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載已過,自赤云至江陽諸地皆有道道清氣涌動,淡青色的陣旗落于道道靈脈之上,沿著漓水將周邊悉數籠罩。
洛青。
玄風升涌,青云飄散,自其中正能見著二人,各自施法,催動起一桿桿陣旗,釘在山中,使得天地之間的靈機越發活躍,震蕩不停。
關詮駕著一片紫色霞光,輕輕一拘,便有一道青玉陣盤落在他手中。
此盤晶瑩透光,雕刻云紋,上刻古字,為清都玄天,我司山水。
隨著陣盤被全面催動,山間的大陣也徹底落定,一時自赤云最北端的金衣谷,再到江陽東邊的煞峽,皆都被一股玄妙的清氣統攝,靈機躍動,山水受養。
“清天玄御大陣需用山水作根基,玉流乃是分割雍楚二地的山脈,只差秦嶺,又得了漓水滋潤,這一座大陣神妙又有增長。”
清炁,高升玄天,御于山水,清心消業,大利靈機,在古代諸多道統之中都有參研,甚至在祖炁不顯的今日,此道隱隱有位列十二炁之首的位格。
關詮抬手一推,手中那一道陣盤便落到了一旁的銀袍男子手中。
許玄接過陣盤,稍有感知。
他頓覺山中靈機大增,山水格局變動,更有一股清心之意,單單是在此修道都能得來不少好處,少入魔障。
“樓觀底蘊深厚,單單是這一道陣法,恐怕大離之中也僅有仙宗一級才能拿來.”
許玄心中震蕩,這陣法卻比他想的還要玄妙,不談威能,單單是這增長靈機,清心卻魔的效用就不知有多少仙道苦苦尋求。
不過若是細論,雙方的交易倒也算公平。
那景行魔頭雖然只是紫府初期,可看起來已經是魔土中的重要棋子,恐怕不是能輕易殺的,而涉及到了樂欲魔土,尋常人更是避之不及,哪里敢去招惹?
可以說大離之中或許有些紫府有背景也有修為,能夠斬殺景行,再全身而退,但這樣的人物怎會應為一道陣法而輕易動手?
也只有許玄了,他在各方面都無比契合。
“貴道秩序井然,門風高古,已然大興,可謂是大離西北第一仙道了。”
關詮目光稍凝,略略掃過洛青山中的景象,感嘆一聲。
如今天州自然是以大赤觀為第一仙道,隔壁的青州也只有個大陽明寺在,避世不出,剩下的地界大都是紫金觀在管束,也僅僅只有一位真人。
至于天水,提鋒山算是離宋的附庸,且那位真人身份特殊,倒是不能以常理來論。
此地修士素有古風,極重規矩,倒是和北邊的諸多仙道行事有差別,而眼下對方山門已有三位紫府坐鎮,即便在仙道更為昌盛的南方也少見。
“我以神通布了律法,凡是我觀山門之境,如有違背者,則天雷擊之。”
許玄目光掠過下方的座座青峰,眼中隱隱倒映出一片籠罩天地的雷霆律海,正沉降于太虛之中,隨著他的心意而動。
太初序正有在一地布下律法之能,凡是違者,天雷擊之,也只有在許玄坐鎮之時才能對紫府造成威脅,不過對于這些練氣、筑基來說,門規已然同天律等格。
“只是不知,若有一日,撤了這律令,該如何?許道友這神通雖然省心省力,不必在門中多操心,但恐怕不是長久之計。”
關詮目光隱動,似在思索,最終僅是說道:
“大凡傳承久遠的道統,靠的不是規矩,而是一股氣。此氣若在,上下一心,何須用嚴刑重法。此氣不存,則同門互為仇寇,分崩離析僅在一瞬。”
他話語之中并不像是在說對方,反倒是更像在指自己,弟子的事情帶給了他不少陰影。
“受教了。”
許玄并未反駁,他也不是多認可所謂的雷宮律法,雖然如今門中是一片安定,可這都是系在自身之上。
若他一日離去,律法不在,人心思變,屆時難道讓門中紫府一個個去搜魂奪魄,時時看著門人的心思?終究還是要以律法為用,道德為本。
關詮并不在此上多言,到底是他門私事,若他過多評判,未免有指指點點之嫌。
“今日來次,還有一事,需同劍仙講一講。”
他目光一轉,語氣變的越發嚴肅。
“魏霜.他也受了嵐山王的調令,屆時也會隨軍出陣,若有變故,還望劍仙出手一二。”
“這是自然,魏霜乃我故交,自當相助。”
許玄當即應了,略有感慨。
關詮幾乎是他見過仙道之中行事最正派的了,能這般看顧別家的嫡系,甚至魏霜能成就紫府,恐怕也多是關詮助力。
對方眼見事情落定,便告辭離去,僅剩許玄在此。
此時許玄則御風而下,落到了天青峰上,便見一三歲孩童正坐在青松下,雙瞳明瑩,生的靈秀,著了一身青布衣裳,脖頸之上掛著一金白道種,散發少陽光輝,滋潤其軀。
“明兒。”
他喚了一聲,便見那孩子回首,快步跑來,一頭撞進了他懷中,只聽其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爹。”
