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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六章 我只希望以后,娘只在我面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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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般若蓮月對于顧芳塵的身份,始終只有猜測,并著意讓青翦暗中觀察。

  這侍女也不是白當的,安放在顧芳塵身邊,最大的目的就是為了監視他的行動,探查他的真實身份。

  而現在,這兩個憑空冒出來的四品修行者,就完全能夠佐證他的話了。

  如今在世的四品修行者不超過百人,青翦作為度母教的希音侍者,隨侍圣女左右,不說全部認識,至少基本能夠數得出來。

  眼前這兩人,她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因為到了四品的煉劫境與點雪境,就要開始渡劫了,無論武道神道,都需要渡劫,但側重內外不同。

  內魔是心魔,暫且不提。

  而外魔,便是天地洪爐對修行者降下的劫難,包括“刀兵劫”、“南柯劫”、“病衰劫”、“游魂劫”、“地劫”、“天劫”六種劫難。

  到了四品,修行者就已經到了超脫人類,效仿天地的階段,開始感悟屬于自己的“大道”。

  換而言之,就是奪天地之造化,為己所用。

  哪怕只是模仿,也會遭遇天地意志的阻力。

  懲罰也好,考驗也罷。

  只有渡過這六種劫難,才能抵達上三品。

  而這六種劫難,前面四種還算沒什么動靜,但是后面兩種,卻都是天地為證的大劫。

  一旦發動,那都是天崩地裂的架勢,不可能不被人知道。

  青翦自己,目前只差“天劫”,便能夠晉升三品。

  而面前這兩個四品,修為氣息明顯比青翦自身還要渾厚一些,和她的修為至少相當。

  到了這種修為的人,一旦渡劫,就不可能不被人知道了。

  更何況,四品的人,怎么會隨意認主?

  因此,青翦才能斷定,這兩人是顧芳塵從“譚淵”帶出來的仆從。

  青翦壓下心里的驚濤駭浪,十分平靜地行禮道:

  “公子,這七天時間,劍圣、王妃都來過,方才劍圣還過來了一趟,說有一個叫許貞觀的外門雜役弟子遇險歸來,想要求見你。”

  這下輪到胡文心、司劍二人心下吃驚了。

  他們雖然已經發現了顧芳塵的詭異之處,比如,他不知道從何偷學來的“弈劍法”,再比如,他對劍宮莫名的熟悉,更比如他暴漲的實力……

  去除掉對他實力的刻板,他們已經發現這人壓根不是什么六品的愣頭青,而更像是個和他們一個時代的老家伙轉世。

  但沒想到,到了外面,他居然還有一個四品的侍女!

  原本以為他們這是恥辱屈居人下,如今看來……竟好像是這家伙的日常?!

  青翦的態度,霎時讓這兩個老怪的心理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但其實,沒有青翦,他們多半也會找到其他理由說服自己的。

  畢竟俗話說得好,如果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吧……

  顧芳塵聞言,點了點頭,道:

  “他現在在哪?”

  青翦道:

  “在問劍崖大殿……底下的地牢里。”

  顧芳塵:“……?”

  他抽了抽嘴角:

  “他怎么跑去地牢了?”

  好嘛,一個沒看住,好bro就把自己送進地牢了。

  對于劍閣內部的事情,青翦不便置喙,只是簡單地道:

  “聽聞,是為了當時在石林當中的事,有劍閣長老懷疑他戕害同門,他說是魔教所為,但沒有其他人證,連當時那把劍都不見了,那長老鬧到寧閣主那,誓不罷休。”

  “許貞觀為了不讓劍閣為難,就自愿下地牢受處罰。”

  “不過,寧閣主把這件事給壓了下來,所以許貞觀暫時只是在地牢里面關著。”

  “哦——”

  顧芳塵瞇起眼睛,原來是為了這么一檔子事。

  當時丘鶴、齊靈華帶著的隊伍里面,那幾個覬覦“第一流”,不斷貶低許貞觀的人里面,有一個便是劍閣長老的兒子。

  想來,是這位長老,想給自己兒子打抱不平來了。

  不過這件事好處理得很。

  畢竟,這位長老……底子可不干凈。

  顧芳塵又問道:

  “那個老鑄劍師呢?”

