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芳塵再度醒來的時候,看見的是一片漆黑的石壁,外面狂風呼嘯,粗糙的砂礫刮過戈壁,留下一道道歲月磨蝕的痕跡。
他為了把顧于野真正逼入絕境,擊殺顧于野那一具分身,是鋌而走險,把自己也一起掏空了,賣慘歸賣慘,但實際上也是真的慘……
雖然早就服用丹藥保命,不過消化那么大量的藥力,也是需要時間的。
被許負扛著走了一段路,顧芳塵終于到了極限,直接就暈了過去,只能等待身體自己恢復。
好在國師大人沒有掉鏈子,雖然被困在凡人的身軀里,但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順利把顧芳塵扛到了安全的地方。
顧芳塵先嘗試運起靈力,但無論是他自己的丹田,還是“煉魔法”構筑出來的魔巢,靈力都走得十分艱澀,還傳來了一陣陣劇痛,好似經脈隨時會斷裂一般。
“嘶——”
顧芳塵抽了抽眼角,心頭一跳,內視檢查了一下,發現肉身傷勢其實已經恢復了個七七八八,但是身體嚴重透支,大部分靈力都得優先阻止“種心毒”的擴散。
要想真正恢復巔峰狀態,恐怕還得再修養個幾天時間。
不過可喜的是,四品的武道修為已經暫時穩固下來,并沒有倒退的跡象,讓顧芳塵松了一口氣。
當時他以身融劍,其實比較倉促,相對而言肯定是有些許瑕疵的。
后來再硬接顧于野一擊,肉身崩裂,往后倒退也是有可能的。
好在他這一把劍骨頭強度足夠,抗住了!
“即使單純以肉身強度來對抗外魔,應該也足夠了……”
顧芳塵長出一口氣濁氣,從內視中退出,忍著身上隱隱傳來的疼痛,翻身坐了起來。
武道四品,即煉劫境。
所煉的劫難,包括內外二魔。
內魔為心魔,而外魔,包括“刀兵劫”、“南柯劫”、“病衰劫”、“游魂劫”、“地劫”、“天劫”六種劫難。
因為上三品殊途同歸,到了四品,其實就是給了一個補足短板的過程。
神道四品點雪境,其實也是一樣的,只不過神道修士,更加側重于對抗內魔,外魔的相對難度,比較低。
但也只是“相對”的。
這里的相對,是相對于同等于的武道修士。
而實際上,對于相應道途的修士而言,都是另外一條的劫難,更難度。
基本上,若要死于劫難,武道修士都是死在心魔,神道修士都是死在天劫。
許多卡在四品的神道修士,都是不敢去渡天劫。
例如青翦,還例如顧幽人。
武道修士度過心魔之后,神魂凝練,鑄就道心,大概能有相當于神道六品的神魂強度。
相應的,神道修士度過“天劫”之后,肉身得到加強,則有武道六品左右的肉身強度。
顧芳塵此前仗著神武雙修的數值亂殺,現在就是還債的時候了。
因為這里實際上有一個不算bug的bug。
雖然他現在是武道四品煉劫境,但因為他身負神道修為,天道會自動對心魔強度進行補正。
直接補正到四品神道需要面對的心魔強度。
倘若他先以神道修為,抵達點雪境,情況也是一樣的,會給他直接把外魔六種劫難也補正到武道四品的強度。
這也是神武雙修最大的難點之一,六品、五品倒還好說,到了四品,就要同時面對內外二魔。
其他人單獨面對一種,就已經夠難受了。
他要打兩個!
