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冽的風,猩紅的霧,鮮紅的大日,小黑真君黑袍鼓動,獨自面對四位妖類真君,爭鋒相對,震撼人心。
青丘趙真君隕落,肉身與神魂粉碎,身死道消,這讓許多人靈魂都在顫栗,要離體而出了。
小黑真君還要再戰?
這是不斬盡來敵,誓不罷休么?但那可是足足四位真君大物!
“算了,算了,我來說句公道話,你們搞不贏它的。”陸篆騎乘蛟龍飛出,嘴里溢散著濃郁的風炁靈光,他攔住殺意冰冷決絕的小黑真君,同時勸說四位妖類真君低個頭,跪一跪算了。
年輕氣盛的小黑真君敢殺敢沖,而陸篆雖然境界不夠,卻是道主級別的大人物,不愿見到局勢進行到最險峻地步。
一些膽大的練炁者,追尋捕捉風炁仙雨至高處,從大霧中探出頭,看見這一幕,心臟跳到了嗓子眼。
“哈哈,哈哈哈……”唯有金蟬洞真君肆無忌憚的大笑,帶著無盡的譏諷,震得天穹都幾乎崩塌了,傳出去數萬里遠。
金蟬洞真君屹立大霧之上,容貌蒼老,身披華貴的金色羽衣,精神與氣血猶如深海一樣洶涌,淹沒了整片天地。
金色的天云盤踞,顫鳴之聲動九天,共鳴著心齋天,這是金蟬洞真君的道途九死,曰九死證道仍不悔。
“…塵世代有英雄出,總是一代新人葬舊人……證得真君的那天,曾說過這句話…”
這嗓音蒼老,仿佛響在心齋天的每一處,大霧如潮涌,聲音回蕩在每個人的耳畔。
不朽的道統,無盡的歲月,在這紫霄枯竭,列仙神隱的年代中,產生了人世間立足絕頂的這樣一批存在。
真君……
風云變色,好似時光在沖刷天地,這一刻,陳宣立足云端,看清所有人的反應。
有些事情,在真君到場的幾個呼吸之間,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將會發生的每一種結局,就都能夠想的出清楚了。
或是不甘,或是悔恨,或是冷笑,都不重要,接下來的事情,只來源于真君們將要做出如何一種抉擇。
“天命真君要活著崛起,也確實擁有了驚世駭俗的力量,心齋天斷輪回,吾等也確實不甘心半途隕落,太多事情未來的及去做……可是黑白真君啊,此刻你面前的諸位同道,誰又不是從尸山血海中,證出真君的呢?“
金蟬洞真君感慨道,曾有這樣的一群妖類年輕人,在同代中擊敗各種上古道統的仙家門徒,平蕩各路妖邪的天命仙種,百年千年,最終證得一道真君。
真君級勢力,因一人興盛衰敗,繁華幾千年,沒有后繼者,便要毀于一旦。
立教稱祖的一世真君。
此刻,這里有著足足四位。
多少英雄天驕,都沉在煙雨中,而仙鬼世界某一個時代的所有光彩,俱在這些人物身上了。
“天命仙種…吾等,不是沒遇見過……”
隨著金蟬洞真君的聲音響動,另外三道真君大物的反應,映入陳宣的視線。
“金蟬這廝,還是沾了老金蟬的光,比吾等成真君簡單的多…”長生殿的獅子真君豪邁的笑了,旋即,眼如赤月,沉聲道:“小龍宮、青丘將吾等賣了!!!”