  青翦道:“也在地牢里關押著,他對自己背叛劍閣一事供認不諱,并且愿意重鑄‘連星’劍贖罪,但他說,想要見一見公子你手上的那把劍。”

  顧芳塵瞇起眼睛:

  “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要問一問他。”

  這老鑄劍師,可能是唯一一個知道呂平隱姓埋名,并且還和他保持過聯系的人。

  除了意兒之外,能知道呂平是否知道一些其他信息的,也只有這個人了。

  顧芳塵先去了一趟寧采庸的住處報平安。

  寧采庸抓著他上上下下仔細查看了一遍,確認他一切無礙,才松了口氣:

  “修煉閉關竟要閉關七天,要不是我逼問你舅舅,還不知道動用那把箴品寶劍讓你受了內傷。”

  她從前擔心塵兒不能修煉,可如今能修煉了,她要擔心的竟然更多了。

  生怕一不留神,塵兒又受了什么傷。

  顧芳塵當時其實很有分寸,并沒有到受傷的地步,只是要給自己閉關一個借口。

  他搖了搖頭,道:

  “其實只是小傷,只是我有所頓悟,修為更有精進,因此多耽擱了幾天。”

  顧芳塵看向寧采庸,柔聲道:

  “娘,我之前雖然能修煉,但經脈還有一些暗傷,但此次閉關之后,無論是經脈,還是丹田,都已經恢復到了完好無損的程度,與一般人無二了。”

  寧采庸一愣,美目霎時間充盈淚水:

  “當真?”

  對于顧芳塵不能修煉的問題,寧采庸勞神傷心了整整十多年,依舊找不到解決辦法。

  她雖然不能修煉,可對于顧芳塵的情況卻并非一無所知。

  此前顧幽人等人的反應,其實也能說明,他們對于顧芳塵有修為這件事很驚訝,也就是說,在他們看來,顧芳塵仍舊應該是不能修煉的才對。

  因此,才會覺得顧芳塵是走了歪門邪道。

  所以,寧采庸也隱約知道,顧芳塵這一身修為,恐怕是治標不治本。

  這幾天她還偷偷問過寧送君,而寧送君的回答也很模糊。

  但聽他的意思,大致是說顧芳塵身上確實有修為,可渾身經脈仍不大好。

  此刻,聽到顧芳塵這么說,寧采庸心里的一塊大石頭才仿佛一下子落地。

  “當真!”

  顧芳塵點了點頭,故意板著臉道:

  “若是娘不信,等回了皇天城,我們再找那神秀和尚給我診一診脈,您也可寬心。”

  他抬起手,擦掉美婦人眼角的淚珠,揶揄道:

  “省得讓顧憐纖看見,又成了我惹您生氣掉眼淚,成了她嘴里罪大惡極的不孝紈绔。”

  寧采庸臉上一紅,抿了抿唇,有些惱羞地拿下他的手,道:

  “你小時候,眼里看不到娘都要哇哇大哭,長大了難道要嫌棄娘是個愛哭鬼么?”

  顧芳塵搖搖頭,笑瞇瞇地道:

  “我怎么會嫌棄娘?我只希望以后,娘只在我面前哭。”

  寧采庸破涕為笑,心里嗔道:

  “油嘴滑舌,竟拿你的風流本事用在娘身上,卻與那雪香丫頭說什么‘當做通房’,真是不像話。”

  不過這種話,她心里轉了一圈,不知為何,卻是沒有說出口。

  顧芳塵沒察覺到,只是又與寧采庸聊了幾句。

  安撫好了寧采庸,他隨后便走上問劍崖,找到寧無珍。

  將那位劍閣長老私下偷偷更改劍閣鑄劍爐鑄造日志,以次充好販賣寶劍的黑料給抖了出來。

  包括了一連串所涉及人員的名單。

  寧無珍拿著那名單,把胡子都揪下來了一根。

  “這……你能確定這名單的準確性么?”

  顧芳塵一挑眉:

  “外公要是不信,暗中跟蹤這里面的名單幾天就好了,反正算算日子,這幾天應該就是下一批寶劍出爐的日子了吧?”

  他咧嘴一笑:

  “再結合這次七宗之亂,看看里面有沒有和七宗的人交好的,說不定還有意外驚喜呢。”

  寧無珍嘆了口氣: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他看向顧芳塵,又低聲提醒道:

  “你若要回皇天城,務必要小心行事,我叫你舅舅跟著……”

  顧芳塵搖了搖頭:

  “劍閣接手七宗,若是沒有舅舅坐鎮,恐怕會生出不少亂子,請外公放心,我心中有分寸。”

  “更何況,有我師父在呢,他老人家閑得很,說不得在正手癢呢。”

  寧無珍看著他進退有度,思慮周到的話語,心中不由得感嘆,從前自己真是看走眼了。

  這小子演技竟然好到這個地步,連他們這些老家伙,都能騙過去……

  不過,若非如此,也騙不了顧于野那個人精!

