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謙不久之前才從海港回來。
他被許負的因果術逼退之后，解開鬼打墻一般的束縛，花了不少功夫。
許負的確不愧為“命圣”之名。
謝謙留下的這個念頭分身，修為與許負也不過是伯仲之間，在許負早有準備的情況下，短時間內也解不開對方所布置下來的命盤陣法。
而這些耽擱的時間，已經足以讓顧芳塵等人逃入海國，進入了螺書結界的庇佑之下。
謝謙從因果命盤當中出來之時，就明白自己被擺了一道，暫時是要不了顧芳塵的性命了。
不僅如此，還損失了魔教高層兩道的絕大部分有生力量，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虧到姥姥家了。
原本是想要集中力量，一舉令顧芳塵殞命于此。
哪怕是知道顧芳塵故意泄露行蹤，也是照樣決定賭一把，畢竟雙方都已經清楚明白彼此的目的，這一把本來就是兩邊對賭，比誰能斗得過誰。
而此刻這場賭局的結果，已經顯而易見了。
謝謙也得承認，確實是自己心急了。
但他不得不賭，如果沒有那個神秘的青裙女子攪局，他或許真的能聯合“揭”、“生”兩道，直接將顧芳塵拿下。
因而回來之后，同時，他也找人關注了那青裙女子的下落。
謝謙隱約猜測到了這青裙女子，或許便是劍閣的那位名叫施清光的“祖師爺”，后世誤傳了她的身份，以至于將她當做了個男人。
就連劍閣內部所掛著的“祖師爺”畫像，也都是訛造的……
施清光要論輩分，比謝謙也還要大上不少，應當是這世間，上一個最接近一品的修行者。
但她卻因為未能渡劫，無法晉升而隕落。
謝謙最是明白，晉升一品，的確要渡劫，那是有別于煉劫境所渡過的六種劫難之外，更高一層的“大道劫”。
想要抵達一品，必要真正地看見“大道”，承受“大道”的考驗，而后，與其融為一體……
這過程，自然是極為痛苦和困難的。
確實有幾率隕落。
但……如今看來，施清光并非是渡劫失敗，而是主動放棄，乃至逃避了“大道劫”。
不知為何，如今又重新出現。
按照當日她的表現來看，應當是顧芳塵將她的劍給煉化融合了，而她來取回自己的劍。
但因為她的劍如今就是顧芳塵，所以顧芳塵若是受傷死了，也就相當于她的劍折了。
所以，她才會反過來保護顧芳塵，將那些魔教的人全部屠殺殆盡。
這樣一個未曾進入棋盤當中的傳奇人物，又站在了顧芳塵那一邊，謝謙不得不重視。
但遺憾的是，到目前為止，還未曾找到這施清光的下落。
一如她之前來去無蹤，此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這港口一役，真可謂是輸麻了。
“不過，幸而，這一次行動，也并非沒有收獲……”
謝謙瞇起眼睛，看著那遠方的光柱之中，隱約有一條龍形的氣脈上升，在其中盤旋沖撞，似乎想要突破這牢籠。
只可惜，那光柱不過是晃動了幾下，便穩定了下來，不動如山。
那龍脈逐漸力竭，放棄了掙扎，被困在其中，漸漸被煉化……
過不了多久，這最后一條龍脈，便也要歸于謝謙之手。
五條龍脈齊聚，更有那一條貫穿了五個朝代的“戾龍脈”，“萬古同天”大陣，不日便可真正開啟。
謝謙本體已經定位到了古周開端，只待以天為盤，落子即可。
屆時，即便那顧芳塵再怎么掙扎，一切都將無力回天！
而謝謙，也已經知道了顧芳塵近來這么多大動作的原因——
“以謝謙二字替國運，斬斷國運，即斬殺謝謙！”
謝謙當日，在許負和施清光一同出手的時候，便自知是殺不了顧芳塵了。