憤怒的獅子吼聲,如滾滾雷聲,傳遍天穹,帶著極致的冰冷殺意。
千載歲月的幽幽流逝,未必令愚蠢的生靈變得更聰明,但終究,見過太多陰謀詭計。
青丘山,自古以來都是南域東邊穩居前二的妖類勢力,大多數時間之中,甚至被認為是第一,但趙真君獨自死了……這就耐妖尋味了。
獅子真君看向陸篆,緊接著,看向殺氣騰騰的小黑真君,最終,落在陳宣身上,笑道:
“看來很多道友,此世想獨自成仙了,白草那賤狐貍第一個跳出來……”
陳宣被這洞察人心的真君眸光鎖定,幾乎以為獅子真君要對他這半個罪魁禍首動手,但獅子真君眸光略帶欣賞,旋即,非常平靜的移了過去。
“黑白真君,本座真身,并不在此。”
真犼觀的真君頭角崢嶸,口中火云滔天,威風凜凜,他朗聲大笑道:“你將真身喚入心齋天,吾便陪你死斗一場,如何?”
四位妖類真君中,他是唯一沒有以真身降臨的。
因為真犼觀與青囊沒什么仇怨,平素更無任何交集,屬于助陣搖旗吶喊,但不出力的那一種,但此刻,這位真君似乎認真起來了。
真君大物一念萬里,洞察先前大戰的景象,黑白真君幾乎半碾壓了趙真君,展現的實力令后來的真君們心驚,但若說恐懼……
這個世界上,即便是列仙出世,恐怕也不能令真君大物感到恐懼。
“跪一跪,當真有用么?當然有用,本座的真君位,便是一路求神拜仙跪來的。”
白犀宮真君戲謔的笑了一聲,頭頂兩根粗壯的犀牛角,他坐在蓮花臺上的臃腫圓胖身軀,無比神圣,猶如一尊笑瞇瞇的彌勒佛。
他作勢便要起身跪伏下去:
“陸篆道友啊,當年張洞玄等青囊門徒,從白犀宮地盤上逃去搖光州,吾可沒阻攔半點……老好人沒活路的。”
最極致的屈辱,也不可能動搖真君的堅定意志,倘若能達成所追求的目的,很多真君不介意跪下、磕頭、求饒,磕一萬個頭都行,一種手段罷了。
丟了真君威儀與臉面?對于真君大物一路遇見的艱險坎坷,這種低級的悲哀情緒,太渺小了。
這位妖類的水德真君,此刻的注意力,竟然不在小黑真君身上?
而在同屬水德的陸篆身上?
這一瞬間,陳宣隱約明白四位真君大物的態度。
金蟬洞真君的意志堅決,必定要與青囊死磕到底,小龍宮、青丘不到場,他獨自一個妖,今夜也會試一試?
長生殿的獅子真君,豪情萬丈,洞察一切,看到小黑真君的強橫戰力,卻依舊有蕩平天下的雄心。
真犼觀真君,進退自如,并不愿管青丘、青囊之間的紛爭,但此刻,他似乎因為小黑真君故意輕慢,感到不悅,動了殺心?
白犀宮的真君像個墻頭草的笑瞇瞇彌勒佛,這個遠在外州的妖類勢力,平素與人族走的很近,相處融洽。
真君大物便是仙鬼世界的掌控者,即便是小龍宮、青丘,也不能強壓他們做任何事,真君大物或許有力盡時,但他們永遠擁有拒絕一切的能力。
“要遭。”
陸篆攤了攤手,無奈道:“不撞南墻不回頭,都是些什么固執的妖啊?”
陳宣轉著眼睛,然后看了他一眼。陸篆也看了看他:“血戰開始了,希望心齋天撐得住。”
陸篆作為曾經的真君,太清楚何為真君是何種生靈,說句狂妄自大的話,幾乎世上所有老牌真君,都平等的蔑視其他真君,誰都堅定不移的認為自身是天下第一……
陸篆嘆息道:“這些家伙,拜一拜小黑就能活,但他們不拜……小黑是掌管生死的小陰間之主,他能不知道誰今天會死?”
先前趙真君真的想活,要對小黑真君服軟,但小黑真君根本不搭理他。
陳宣眼神平靜,然后收回目光,道:“下去了。”
一顆顆探出霧海的頭顱,全都緊張的縮了下去,所有低級修士,這一刻急忙都返回安全的大地。
“呵……”
一襲黑袍子的小黑真君,大袖飄搖,瞬間變成了一襲鮮紅法袍,袍子中流動出千萬條絲線,仿佛正在構筑經脈、筋骨、血肉。
真身要降臨了?