  他伸手拍了拍顧芳塵的肩膀:

  “你心里有數就好,要是在皇天城受了委屈,大不了就再回劍閣來。”

  “他顧于野想找事,有我和你舅舅,還有整個劍閣擔著。”

  顧芳塵自然承情,然后又問道:

  “舅舅呢?”

  得到的答案不出意料,還是在問劍崖頂上練劍。

  但等顧芳塵上去了,卻發現自己這舅舅哪里是在練劍,完全是在偷偷喝酒。

  看來自己這一壇“醉春風”,完全把寧送君的饞蟲給勾起來了。

  顧芳塵走上前,故作威脅道:

  “舅舅,你也不想自己背著門人偷懶的事情被傳揚出去,勤奮形象一朝崩塌吧?”

  寧送君轉頭看了一眼,無語地沒好氣道:

  “有話快說,有屁就放。”

  顧芳塵嘿嘿一笑,道:

  “舅舅你覺得那許貞觀怎么樣?”

  寧送君一愣,沉吟道:

  “根骨差了點,不過心性可嘉,就是老實過了頭……什么都敢往自己身上背。”

  許貞觀的老實程度,連寧送君都覺得有些無言以為。

  那長老原本就是無憑無據,只是倚老賣老,想給寧無珍施壓罷了。

  結果許貞觀發現他們有為難的跡象,居然立刻主動背鍋,愿意自己下地牢。

  說穿了,一個外門雜役弟子,劍閣對他能有什么提攜之恩?

  這七品的修為,還是他自己撿到了奇遇。

  寧送君差點就氣笑了,讓許貞觀去地牢,純粹就是想在處理掉那個長老之前,讓這小家伙先避避風頭。

  他狐疑地看著顧芳塵,道:

  “這人可是個老實孩子,修為也低,應當不值得你算計吧?”

  顧芳塵不滿道:

  “在舅舅眼里,我就是滿肚子壞水的人嗎?”

  寧送君毫不猶豫點了點頭。

  顧芳塵:“……”

  刻板印象!

  完全是刻板印象!

  顧芳塵嘆了口氣,道:

  “恰恰相反,我來給他謀好處的——”

  “我覺得此人不錯,正好舅舅你這么久以來,都沒有收真傳弟子,不如就他吧。”

  寧送君這下確實是吃驚了。

  這許貞觀何德何能,居然能讓顧芳塵親自過來游說?

  可他思來想去,還是搖了搖頭,沉聲道:

  “這許貞觀心性確實上佳,可以他的天賦……恐怕我就算收了他,也教導不了他什么。”

  寧送君這么說已經十分委婉了。

  真實想法就是許貞觀的天賦太差了!

  畢竟他也不是做慈善的。

  真傳弟子的意思,就是要將衣缽傳承下去的。

  寧送君也得精挑細選,不可能隨意決定。

  顧芳塵卻咧嘴一笑,道:

  “也就是說,只要他修為達標,您就能收了咯?”

  “那您總得給個具體指標,到了什么修為,您才肯點頭?”

  寧送君總有一種自己上當了的感覺。

  他什么時候就說要收真傳弟子了?

  他無奈嘆了口氣,想了想,隨口道:

  “五品吧,以他的天賦,倘若能夠到五品,就說明我看走了眼。”

  顧芳塵滿意地點了點頭,嘿嘿一笑:

  “那就一言為定了!”

  在原本的劇情里面,許貞觀可是等到四品,才真正讓寧送君點頭的。

  “對了,我先提前借用一下您未來的真傳弟子當侍衛,您應該沒意見吧?”

  寧送君當然沒有意見,只是看著他離開的輕松背影,心里狐疑,但隨后,還是搖了搖頭。

  許貞觀可是在外門當了雜役弟子那么多年的,再如何,也不可能再出現一次奇跡。

  顧芳塵在劍閣弟子的帶領下,走到了地牢內,先把許貞觀給放了出來。

  許貞觀第一次看見沒有偽裝的顧芳塵,先是猶豫地打量了一下,然后恭謹地拱手道:

  “外門雜役弟子許貞觀,參見世子殿下。”

  顧芳塵把他扶起來,微笑道:

  “錯了。”

  許貞觀一愣,又聽見他繼續道:

  “要叫我公子。”

  許貞觀愣了愣,瞳孔地震,仿佛領悟了什么,隨后連忙改口道:

  “公子。”

  “我向舅舅把你要過來了,以后就跟著我,當個侍衛,也不算委屈了你。”

  顧芳塵十分矜驕地點了點頭,又走到了另外一個牢房前。

  這牢房當中,正跪坐著那個緊閉雙眼的老鑄劍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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