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看著跟前這神采奕奕的年輕人,張伯興有些摸不清他的底。
  明辰靠著椅子,笑道:“昨夜亥時,李家家主李慶威離家秘密去往知縣府,可有此事?”
  他的扶搖兒眼神可是好得很呢!
  此言落下,原本還一臉和藹的張伯興瞬間收斂了笑容,手掌輕輕摩挲著茶杯,無人可窺探他心里在想什么。
  少年人的眼睛格外明亮,仿佛可以透過肉體,看到人心一般:“可直至天亮,李家人都被殺了個干凈,老李也沒有離開知縣府呢~”
  張伯興的臉色也漸漸變得嚴肅沉著。
  明辰似乎并不在意對方的表情變化,只是笑著說道:“張大人,小子沒什么通天的身份,可沒法給你兜住這件事兒啊!”
  張伯興垂了垂眼:“這樣啊……”
  他現在需要思考另一個問題了。
  “不過……”
  明辰話鋒一轉:“關于兇手,小子倒是有些線索,不知張大人想不想聽。”
  “陳公子但說無妨。”
  “我聽聞縣城有一人家姓楊,女兒被李家公子被逼死了。楊家祖上輝煌過,暗留了些財產,楊父散盡家財,請了匪寇,只為殺盡仇敵滿門,昨日終于是成功了,他自知沒有活路,也自縊死在家中。”
  “至于殺人的仇寇,如今東南血衣反賊猖獗,早有些賊寇滲透到了這里,殺人越貨,無惡不作。反賊狡猾危險,朝庭都束手無策,張大人作為小小的知縣也盡力了,抓不到人也實屬無奈。”
  明辰一口飲盡了酒,朝著張伯興湊了湊:“如何?”
  這本就是決定好的事情。
  張伯興深深的看了明辰一眼,嘆了口氣:“只能如此了。”
  老楊有錢,但是他沒這么大的能力,去尋殺手,屠滅李家滿門。
  否則的話,這地方豪族,豈不是太好殺了。
  那么李家慘案的元兇是誰呢?
  老李昨晚不在家,幸而逃過屠殺一劫,然而他的尸體,現在就好好的躺在監獄里呢。
  動手的自然便是明辰跟前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知縣。
  滅門的原因也很簡單,
  不遵守規則的人越多,管理起來就越困難。
  地方的豪族作威作福,罔顧規則,這并不利于張伯興的治理,只要有機會,他會一點一點的清理、分化、剪除這些人,將整個縣城的權力牢牢把握在手里。
  經營了這些年了,也算在這個縣城站穩了腳跟,黑白兩道通吃。
  當官兒難的不是怎樣做,而是怎樣報,怎樣上報朝廷,凸顯自己的功績,摘除自己的問題。
  解決掉一個李家對于張伯興而言并不難。
  稍微麻煩的是,該如何撇清關系,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上報朝廷,給李家背后的關系看。
  昨晚老楊死了,恰巧又出現了明辰這號人,是一個合適的動手訊號。
  若明辰真是個身份不凡的貴族子弟,那么幫他背下這個名兒,再合適不過了。
  如果不行,那就老楊仇殺,報告奏上去,看上去有些漏洞,但是挑不出理來。
  現在時局動蕩,地方鞭長莫及,中央最多懲他個辦事兒不利,這事兒也就了了。
  老楊雖然死了,但相信他也很樂意背上這屠殺仇敵滿門的名聲。
  張伯興手中摩挲這酒杯,意味深長的打量著眼前這個看似輕漫的年輕人。
  他不知道明辰如何得知他的謀劃的,不過這也并不重要。
  明辰既然出現在了這里,那就證明他們是友非敵。
  活了半百,見了許多人,心機足夠,有許多手段,但他卻看不透這個人。
  亂世出英雄。
  他從未見過這樣出眾的年輕人。
  如此通透,如此聰慧,如此神秘……
  京城水深,神龍入海。
  這般人進京,也不知會卷起怎樣的風浪呢?
  “張大人知否,昨日里,令郎還找我要檢舉您呢!”
  李家被滅門這件事,已經翻篇了。
  明辰剛剛的幾句話,就是坦白的告訴張伯興,他不是什么權貴,他也知曉張伯興做了什么。
  這就足夠了。
  這壞老頭是聰明人,布局好的事情。自然知道該做什么。
  明辰不想把氣氛搞得太僵,朝著老張眨了眨眼,語氣多有揶揄。
  張伯興:……
  “唉……”
  當真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丟。
  今天見了明辰,又想起自家坑爹兒子。
  天差地別啊!
  老張也扯了扯嘴角,清冽的酒水似乎也苦澀了些。
  終究是無奈的嘆了口氣:“犬子管教無方,讓陳公子見笑了。”
  教別人如何管教兒子是很蠢的事情。
  明辰只是笑呵呵的說道:“張公子是青年俊杰,胸懷大義。張大人莫要太過嚴苛了。”
  張伯興苦笑道:“犬子什么德行老朽還是知道的,陳公子不必客套。”
  明辰搖了搖頭,沒有接話。
  “好酒好酒~”
  “陳公子此去京城,是要去科舉求官嗎?”
  “若是需要,老朽還是認得幾個人的,可以幫你走動走動。”
  人際往來,本質上還是對人的投資。
  張伯興識人的眼力是有的,他看得出明辰是個能人,與之相交絕無壞處。
  借著對方請的酒,他想施以回報。
  這是投資,他對于明辰的投資。
  官場本質上還是交織的利益鏈條,你來我往之間,關系就親近了。
  “哈哈哈~張大人有心啦。”
  “小子還真有一事相求!”
  明辰爽朗的笑著,卻是并沒有拒絕:“張大人若是愿意雪中送炭,那自是再好不過了。”
  雖說現在時局動蕩,貪腐橫行。
  不過科舉相較之而言還是比較公平的,老皇帝知道哪些權力重要,有些事兒他懶得管,但選拔官員的權力必須牢牢攥在手心。
  每屆科舉,總有些不知死活的被砍了腦袋。
  不過公平也只是相對來說的。
  況且京城復雜,一塊板磚落下來,砸死十個人,有九個多少跟權貴沾親帶故的。
  沒幾個認識的人,其實是很難行的。
  明辰牽起一邊扮演守衛的凌玉的手來,熱情的朝著張伯興說道:“小子倒是無所謂,不過我這兄長,還勞您多費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