似人似鬼的小黑真君,緩緩抬起頭,黑洞洞的帽檐之下,一雙璀璨而純粹的金色眼眸,亮了起來,嗓音冷漠道:
“那就…沒活路了…”
蟄伏千年的天命真君,最終從黑暗中走出,倒也不全是為了救助所謂的青囊道場,無外乎是……路走盡,到了要求列仙的最后一步了。
出乎意料的是。
最先動手的妖類真君,并非戰意堅定的金蟬洞真君,而是一副笑瞇瞇彌勒佛作態的白犀宮真君。
“……求證真君的那一日后,不再跪任何人。”
隨著這聲音落下,白犀宮的水德真君,龐大而臃腫的犀牛身軀,自蓮花臺上坐起之時,伸手朝小黑真君按了過去。
遮天蔽日的巨大手掌,攜帶著黑沉沉的陰影,神力如水德汪洋,淹沒了整片天穹。
“轟!”
天地顫鳴,大霧澎湃,猩紅法袍的身影輝光萬丈,小黑神拳蕩開云霄,朝那彌勒佛似的白犀宮轟去,這是傾力一拳,整個心齋天轟鳴一顫。
白犀宮真君龐大身形鼓蕩起來,一圈接一圈蒼白皮膚震蕩出神紋波動,墨水般的水澤之力如天河般搖落。另一邊,真犼觀真君平靜的推出一掌,光焰滔天,是真正的焚山煮海之威,這是一位火德真君……
黑白真君,真犼觀,白犀宮,長生殿,金蟬洞四位妖類真君,代表著仙鬼世界最頂級的一批人物,仿佛離弦利箭般,匯聚到一起。
這一刻,沒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所有的真君,做出了各自的抉擇。
“轟隆隆!“
心齋天震動,天穹一片璀璨,萬般妙術絢爛奪目,天道神則和鳴,蓋世殺機交織,悚人的道則光束一道接一道,一度刺破了心齋天。
“崩!”小黑真君獨戰四大妖類真君,每一次的交擊碰撞,都仿佛開辟出一個又一個混沌小世界,壓塌了天穹。
一位位真君們不斷喋血,無盡的血雨染紅天幕,猶如晶瑩的花瓣,在云霄之中綻放,分外的凄艷。
此戰。
可謂南域大地,一千年以來,最巔峰之戰!
“嗡!”
五位真君徹底放開手腳,在大霧之上血戰廝殺,鼎爐修士徹底看不清他們的動作了,整個心齋天都好像要崩潰了。
“黑白大人,一定要打贏啊!”被花琉璃抱在懷中的玄貓,正揮動著兩只貓爪子,為心目中世上最強大最善良的黑白真君加油打氣。
事實上,黑白真君并非小陰間的道主。
但在一些高層小陰間使者心目中,黑白真君就是小陰間唯一的主人。
玄貓娘娘知道,黑白大人給了這些妖真君唯一的活路,但他們自己拒絕了,那便怪不得黑白大人了。
“不好,還有真君要入場!”陳宣心中一沉,感應到外界有不懷好意的真君大物,要趁心齋天不太穩固之際,進入心齋天!
“撕拉!”
一只漆黑的大手撕開心齋天,要從混沌太墟中借路進場,心齋天現世多時,有道法高深的真君大物神游太墟,在無盡虛空中,尋到了心齋天此刻方位!
世上的真君,沒一個是善茬!
發現四位真君同時被拉入心齋天后,在極短時間內,各種雷霆萬鈞的反應接踵而至。
“嗡!”陳宣神情冷冽,立刻就要動用請鬼上身的心齋仙術,維護小黑戰場的公平,但被陸篆攔下。
“讓心齋童子動手!”陸篆嚴肅說道。
“錚!”
喪服童子已經動手了,它眉心裂開一道縫隙,猩紅色的眼珠子擠出來,布滿血絲,一道璀璨奪目的心齋劍氣,打穿天幕,斬入混沌的黑暗太墟中。
“嘩!”
