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劍沖霄而上,撕裂幽冥界的陰霾,直入那無盡黑暗蒼穹深處。
一道道漆黑的裂縫在虛空中炸開,斑斑駁駁,混混沌沌。
如何從幽冥界追溯三十六重天,該走哪條路,向遠一概不知,他甚至都不清楚白無艷和素染劍尊在干什么。
但眼下這個節骨眼,讓自己忙起來肯定不會錯。
一發天地為劍,蘊含無上意志,震蕩虛空背后的混沌漣漪不止,久久無法平息,空間壁壘鏡面般寸寸炸裂。
還不夠!
白無艷和素染劍尊數次聯手同擊,每一次出手都堪稱驚天動地,劍勢連綿如潮,斬天斷道,萬法成空,將幽冥界的空間壁壘劈出一道道深不見底的裂痕。
可即便如此,那層厚重的壁壘依舊屹立不倒,仿佛整個幽冥界的意志,不,仿佛三十六重天的厚重都凝聚其中,任你神通蓋世,也難以撼動分毫。
沒理由向遠來上一發,就剛好趕上最后一絲殘血。
殘血是不可能殘血的,三界初現,乾淵界正處于升維的關鍵節點,空間結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趨于穩固。天地三界秩序重塑的過程中,原本脆弱的空間壁壘如今已被天道本源強化,甚至連虛空都被層層封印,形成了近乎不可破的狀態。
靠數量疊傷害肯定是不行的。
乾淵界升維后,空間壁壘具備了極強的自我修復能力,任何低于特定閾值的攻擊,都無法造成不可逆的實際性損傷。
唯有在質量層面突破,打出足以撕裂法理、粉碎秩序的至強一擊,才能真正撼動這道橫亙于前的幽冥界壁壘!
乾淵界有這種力量嗎?
有的哥們,有的。
就在向遠體內,他的小世界中藏有天道法理!
素染劍尊眸光一凜,一步踏出來到向遠身側,小手包大手,元神融入,欲要兩方小世界相合,引導向遠打出這至強一擊。
“劍尊,你在干什么?”
向遠嚇得頭皮發麻,甩手撇開關系,白無艷還在邊上呢,她先來的,沒你這么當面牛……哦,白宮主都習慣了。
這個例子不合適,換一個。
商清夢還在下面看著呢,她先來的,沒你這么當面……哦,商仙子也習慣了。
這個例子也不合適,再換一個。
蕭令月和禪兒還在下面看著呢,她倆先來的,沒你這么當面牛的!
這次對了!
“別鬧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作為一個男人,你要有最起碼的擔當。”
素染劍尊嚴肅臉道:“你我早有元神雙修,又同參小世界之法,由本座來助你最合適不過,你要是覺得不合適,你握本座的手也一樣。”
向遠:少在這裝模作樣,是握手的問題嘛,你分明是想看向某的樂子!
素染劍尊:是的。
元神雙修,木已成舟,素染劍尊早就躺了,與其做些無意義的掙扎,不如將苦中作樂,將快樂最大化。
白無艷無疑是最大的樂子,沒事撩撥一下黃臉婆,將其氣個半死,光是想想就能笑得合不攏嘴。
然后是蕭令月和禪兒,素染劍尊和這兩位不熟,又自詡前輩高人,很難也不會在她倆身上找樂子。但換個角度,撩撥蕭令月和禪兒兩位原配夫人,向遠肯定會倒霉,嘿,這樂子不就來了嘛!
最后是商清夢……
呃,這個不是樂子,素染劍尊都躲著走的。
問題不大,事無萬全,凡事有好必有壞,不可能所有的好處都被自己占了,快樂的同時肯定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這個代價,素染劍尊一直在支付,她心里也很清楚,向遠一直把這件事當成樂子。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你看完樂子,接下來就該本座看樂子了!
還愣著干什么,趕緊過來握住本座的小手啊!
再這么拖拖拉拉,天庭可就是張天養的地盤了。
素染劍尊有恃無恐,原地做扭捏嬌羞狀,不知想到了什么,哎呀一聲捂臉,說著這么多人,實在太難為情了。
霎時間,小賤人的氣息滾滾散開,百十里地外都能看到沖天茶氣。
呸,賤婢!x4
誠如素染劍尊所料,向遠短暫沉默了一下,然后就從了,他上前握住雪白干凈的小手,閉上雙目,主動元神相合,和素染劍尊一同鋪開小世界。
兩股元神意志交匯,彼此共鳴,兩個小世界在瞬息之間合為一體,沒有晦澀難明,因為經常練習技術,輕輕松松便有水乳交融。
陰陽交匯,五行歸一,兩者相合,不是簡單疊加,而是質的飛躍。
兩只握在一起的手緩緩抬起,猛地向前一推。
轟!!