不過,這也不是沒有好處。
一旦他順利度過心魔,再以武道晉升三品,那么他的神道修為,也將一舉提高到三品。
這bug可以說是一把雙刃劍。
對于實力的提升很大,可要面對的考驗強度,也十分恐怖。
這也是顧芳塵主修武道,沒有利用“蘊神瓶”更快地提升神道修為的原因。
畢竟只要武道到了境界,屆時就能自動升級。
在這之前,夠用就行。
顧芳塵打量了一下四周,發現這里并不像是哪個山洞,反而充滿了人生活的痕跡,有鑿開的壁柜,擺滿了陳舊的鍋碗衣物,他所在的石床上鋪了毯子,應當是漠海本地居民的住所。
他自己身上的衣服,也已經被換成了樣式十分簡單的粗布麻衣。
洞天戒指在床頭的一個布包里面找到了。
因為漠海常年沙塵暴,環境極其惡劣,蓋的屋子基本上都是一次性用品,因此本地居民一般就地取材,直接住在地勢較高的戈壁形成的山洞里面。
而且,看這些生活用品的使用痕跡都很新,并非廢棄洞穴,他們應該是正好遇到了好心人。
國師大人的運氣倒是很好——身為天命道的傳人,專職氣運,運氣不好才奇怪吧?
這個世界可不講什么五弊三缺。
天命道的代價,只不過是要終其一生追求天命,永不停歇。
顧芳塵舔了舔嘴唇,感覺有點口渴,拿起桌子上的茶壺,仰頭咕嘟咕嘟喝了個干凈。
就聽見一陣腳步聲,有人掀開被風吹起一角的門簾子走了進來。
他轉過頭,仍是雪香模樣的許負愣了愣,眼神一閃,似是松了口氣的模樣,將手里提著的水放到了一邊:
“你終于醒了……”
“終于?我躺了多久?”
許負面無表情:
“七天。”
似乎是聽見對話聲,外面傳來了一個老嫗夾雜著口音的問話聲:
“女娃兒,你男人醒了?”
許負聞言,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抿了抿唇,然后轉過頭,道:
“醒了,婆婆你忙著,我和他說一下情況。”
“欸好。”
顧芳塵眨了眨眼,指著自己:
“你男人?”
許負把頭轉了回來,放下簾子,眼神不變,淡淡道:
“一男一女的陌生人突然出現在這漠海,難道要我說我們素昧平生嗎?”
她只是近百年長居參寥柱上,但當初師尊圓寂之后,她獨自出山后也是在人間游歷過幾年的。
并非完全沒有和人打交道的經驗。
如今整個漠海戒嚴,被魔教“義”道的人給包圍了,稍微有些人煙地城鎮都遍布眼線。
也只有這些大漠當中生活的本地聚落,因為太過分散和深入,才沒有被魔教掌控。
而且,這些聚落在漠海沙塵暴的包圍下,天然能夠擾亂感知,才得以避開魔教這么長時間。
她路上遇到了這個好心的婆婆愿意收留兩人,將他們當成了遇到馬匪的夫妻,她自然不可能傻到去反駁。
因此也就默認了……
原本顧芳塵昏迷著,她自己唱獨角戲,倒也還好。
但現在顧芳塵醒了,她就得當著這小賊的面,繼續演夫妻……這感覺一下子就變得非常別扭。
許負緊緊繃著臉。
這小賊當初還直言說過心悅她之類的話,現在借著兩人遭難,哪怕是演的夫妻,只怕他心里也高興著呢。
“哦——”
顧芳塵目光落在了那水桶上搭著的毛巾上,想起自己身上干凈整潔,表情微妙,領會到了情況,上前兩步抓住許負的手,笑瞇瞇地道:
“這七天勞煩國師大人照顧在下了,感激不盡,往后必定為‘天下太平’肝腦涂地。”
這小賊……果然得寸進尺!
許負心里一驚,低頭看著自己被緊緊握住的手,本想掙脫,但想到自己現在手無縛雞之力,掙了也白掙,還平白讓自己顯出弱勢。
罷了,他本就是個俗人,不給些甜頭,怎么肯那么賣力做事……
再者,這身體畢竟不是她的,到時候只要回去,當做沒發生過便是了。
國師大人只得假裝不在意,淡淡哼道:
“粉紅骷髏,血肉白骨,你如今也是四品修為,為何還看不透?”
“國師大人,我早說了,我是個俗人,就好這些呀。”
顧芳塵眼中笑意更深,真要摸,雪香的小手他早摸了無數回了,本也只是試探一下國師大人的態度而已。
現在看來……換了個身體,果然讓她的底線接受度進一步后退了。
此刻能接受的,將來未必不能。
顧芳塵看向許負,認真道:
“再說了,國師大人都沒體會過,怎么知道自己就能看得透?”