血光濺射,黑色大手帶著破碎的衣袖,緩緩退了出去,漫天灰色的蚊蟲化成灰燼。
“小瘟府的真君!南域西邊的混賬東西也來湊熱鬧!”陸篆臉色陰沉,通過那驚鴻一現的衣袖,認出火中取栗者的身份。
“要抓小黑真君煉丹?”陳宣凝目問道。
“不,興許朝你來的。”陸篆搖頭,然后嘆息道:“趙真君死的太輕松,所有真君,都要被逼瘋……掌聽風的白草真君太冷血!”
“……”陳宣收回目光,仙鬼世界是真君們的掌中物,在這一刻,以青囊山、心齋天為中心,如火藥桶般被點爆了,無數鯊魚般的目光瘋狂聚集而來。
他的目光,掃了眼一旁緊張兮兮的老張。
于此同時,云夢州的另一端,問劍山。
“老劍君,你不出面管管?”魏真君立在懸崖上眺望,而后轉頭看向正磨挲劍器的老劍君,笑呵呵道:”各路真君云集云夢州,來勢洶洶啊。”
他無法踏出白霄天籠罩的問劍山一步,踏出去就會立刻死。
否則,斗部武者最愛湊熱鬧,嫉惡如仇,他是不介意順手幫一幫人族青囊,對付妖類勢力的。
“陰陽侶、兩界主、心齋……受到太玄老真君遺留饋贈的妖邪,數量過多了。”
老劍君冷聲道:“老夫此刻頗為好奇,見過太玄老真君最后一面的山鬼娘娘,如今在上陽天自證哪一條仙路。”
黑白真君因太玄真君隕落,沾了福氣,得以證得真君。
但山鬼,卻該是得到最大機緣的那一個。
“五行仙路?還是舊時上陽仙人,如今天生神靈執掌的那條太陽仙路?”魏真君疑惑道,不明白老劍君為何突然提起這茬。
“世上有名有姓的天生神靈,數量不多了,云夢神系的山鬼娘娘,恰好是其中一位。”
老劍君臉色嚴肅,搖頭道:“八百萬年的古史中,關于列仙級山鬼的記載,有八次之多,用的是帝女瑤姬等其他身份,她不一定會遺忘自己專屬的升仙路。”
“是何意思?”魏真君問道,武者大多粗鄙不堪,并無閑心讀史。
山鬼娘娘,山海時代末期誕生的天生神靈,與上陽仙人同時代的末代天人。
其后來八世皆成列仙,卻因圣賢神隱的時代所限,不得踏入至尊天。
“列仙機緣博弈,從太玄隕落之時,就開始了……黑白真君、山鬼娘娘先踏出第一步了。”老劍君言之鑿鑿說道,而后,真君劍出鞘,一道黑色的真武劍氣崩開太墟:
“鬼鬼祟祟,出來!”
一尊金光閃爍的菩薩,顯化而出,面帶慈悲之色,手捏拈花狀,開口便問道:“老劍君,金德是古佛?是劍仙?”
小靈山!
道門稱真君,佛門曰菩薩。
老劍君轉頭對魏真君笑道:“金蟬洞真君,見到本不該死的青丘趙真君隕落之時,便會清楚的洞悉,他的金德真君路,該到盡頭了……”
金德小靈山進入南域,這些和尚以殺生渡世,成佛之心無可動搖。
金漆菩薩見狀,仿佛頓悟般,露出如惡鬼般的獰笑,笑聲道:
“果然是個佛,老劍君,替本座為心齋陳施主道一聲謝!”
真君轉世后,等到成長到覺醒宿慧的那一天,時間太久,早已遺忘關于列仙的記憶,唯有心齋能及時看見一切。
心齋是最好用的兵器,用過的人都知道。
“滾!”
