’
許玄此時念及那玉蝶,稍稍皺眉,轉而看向前方的騰蛇。
“謝過王上。”
伯常面上稍有幾分悸動,自從龍庭又來了兩位紫府中期的大妖,他的壓力可謂是陡然增大,眼下更是下定決心,不久后便去突破神通。
許玄對于伯常還是頗為看重的,自有期望。
一是震神相隨,對方既然作為自己的臣子,單單是氣象就能沾不少好處,二是神雷一道斗法厲害,傳承好尋,若是伯常能突破到紫府中期,便是他手下一柄好刀。
眼下讓對方先去巡海,神雷一閃,貫空而走,道臺之上便僅剩許玄在緩緩踱步。
“神雷極速,我不及也。如今乘無咎不能動用,走脫的神妙也失了,該尋個法子補上,應當從太陰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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