他話里赤裸裸的什么意思,許負非常清楚。
不過,打從一開始,顧芳塵也沒掩飾過自己什么目的,許負只是覺得他實在是奇怪。
要說他俗,他的確是俗。
又要黃金又要美人。
但又沒見他如何揮金如土,或是縱情恣欲。
——國師大人顯然是不能理解一個玩家的占有欲和收集欲。
這游戲里的東西都是我的,我當然可以拿來用,但放在那里,照樣也還是我的,未必要真的用掉。
許負也沒法反駁。
天命道并不禁止婚嫁,但許負多年清心寡欲,并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雖然眼前這小賊,算是那么多年來,她唯一一個難以預料的真正變數,且……她承認,斬斷“六司星君”因果線的那一刻,她對顧芳塵的幫助很感激。
那一瞬她所經歷的情感波動,可能是五百年來真正觸及到她心湖的時刻。
許負此時看著顧芳塵一副篤定的樣子,心里閃過一瞬的不忿。
她哪里沒體會過?
那天晚上,她在手中體會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這種事情,有什么可舒服的?
除了磨得她手心發燙,渾身軟綿綿的使不上勁之外,還弄得那么臟……分明沒有一點意思!
國師大人自覺自己看得透透的,明明是這個小賊強詞奪理。
不過她要是拿這種話來反駁的話,不就是承認那天晚上其實是她附身雪香了嗎?
所以,話在嘴邊兜了一圈,又被許負給咽了下去。
她冷下臉,抽出手:
“祖師曾說,道在屎溺,意在不言,未必就需要親身體會。”
“眼下魔教圍困漠海,生死關頭,不如先想想怎么活下去再說。”
顧芳塵聞言,臉色更加微妙,忍不住摸了摸鼻子,以擋住自己扭曲的嘴角。
話是這么說,也確實是道家的高深理論……
但是冰清玉潔、清冷絕艷的國師大人嘴里說出來,就格外的刺激乃至香艷。
許負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勸說顧芳塵收心向善的話語,效果適得其反,反而讓后者的腦子里一瞬間全是各種不堪入目的廢料。
不行,再這樣下去真要暴露了。
顧芳塵干咳兩聲,重新坐了下來,道:
“你現在是被‘同命鎖魂陣’困在了雪香的肉身里?”
許負面無表情,嗯了一聲。
“那雪香呢?”
“她神魂太過弱小,我被困在這具肉身當中,她的意識就暫時陷入了沉睡。”
其實并非暫時,許負的神魂太過龐大,相比之下,雪香就如同塵埃一樣微不足道,主導權一直在許負這,而且兩者同命的情況下,但凡雪香生出一點意識,都可能會被許負同化。
所以許負只要還在這具身體里面,就得讓她繼續沉睡。
但她下意識有一種自己不該這么說的感覺……
縱使國師大人現在只是個凡人了,但她畢竟是天命道的,依舊保留著相當精準的直覺。
她產生了這樣的感覺后,便鬼使神差選擇了撒謊。
反正,也并非是什么大事。
顧芳塵挑了挑眉,以他的經驗來看,雪香多半不是暫時沉睡,不過嘛,他也不會專門挑國師大人的刺。
顧芳塵想了想,道:
“想離開漠海其實不難,不過,得先幫你把‘鎖魂陣’解開。”
“但我手頭沒有解陣的材料,這漠海之中……我記得有個遺跡,最近應該要開了,可以去試試。”
以祖師奶的速度,就算有“四相劫主”和圣女大人一同牽制,只怕最多也就半個月時間,就能夠抵達漠海。
也就是說,只有差不多七天時間了。
祖師奶的危險程度,可比魔教的包圍大多了……
而且現在,可沒有書院的冤大頭再幫忙把劍給拿走,現在顧芳塵自己就是劍,也是龍脈。
到時候怕是要被祖師奶剝皮抽筋!
顧芳塵打了個冷顫。
但好在,既然進入了漠海,就有辦法隔離祖師奶。
必須要抓緊時間!