磅礴的黑色真武劍氣,如海潮一般迸出,灌滿整個太墟。
山腳下。
九世神游的祁垣,正在傳授沈劍卿等師弟劍道技藝,見狀幽幽一嘆,遺憾的自語道:
“世上,自此不會再有任何一位新真君出現。”
自老劍君從小青天得勝而歸后,心中產生的那個最壞念頭,成為現實了。
祁垣熬了九世,終究是無緣真君位。
心齋天。
“轟!”
雪白的龐大身影劃過天際,晶瑩手指牽動億萬道絲線,小黑真君打出六道輪回拳,拳光震動青冥九幽,打碎一抹金色璀璨的仙蟬。
“老朽的落幕之戰……”
金蟬洞真君的身軀在破碎,蒼老而決絕的嗓音,回蕩九天,猩紅的血花化作金色細沙飄落,復被漆黑的六道輪回黑洞推了過去,一切化為烏有。
破碎的天幕中,有一些豪情沖霄的笑談之聲,擾動了天宇中奔騰殺機與浩瀚神光。
“老犀牛,看什么呢?”
“我猜外面,太一道場的那群妖類雨師道,應該反應圍來了,離得太近。”
“別想了,仙炁枯竭的成仙時代,便是這個鳥樣。”
“斗不過黑白,吾等這練炁路便一眼看到最終的盡頭,出去亦無用!”
“心齋,果然是個禍害……挺好。”
“天命仙種?心齋?哈哈,吾等真君大物,才是世上最大的妖邪禍害!!!”
“謝了,黑白真君……本座承你情了。”
話音浮現時,那遮掩天地的白色犀牛,踏出一腳,一掛黑色星河倒垂,踏碎紙錢經幡飄揚的小陰間,令那一襲黑袍子倒飛出千萬里遠,一根根晶瑩的絲線崩斷。
并不會接受同級別人物,給出的茍延殘喘之活路……
小陰間崩潰瓦解。
飄逸的大白身影翻飛,灑落晶瑩的血珠,霎那間,轟的一聲,一只長滿黑毛的火焰妖掌,從天而降,熾盛光華燃燒,火之道則交織出一只赤紅大鐘,鐘鳴幽幽,像是能打翻整個九重天。
“轟!”
對轟一掌,太陰月華與火焰道則碰撞,氣浪滾滾,溢散的洶涌能量漣漪,將下方的血色大霧,推成一片光滑的平面鏡子。
“吼!”另一頭,倒飛的小黑真君,攥住咬來的吞天獅口中的獠牙,猛地將獅子真君翻砸了出去,破開猩紅大霧,在大地上撞碎山峰,裂開幽深的峽谷裂縫,連綿數萬里。
“轟!”小黑真君如一輪太陰黑洞落地,綻放無量暗光,將升起的獅子真君,打入地下更深處。
血氣沖霄,心齋天此刻宛如一只燃燒的血爐子,金木水火輪轉,太陰混沌光洶涌,像是回到了道之初始的那一刻。
大地上,所有人都心驚,這是至強至高的一戰,真君每一擊都是對道則的運用,對天地至理的感悟,倘若放在外界,每一擊都可毀數萬里山河,破碎一國一域大地。
若非這里是列仙級的心齋天,殘留著列仙痕跡,恐怕這方天地早就崩壞,成為塵埃,但即便如此,此刻的心齋天,也在不斷動搖。
“完全不是一個層次。”陳宣感慨,真君太強大了,仿佛就是單獨位列一個層次的生靈。
鼎爐逆伐神游,每一代總有幾個“妖孽”級人物能做到,但神游逆伐真君,放眼整個古史,都沒幾個這樣的人物,只能望洋興嘆。
同時,他看明白了,今夜圍擊青囊山的幾位妖類真君中,有相當一部分,成為“棄子”了。
最先是趙真君,而在他身死道消的一瞬間,其他幾位形單影只的妖真君,恐怕身份瞬間變化了。
“金蟬洞真君隕落了!”