許明雖然天資不凡,可眼下尚是孩童,仍有幾分懵懂,可對于許玄和溫思安自有一種天然的親近。
“一轉眼便長這般大了”
許玄心中感慨,此時才為何明白越是修為高深,則越是親緣淡薄,如他隨便閉個關,子嗣就長大了,難能像凡人那般時時陪伴。
他抱起這孩子,坐在青松下,此時則默默思索起了自家親子的道途。
‘《日月不儀道卷》修行需一道東明玄氣,需要在日月之下布種少陽之花,歷經六載,方得一縷,三縷則成一氣。’
這東明玄元他自然早早就開始準備了,正是借著天陀府前那一片花海去采,如今已經得了兩縷,只差最后一縷,就可得氣。
至于他修行糾虔刑所需的那一道天刑糾氣則也開始采集,此氣需要在天律施行之地去采,通過淬煉雷霆和災劫,年年祭煉,九載方得。
懷中的孩童則看著北邊天際,眼瞳明亮,忽地轉身將頭埋進父親的法衣,許玄則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心中卻有幾分觸動。
‘數年之后,便是北征,卻無時間去管明兒了’
天殛,殿中。
銀雷奔涌,陰火徐動,偃風吹拂,三災玄妙被統攝如一,開始在最中心的道人控攝之下緩緩運轉,遍布殿中。
三災行世秘旨正在以一種極快的進境推動,許玄只覺修行起來頗為得心應手,甚至不費什么力氣。
這其中固然有天箓和黑律的加持,但更多的是他在雷法之上的非凡造詣,要知道龍身那邊可是將握雷局這一道雷宮根本大法修到了高深境界,世間難尋。
許玄自認在修行之上的天賦平平,或許追不上天陀這種妖孽,但他在雷法和劍道之上天賦絕對是當世罕有,甚至直追古人。
他此時則單單祭出了那一道青銅古燈,看著上面的暗紅陰火,略有沉思,自其上分出了一縷筑基級別的火氣,置于前方桌案。
雷霆一動,紫光變化,一道深紫色的雷水流淌而出,正是懸雷峰頂出產的震雷之水,大致也是筑基一級。
絳紫色的雷水緩緩流淌,遇上了那一縷火氣,兩相震蕩,互有沖擊,最后則自那雷水之中傾瀉出了絲絲縷縷的混沌氣機,讓那紫雷、暗火都湮滅不見。
“這是.什么情況?”
許玄心念隱動,如今天外大戰尚未止住,南海的天穹之上可是仍舊有一道裂痕在,而通過靈物去反推大人的狀態,似乎也有些難了。
“天外的局勢恐怕更為復雜了,受了混沌氣遮蔽,連推測都難了。”
天陀此時出聲,語氣悠然。
“按照廣澤那邊的消息,最終結果就是混天降下,落位西海。”
“那位皦陽也將歸來,海外的局勢將為之一變,也是那位純陽的仙諺印證之時,不過,我倒是懷疑一事。”
他的語氣之中略有幾分古怪,只聽其說道:
“空證一事,牽連莫大,乃是仙人之功,金丹不可及,那皦陽縱然是金丹次子,可他到底是哪里來的底氣去求證?”
“你是說燥陽一道,或許不是祂能單獨開辟的?”
許玄瞬間明白了天陀的意思,此時也略覺有幾分不對來。
“那皦陽的師尊是何人?乃是夙空,證在煞炁,成就元嬰,當年有稱他是仙人的,可最后留下的名號卻是黑煞魔祖,已然到了更高層次。”
天陀語氣幽幽,繼續說道:
“當年夏亡一事,未嘗沒有這魔頭的手段。煞氣一道,破國屠城,天下大殃,你覺得是印證在何處?”
“我看,燥陽極有可能是那位魔祖所留,不過是留給自己的弟子去證。可代價,就是整個夏朝了。”
天陀此言倒是讓許玄心中有了更多明悟,所謂空證,確實不是單單一個金丹就能完成的事情,必須要有更高層次的大人介入。
如古代社雷就是明確借神震所證,可出手的大人可是雷祖,始炁之顯,位同神圣。
“那么玄雷.這設想應當早就存在了,又會是那位大人的手筆。”
許玄心神一動,若有所思。
“誰能知曉,除非能知道當初自混天落下的那一道金性是何來歷,不然,都不過是猜測罷了,我還說是道尊欽定!”
天陀似乎不愿在這上面多談,又鉆回洞天去不知在忙些什么。
許玄當下收起了三災之術,另外看起了一卷道書。
太乙月孛秘法 觀想存思,顯化神形,以位格請降社雷之正意,顯化雷君之威儀,驅邪治愈,伐滅巫祝。
隨著他緩緩運轉這一道秘法,體內的天箓和黑律互相變化,再有感應,自他的身后似有雷宮神君之像顯化,威嚴無窮,駁斥外道。
已然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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