一道貫穿天地的劍芒驟然迸發,其形若龍,其勢若雷,裹挾兩個世界相合的力量,撕裂虛空,直沖那尚未愈合的黑色裂縫。
上一秒,劍光宛如宇宙初開時的第一縷光,撕裂黑暗,照亮混沌。
下一秒,劍光過處,萬法寂滅,乾坤倒轉。
生滅之間,幽冥界的空間壁壘咔嚓一聲破碎。
“走!”
白無艷一馬當先沖入其中,神色不虞,糟心的畫面一刻也不想多看。
向遠和素染劍尊緊隨其后,接連三道光芒沖上,一并跳出幽冥界。
忘機道人原地直哼哼,沒有跟上,傷勢過重,跟上去也無用,以防被本心道的邪魔歪道拿來擋災,他選擇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平。
很快,青陽掌教執劍而來,拎起忘機道人,將其扔進了俘虜的人堆里。
青陽掌教:乖乖蹲好,敢動一下就要你的命。
忘機道人:這不是青陽道友嗎,是我啊,忘機,你忘了嗎,以前咱倆還一起吃過飯呢!
青陽掌教:你這該死的本心道,你再敢說句話試試。
此刻的幽冥界一片安靜,俘虜們被一眾妖族,外加錦瑟六世身和青陽掌教真武蕩魔劍團團圍住,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在幽冥界的黑暗之地,漆黑棺木如同活物一般,吞吐周邊黃泉之氣。
這尊尸王母的分身,也就是尸魅,按照和張天養的約定,沒有出手干預任何事,也按照和向遠的約定,兩不相幫,安安靜靜躺著掙了原始股權。
此戰過后,不論誰輸誰贏,她都是乾淵界的大股東之一,都是天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盟友。
南天門!
漆黑裂縫撕開,白無艷一步踏出,雙眸看向高天之處,周身騰起白色大日虛影,內有白鳳展翅,一躍而上,破開一層層三十六重天,直到第三十五重清微天,才迫于重壓停下。
此時的天宗早已形態大變,不見主峰問道峰,不見十二道閣,太虛殿更是早已散去。
天庭初生,天宗淪為過去。
清微天茫茫無際,最接近天道本源所在的大羅天,不屬凡塵,不在人間,亦非尋常仙神所能踏足之地。
這里沒有日月星辰的更替,也沒有四季寒暑的流轉,時間與空間的概念在這里變得模糊而虛幻,隨時都會因天道法理的變換而改變。
察覺到外來者闖入,極有可能威脅到三界秩序變化,清微天在轟鳴聲中形態大變。
層層疊疊的云海翻涌不息,如水似霧,卻又帶著一種超脫世俗的靜謐與莊嚴,整座清微天如同一朵盛開在虛空中的巨大蓮花,懸浮于混沌之上。
天空無垠,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淡金色,遠遠望去,隱約可見大羅天混沌復雜的景象。
金色穹頂沒有真正的日月,無數光點緩緩游走,由天道法理衍化三百六十五道星象,既是法理本身,也可視為神位,掌控天地秩序,或為風雷之主,或為生死之司,或為五行之尊。
大地凝結,踏足其上,如履云端,卻穩固無比。
同樣地,山川河流皆非實體,而是天地法理具象化之后的投影,山有靈,水有魂,一草一木皆通天理。
此時,向遠等人也已趕至,遙望這座至高之境,心知再進一步,便可登頂諸天,直上大羅天。
這一步,很難走。
張天養立于蒼穹之上,雙眸異色,面無表情看著下方的攪局者。
西王母轉世之身、輪回之人、天帝道種持有者……
尸魅沒有出手阻攔攪局者,張天養雖然不爽,但也毫無辦法,原本就是這么商量的,他挑不出毛病。
只是,白無艷和素染劍尊的修為大幅飆升,毫無征兆,也不知是蓄謀已久,還是突然得了大機緣……
再有向遠,進步神速,就跟吃了不死藥似的……
以及那邊輪回古鏡……
處處透露著詭異,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就跟巧合一樣。
算計嗎?
誰在算計?
張天養從未想過,這群人能突破幽冥界壁壘,直達清微天,直面他這個天帝,巧合過于算計,心頭蒙上一層陰霾,生出些許不祥預感。
他壓下這抹心驚,欲成大事者,必有重重阻礙,越接近成功,阻力就越大。
此時無須多想,以絕對的實力踏碎所有阻力,撥開烏云見日升,方能天高地闊,再無掣肘。
九十九步都走過來了,沒理由在最后一步倒下!