按照定位來看,顧于野此刻估計在兵仙武墓,這是顧于野本體所在位置的其中一種可能性,開啟的概率還是比較小的。
兵仙武墓也算是一個謎團,顧于野死前,玩家進不去。
顧于野死后,如果再去,就會發現整個兵仙武墓已經消失不見……
不過,既然所在位置確定,那么他的下一個階段,就已經被顧芳塵完全預判了。
只要一切順利,等他出來之后,就將會迎接顧芳塵給他準備的超級大驚喜。
“兵仙”所給的,也無非就是兵道軍陣之法。
而這一次,顧芳塵要釜底抽薪。
要的,是顧于野精心培養了那么多年的玄黃軍!
兵道的根本,在于兵。
沒了手下的兵,顧于野自然也當不了什么“兵圣”了,只不過是個尋常三品武者。
“鈴鈴!”
門口傳來拍打簾子上鈴鐺的聲音,隨即是脆嫩的童聲:
“姐姐,婆婆叫你們吃飯!”
許負走上前,將簾子掀起來。
顧芳塵側頭看去,看到是一個矮不隆冬的小女孩,穿著厚厚的大人衣裳,瘦瘦小小,臉上一片蠟黃。
那小女孩好奇地看向顧芳塵,然后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道:
“哥哥好,你可算是醒了……要是換成那些去地洞干活的叔叔們,昏迷這么久,就沒救啦。”
顧芳塵抽了抽嘴角。
就當做是夸獎吧……
這漠海生活惡劣,居民作風也十分淳樸啊。
許負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道:
“她叫紅豆,婆婆姓孟。”
紅豆帶著兩人去了另外一個更大一些的石洞里,顧芳塵在那位孟婆婆的招待下,算是吃了頓飯。
這沙漠里能吃到的也沒什么好東西了,全都是些米糠糊糊,得靠幫附近的一些幫派做活來換。
交談中,顧芳塵得知這位孟婆婆還有一個兒子,幾年前找到門路,跑出去給官府當兵了。
這好心收留兩人的祖孫倆,祖先是早年全家獲罪流放的中原人,原本要在邊境服徭役,中途跑了出來,在這定居。
換而言之,他們全都是流民黑戶,去了中原就得被抓起來,因此只能世代居住在這沙漠之中。
想要回去,就得想辦法重新獲得戶籍。
而這孟婆婆的兒子,就是想要通過先冒名頂替當兵,然后立大功,換來戶籍。
她知道顧芳塵兩人肯定是中原來的,救下他們,實際上是希望他們若是有辦法,回去打聽一下自己兒子的消息。
原本半個月前就應該是送信來的日子,但卻遲遲沒有音訊。
“救命之恩,自然涌泉相報。”
顧芳塵呵呵一笑,伸手捏了捏紅豆的臉:
“我正好認識軍中的人,可以幫忙問問。”
孟婆婆一番千恩萬謝被顧芳塵攔住,一雙渾濁眼睛淚光閃爍,道:
“婆婆我年紀大了,活也做不動,快要換不來糧食了,可憐這孩子無人照料,若是尋不到我兒,可否請兩位幫個忙,帶她去中原……”
這對顧芳塵而言,自然不是什么難事,點了點頭:
“好,此間事了,我帶她去中原。”
一天后。
沙塵暴停歇,天空上月明星稀,偶爾飛過一只禿鷲,血紅色的眼睛緊盯著底下的人們。
漠海一角,一處客棧內。
能開在這漠海之中的客棧,自然都不是什么善茬,門口上掛著的不是旗幟,而是一張早已曬干的人皮,隨風飄搖,駭人至極。
里頭的多半是修士,偶爾進來的本地居民,也只有一些馬匪和幫派中人。
大部分人都保持著警惕,但也有幾個幾兩馬尿下肚,面紅耳赤,聊得熱火朝天。
“欸,你們聽說了沒?那魔教要找的人,好像就在附近!”
“知道又怎么樣?難道憑咱們就能抓到人了?那顧芳塵如今可是小天榜第二!”