于是，他佯裝全力出手，實則是以“問心”震懾顧芳塵心神，要問出他隱藏著的真實目的。
因為顧芳塵明顯是知道“萬古同天”究竟是什么的，他在對抗的，也不止是一個大魏。
就算他幫助青蠻聯合另外兩國，贏了大魏又能如何？
只要“萬古同天”一啟動，一切都成空。
顧芳塵帶走一部分國運，又不停給青蠻造勢，很顯然絕對不是單純在操控兩國之爭。
他的最終目的，絕對是要破除“萬古同天”。
那么，扶持青蠻，應該也只是計劃當中的一環而已。
謝謙想要知道的，便是顧芳塵真正的目的。
“不得不說，這法子的確是不錯。”
謝謙感嘆道：
“以我的名字，代替整個大魏的國運，以國運的重量，的確能夠稱量于我。”
“而要施展這樣一個巨大的因果術，就需要一個精通因果術的強者。”
“許負……恰恰就能符合這個條件。”
“若是以我此前的心態，必定將重心全部放在‘萬古同天’大陣之上，覺得只要集齊了龍脈，大魏的輸贏，根本就不重要，便不會去想辦法保住整個大魏。”
謝謙目光閃爍，露出了一個冷笑。
“到時候，大魏國破，斬斷國運……死的人便是我了。”
以國運作為等價物，置換兩者概念的因果術，那可是從根源抹除一個概念的全部因果。
哪怕謝謙的本體此刻不在這里，也一樣能夠殺。
“萬古同天”大陣，沒了謝謙主持，自然也就發動不起來，一切迎刃而解。
顧芳塵這辦法，簡直是好得不得了！
哪怕讓謝謙自己來評價，也覺得無比完美，要不是他“問心”問出了顧芳塵的目的，說不準還真的會讓他得逞了！
謝謙可以判斷出來，顧芳塵并沒有在說謊。
他真的可以做到，將“謝謙”和“國運”這兩個概念進行替換，然后抹除掉謝謙的存在……
就連謝謙自己，也一樣感覺不寒而栗。
這顧芳塵，當真是超出常理的存在。
“始古……你的確是下了一步好棋，找到了一枚好棋子。”
謝謙目露瘋狂之色，喃喃自語：
“但，這盤棋局的勝利者，只會是我。”
他回過頭，看向了那雙目渾濁的蕭省，微微一笑，伸手按在了這位新帝的肩膀上。
“陛下，接下來，堯山書院儒家弟子，會全力幫你守住這偌大的大魏江山，你就少操些心，安心在這紫極殿內靜心修養，等待龍脈匯聚的那一天——”
謝謙不容抗拒地淡淡道：
“你便是這‘萬古同天’的桃花源內，唯一的皇帝。”
他說完，便乘著靈鹿消失在了紫極殿中。
整個紫極殿，此刻已經沒有了任何內侍，空空蕩蕩。
只留下蕭省自己，坐在那龍椅之上，喘息咳嗽了片刻，緩緩地坐了起來。
這時，便能夠看到，蕭省的后背衣衫，已經完全被血液浸透。
甚至不止是血液，他整個背后，乃至于身體當中的內臟，都已經從內部爆開來，化作了黏糊糊的一團團。
那鎮魔釘的力量，又豈是蕭省這一個油盡燈枯的六品武者的肉身和意志能夠承受？
他現在全靠著身上的一半國運和丹藥吊命。
若非如此，他已經直接爆炸變成一灘血漿了。
蕭省挪動了一下，但并沒有什么效果……他的后半邊身體，已經幾乎和這龍椅黏在一起了，一動，便拉開許多血絲。
蕭省重新倒回了龍椅上，歪歪斜斜地坐著，看著底下空蕩蕩的大殿，詭異地笑了起來：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萬古一帝，我會是那萬古一帝！能坐在這龍椅的人，只有我！只有我！”
良久，他笑得脫力，咳嗽了兩聲，歪倒在那龍椅上，瞪著上方藻井。
唯有粗重的喘息聲，在這紫極殿內回蕩。
ps：被奶茶單殺，困在廁所出不去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