張天養心頭一番思索,眉宇間沉靜如淵,面上無悲無喜。
他站在清微天之巔,俯瞰眾生,緩緩抬起手,指尖輕點蒼穹,天地驟然一震,日月星辰隨之演化,一雙異色巨瞳無聲睜開。
天地嗡鳴,霞光流轉,整個清微天充斥張天養的意志,在云海沸騰中活了過來。
小世界之法!
霎時間,眾人只覺周邊空間水面般翻滾漣漪,無形禁制重重疊疊壓下,一股恐怖無比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涌來,擠壓身軀無法移動,連元神都被壓制得無法動彈,思維遲緩,意識模糊,仿佛陷入了某種永恒的停滯。
時間,在這一刻無限放緩。
每一次心跳,每一息,都似千年。
嗡嗡嗡!
又是一陣天地嗡鳴之聲散開,有新的法理破空而出,強行撕裂了張天養的小世界封鎖。
兩個相合的小世界悄然鋪展,以世界對抗世界,以法理對沖法理,硬生生驅逐了張天養施加的無邊壓力。
眾人身上齊齊一松。
“原來如此……”
張天養眉頭緊皺,目光微微閃動,大抵明白眾人為何能突破幽冥界壁壘,也意識到,即便他重新評估幾人的修為,還是低估了他們近期取得的‘機緣’。
“算計罷了,孤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就不怕所謂的算計。”
張天養似是自言自語,也可能是在和誰對話,語氣非常平淡,沒有憤怒,沒有驚疑,只有身為天帝的絕對自信。
接連又是一指落下,異色雙瞳映照日升月落,星辰輪轉,風雷隱現,萬象歸一。
雙目交輝,整個三十六重天都在回應張天養。
這不是神通,不是術法,這是……
天道降臨!
海量級別的天地法理從虛空中浮現,如同億萬條鎖鏈自蒼穹垂落,交織成網,籠罩整座清微天,將空間、時間、因果等一切概念全部納入其中。
天道本源降臨了!
世間萬物皆在其內,皆難逃其束縛!
不管是白無艷這個西王母轉世之身,還是素染劍尊這個輪回之人,哪怕是持有天帝道種的向遠,他們都生于乾淵界,從最開始就受到乾淵界的天道約束。
從第一口元氣入體開始,他們的修行之路,便是在乾淵界的法則體系下展開。每一次突破,每一重境界,每一次神通法術施展,都建立在乾淵界的法理基礎之上。
哪怕已經成就真仙,走出屬于自己道路的白無艷和素染劍尊,也因乾淵界的烙印太深,無法擺脫乾淵界的因果。
這是天道,也是天命!
乾淵界的天道一直都存在,只是處于封印之中,現在天庭歸來,三界秩序初成,乾淵界的天道也正式復蘇。
張天養身為天帝轉世之身,他就是天道,就是天命!
也別抱怨他生得好,一出生便立于眾生之上,恰恰相反,先有天道世界,再有天帝,其本身就是天道具象化的先天神明,只能立于眾生之上。
威壓驟降,從空間、時間、因果等層面一并作用而下,讓向遠等人全無反抗之……
有的哥們,有的。
還真有反抗之力!
向遠的小世界中,有著不屬于乾淵界的天道法理,來自天神界和神霄界,自有一套流程,不受乾淵界的天道操控和影響。
張天養輕咦一聲,臉色驟變,難以保持之前的平靜。這個算計來得太大,直接跳出天命,讓他最大的底牌失效。
隱隱地,臉上一疼,似乎聽到了嘲笑聲。
你又不是唯一的天帝,你的天命算得了……哦,你現在還不是天帝。
沒有笑聲,純屬是張天養忌憚算計,一時想多了。
他冷哼一聲,看著自己的‘記名弟子’向遠,心頭殺氣大起,對這個否定天命的存在,欲除之而后快。
比他更急切的,是大羅天上的乾淵界天道本源,在徹底蘇醒之后,貪婪地注視著這片戰場,渴望更多的天道法理壯大自身。
于是,這股強烈的渴望直接作用在張天養身上。
他一步踏出,手中,一柄古樸卻威壓滔天的帝劍浮現,敕命天劍,象征著天命所歸、法理所依。
帝劍出鞘,天地失聲!