“上面也就壓了一個蕭盈好,當初吹得上天的顧元道,現在一點聲音都沒了……”
“而且啊,朝廷都下了圣旨,那顧于野造反,死有余辜,已經確定讓平叛有功的顧芳塵繼承鎮北王的王位,只差他出來領旨了。”
“欸,也不一定,那顧芳塵和顧于野一戰,身受重傷,被魔教這樣圍困,現在都不敢出來。”
其中一個黑袍邪修嘿嘿冷笑:
“指不定運氣好,給我碰上了,讓我也試試一舉成名的滋味呢!”
旁邊的人無語道:
“呵,你就想吧!”
隨后壓低了聲音,道:
“還不如想一想,那馬上就要打開的前朝遺跡,能不能趁機撿點漏!”
“害,那遺跡沒什么花頭,靈蛇洞的人已經放話了,這次的遺跡,他們包圓了。”
“這幫毒蛇什么德行,你們不是不知道。”
“咱們進去,哪怕拿到了東西,能不能走也是兩說……”
沒多久,這幾人閑談完畢,酒足飯飽,各自進房間休息。
那黑袍邪修打開自己的房間門,確定自己之前布置的陣法沒有問題,打了個哈欠,走向自己的床榻。
下一刻。
一道寒光閃過,這黑袍邪修瞪圓了眼睛,眉心已經被一根細絲穿過。
那細絲閃爍,如同一根細細的閃電,在一瞬間,已經摧毀了他的大腦,攪碎了他的上丹田。
神仙來了也回天乏力。
千劫絲——果真是殺人越貨必備。
顧芳塵這才現身,熟練地把這人身上摸索了一遍,然后把洞天袋搜了出來,解開禁制搜尋一番。
這邪修確實如他所想的那樣,運氣非常好,碰到了顧芳塵。
只可惜,連臉都沒有看見,就成了顧芳塵的戰利品。
“原來還是個陣修……不過學的都太過時了,估計是從哪個犄角旮旯里面挖出來的功法。”
顧芳塵從洞天袋里面翻出來了一些殘破的陣圖。
以自學而言,這水平已經非常不錯了,不過可惜的是,他遇到了顧芳塵。
陣修的身份,只能給顧芳塵提供了偽裝的便利。
許負在旁邊看著他一套行云流水的摸尸,眼神十分奇怪。
以顧芳塵現在的身家,不應該稀罕這些小地方的散修身上的東西才對……但是偏偏他一樣也沒放過,全部塞進了自己的口袋里。
到底得是什么經歷,才能如此的“雁過拔毛”?
顧芳塵照著這邪修的模樣,給自己簡單易容了一下,不過他現在靈力有限,用不了“蜃陣”這樣的高級陣法了。
只能用簡簡單單的五品幻陣糊弄一下。
不過,只要不是對幻術十分有研究的人,一般情況下,還是看不出端倪的。
再加上這人原本就穿著黑袍,還戴著兜帽,一副標準可疑邪修的模樣。
在漠海這樣的地方,正因為一看就很可疑,所以反而不可疑。
而最重要的是,這家伙之前還專門買了一個奴隸,用來下秘境的時候探路。
——很多秘境當中的機關,是不能用死物觸發的,必須感應到血肉才會啟動,因此,邪修就會選擇人肉探路。
此刻這個女奴隸,也被弄暈放在了一邊。
這個角色,就由國師大人來扮演了……
許負看了看那地上倒著的女奴隸,正準備換衣服,忽然意識到不對勁,又面無表情地看向了顧芳塵。
盯——
顧芳塵攤了攤手:
“國師大人,我扮演的是邪修,還能用靈力波動掩蓋住幻陣的氣息。”
“但是你可是普通人,身上怎么樣也不該出現不該有的大量靈力波動,衣服還是穿好吧,我再給你臉上微調一下就行了。”
他似笑非笑地驚訝道:
“國師大人不會是害羞吧?這身體又不是你的,是我通房丫鬟的,該看的我早就看完了……”
許負又不是傻的,這家伙分明就是想哄騙自己當著他的面換衣服。
身體不是,可感覺還是一樣的啊!
怎可混為一談!
顧芳塵見狀,又悠然道:
“國師大人,道在屎溺啊……皮囊而已,放下看透就是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他嘆了口氣,搖搖頭感嘆道:
“總不至于,堂堂大魏國師,嘴上一套,手上卻是另外一套……”
許負:“……”
她總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這小賊,一張嘴巧舌如簧,當真是恨的人牙癢癢!