整個清微天都被恐怖至極的天命之力籠罩,風云倒卷,星辰黯淡,萬物臣服于這一劍之下。
除了向遠和素染劍尊相合的小世界。
帝劍高懸,裹挾著無上天命,攜帶著天道意志落下,如蒼穹墜落,似日月隕滅,劍鋒直指相合的小世界。
這是真正的天罰之劍,也是乾淵界天道蘇醒之后降下的第一道神諭。
對張天養而言,這一劍斬逆者,正綱常;對乾淵界的天道而言,這一劍壯大自身,必不可缺。
而然,代表天命的一劍,觸及小世界的瞬間,天命再次無功而返。
上一秒,帝劍劈落,撕裂小世界,欲將其中的一切納入天道本源,不容反抗,不容違逆。
下一秒,小世界內陰陽魚驟然旋轉,五色神光暴漲,星辰軌跡交錯重疊,和帝劍相碰的瞬間,兩股天道法理激烈碰撞,乾淵界天道本源奪走部分天道法理的同時,亦丟失了部分天道法理。
準確來說,被七次換血洗髓、體內天帝道種史詩級強化的向遠抄走了部分天道法理。
想要啊你,大家交換唄!
天道本源沉默了,細看之下,小白臉體內有天帝道種,是自己孩子。
誤會了,不是自家孩子不尊天命,而是在外面練習了技術,把別家寶貝順回來補貼家用。
無須渴望和貪婪,這部分天道法理最后都會成為天道本源的一部分,既如此……
你們兩個慢慢爭,誰贏了誰是天帝。
天道本源轟然回歸,返回大羅天,兩不相幫,踢了傻夫夫的濟無舟一腳,讓他搞快點,作為三界秩序的天地樞紐,這條破舢板未免有些咸魚過頭了。
天帝和天帝之間的差距,往往比人和狗來得都大,某些天帝轉世之身,連天道看了都覺得寒磣。
劍光崩碎,代表天命的‘敕命天劍’散去神光,化作一柄平平無奇的神劍,雖依舊有不俗之處,但失了天命,不再附著眾生之上的絕對權柄,只能算是普通的神兵利器。
“怎會如此……”
變故來得太快、太突然、太強烈,驚得張天養愣在原地,腦瓜子嗡嗡的,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為何天道會棄他而去?
張天養陷入失神,喃喃迷茫:“因為濟無舟還沒死,孤還不是真正的……天帝?”
變故來得太大,帝心接受不了,急忙尋找一個能說服帝心的理由。
“因為這里有牛啊!”
向遠大喝一聲,雖然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此情此景,高居大羅天的天道本源,眼瞎如電車上的乘客,耳聾如熟睡的丈夫,不是有牛還能是什么。
向遠大喝的同時,不忘攜手素染劍尊打出至強一劍,兩處小世界相合,再加上新入手的部分天道法理,威勢更上一層樓。
一旁的白無艷、蕭令月、禪兒、商清夢也都祭出了最強一擊,但在天地之劍面前,她們的攻擊只能算順帶的添頭。
哦,輪回古鏡不是。
輪回法理太超模了,雖未曾一鏡子照死張天養,但也讓他和域外天魔一般,當場吃控,釘死原地無法動彈。
轟!!
清微天震顫,仿佛整個天界都被這一擊撕裂了根基。
狂暴的能量風暴席卷八方,云海翻騰,星軌偏移,三百六十五顆星辰黯淡,甚至直接熄滅,天地之劍爆發出耀眼至極的光芒,在虛空中咆哮奔騰,照亮了整個三十五重天。
強光散去,清微天依舊還在震動之中,空間寸寸炸裂,虛空中浮現出無數細密裂縫。
戰場中央,張天養孤身而立,衣袍破碎,滿身血痕,手中帝劍不再完整,劍身斷裂只剩半截。
沒了天命加持,這位天帝轉世之身,此刻也只是一個修為強橫的尋常修士。
流血了(×)
亮血條了(√)
張天養持劍擋下天地一劍,眸中滿是迷茫不解,還停留在天命離去的震撼之中。
生死之戰,由不得半點失神。
張天養傻夫夫立在原地,不代表其他人也會傻夫夫站著不動,尤其是向遠這邊從不缺心黑手狠的壞娘們兒,一個個殺伐果斷,對付這等邪魔歪道的時候,也從不講什么江湖道義。
趁他病,要他命!
輪回古鏡幽幽偏轉,鏡光鎖定張天養,使他元神劇烈顫動,陷入某種因果輪回的閉環,被硬生生控在原地無法動彈。
傳奇耐控王的名單上再添一人!
與此同時,向遠雙目微闔,眉心緩緩裂開一道豎線,一道混沌之光自其中噴涌而出。
沒有半點猶豫,直接祭出壓箱底的底牌。
九指天帝尚且無法抵御,挨了一發混沌之光,直接斷指改名,何況張天養還不是天帝,此刻還失了天命……
混沌之光凝聚,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毀滅氣息。
向遠周身,兩個小世界再次相合,五色神光環繞流轉,陰陽魚在他腳下盤旋,星辰軌跡在他眸中沉浮,一抹璀璨至極的天地之劍凝練,以混沌之光為劍鋒,對著無法移動的張天養激射而去。
“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