可那確實是她自己說的,現在反悔,國師的淡然形象便是蕩然無存。
許負深吸一口氣,心里知道這就是顧芳塵在耍賴,嘴里全是歪理。
可現在,她就是被架住了……
許負咬了咬下唇,冷聲道:
“你轉過去。”
她其實也知道,這實際上不過是自欺欺人。
以顧芳塵的修為,可以說整個房間都在他的感應當中,轉不轉過去,效果是完全一樣的。
顧芳塵得了便宜也不賣乖,很聽話地轉了過去,神識早已籠罩了整個房間。
背后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他盯著眼前的墻壁。
還是那么白……
哦,這還是他親手刮的,他是說剛才等得無聊在刮膩子。
雖然身體還是雪香的,但國師大人的魂兒在里頭,味道又完全不一樣了。
那股子想要假裝淡定,但實際上非常羞恥,輕輕顫抖,連耳朵都紅了的模樣。
嗯……國師大人看到的時候居然沒有驚訝,難不成也是?
這些修為高深的女修士,難道都主修殺伐之道?
顧芳塵陷入了沉思。
“快!給我搜!圍住整個客棧!一個人都不準放出去!”
外頭突然傳來了一陣騷亂。
顧芳塵的神識剎那間感應到了至少兩個四品修士,三個五品修士踏入了這客棧當中!
而且看樣子,都是魔教“義”道的人!
顧芳塵眉心一跳,但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既然沒有明確目標,就說明他們并不是完全定位到了許負的位置,而是他們終于地毯式搜查搜到了這片區域。
“是!”
魔教之人蜂擁而入,開始了一間房一間房地搜查。
許負也聽到了聲音,剛剛抬起頭來想詢問,面前的顧芳塵便猛地轉頭撲了過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以不可抗拒的力道,把她拖進了旁邊的衣柜里面,順手還把柜門給關上了。
畫面假如出現在某些場景,一點都沒有違和感。
“嗚嗚?”
許負下意識瞪大了眼睛。
她還沒穿好……
這一動,直接全滑下去了,卡在岌岌可危的懸崖上。
因為沒有高峰可掛,她只能下意識挺腰制造一個坡度。
“噓——”
顧芳塵自然不是突然獸性大發,他進柜子的瞬間,還順便啟動了這房間里本來的陣法。
一顆鮫人淚從他手指里漏出去,掉落后瞬間粉碎,其上靈紋融入這陣法當中,變成了另外一個幻陣。
這是當初他所用過的技法。
用于改變陣法的性質。
霎那間,整個房間當中的畫面一變,變成了整潔如新的模樣,衣柜連同那地上躺著的兩人,也消失不見。
顧芳塵松了口氣,這才松開手,傳音沉聲道:
“國師大人冒犯了,外面有魔教的人在搜查,暫時不要出聲。”
許負轉過頭,咬著嘴唇,仰頭瞪著他,一副生氣到想咬他的模樣。
顧芳塵低下頭一看,才發現那衣服全靠兩個支點和柜門摩擦,才得以停止下落,場面非常驚險。
也難怪國師大人都淡定不了了……
他汗顏的同時,也覺得驚險過頭,要化身啄木鳥了。
顧芳塵呼吸都沉了幾分,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衣服重新給國師大人捋上來。
許負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的指尖從自己的肌膚上似有若無地劃過,帶來一陣令她起雞皮疙瘩的顫栗!
這本來也不算什么,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她竟然覺得有些口渴。
身上也像是火燒火燎一般,很快就著了起來,化作一陣熱流,席卷全身。
許負下意識往身后相對冰冷的顧芳塵身上一靠,臉頰緋紅,兩腿頃刻絞緊,表情一僵,目光不可思議地看向顧芳塵。
“我忘了說了……”
顧芳塵尷尬地緊緊壓著她,熱息就在耳畔,帶著一絲濕潤:
“雪香上回誤中了‘金釵墜’,我以神交的辦法給她解了一點毒,但是因為她神魂太弱,只能緩解。”
“眼下,這恐怕是要發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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