忽然間,有聲音驚呼出聲,看見天幕上有萬道金色蟬影,如金色星辰雨劃過了天幕,燦爛驚艷,宛如照耀了千古時光。
“嗡!”黑白真君雙手結印,仿佛黑白道則合二為一,化作一輪太初的輪回陰陽圖,沖起滔天仙瀾,徹底將金蟬洞真君的痕跡攪成粉碎。
所有人都悚然,名震南域的本地金蟬洞真君,就這樣被黑白真君殺了么?
陳宣亦震撼無比,天命真君強到無法以言語形容的地步,恐怕千年時光,已將練炁界中能學的東西學盡了。
而一些妖類則在悲憫流淚,除掉小龍宮那些外來的大勢力,南域東邊的本地妖真君,興許都沒有兩位數,短短一日之內,便陸續隕落兩尊了么?
“啊!白犀宮真君隕落了!”
第三位蓋世真君隕落。
大地上,一群頭頂犀角的妖類,痛哭流涕,天幕之上,一座巨大的犀牛法相崩塌,蓮花散落,黑色的大雨傾盆而下。
“本座這一世,還算盡興……”一道疲憊的聲音,劃過天際。黑白真君的絕代身影,通體染透晶瑩的血液,如一道仙影從高空掠了過去,沿途血液與骨渣灑落。
一位能硬撼天命真君,甚至打碎小陰間,一度占據上風的白犀宮妖真君,就此遠去了。
“嘩!”
大霧中,白錦桐遍體生寒,早已遠離一眾相熟的妖類道友,躲藏起來,當趙真君隕落時,她就隱隱感覺不妙了。
風起云涌,妖邪橫行。
仙鬼世界的亂象,在所有塵世間小修士都沒反應之時,自練炁界的最頂層開始了,石破天驚。
超凡世界中,所有的重大變局,永遠只會從最上層開始。
真君吃真君,大魚吃小魚的狂亂時代,驟然降臨。
與此同時。
萬萬里之外的青丘山。
恢弘的古老殿宇中,一頁《山海經·青丘》鋪在地上,媚骨天成的白草真君,慵懶的自圖卷上起身,青絲如瀑散落,她收回聽風之力,微笑道:
“天命真君很強,一戰斬落三位真君……可惜趙真君隕落后,仙宮不曾動搖分毫。”
她掌聽風道途,兩個多月前,聽見問劍山的那場談論……能在白霄天之下偷聽的狐,天地間唯她一個而已。
因此知曉,風屬仙位上,坐著一只十尾仙狐……此事不曾告知趙真君。
“哦?這么說的話,狐列仙不是來自趙家?”
殿中的大椅上,有一尊頭角崢嶸,威嚴而森然的龍屬真君,嗤笑著繼續道:
“本皇作壁上觀,不曾出手相助,令天象真君道友,白死了?”
這是小龍宮的龍道主,執掌天劫道途,此道途乃至尊天所留,執掌天下鼎爐雷劫……五方大地中,龍道主是無可爭議的雷屬紫炁第一妖。
一位真正的近仙者。
敖龍君調回東海,竟是這尊蓋世妖皇,親自降臨南域!
“他不算白死,最少驗證出那尊狐列仙,要么出自白家,要么便是自身處境堪憂,甚至空懸仙位了。”白草真君道:“十之八九為后者,風炁仙路可立刻求了。”
青丘的道主趙真君戰死。
那尊狐列仙再如何神隱,都應該會有動作……但是沒有任何反應。
“最惡婦人心,狐貍尤其惡,拿《山海經·青丘》定住列仙底蘊,你害死了他。”龍道主評價道,他懷中摟著一位風華無雙的雌性龍屬真君,他一邊開口,一邊啃食雌龍真君的雪白脖頸,肆意索取,吞食血肉神魂。
“我若不先動手,等趙真君反應過來,死的興許便是我了。”白草真君目不斜視,輕聲笑道:“趙真君是當年圍擊太玄的主力,道法無邊,我只能如此。”
有了明確的升仙方向后,一旦驗明之后。
各路真君會做什么事呢?
煉天命仙丹?但黑白真君展現出了至強實力,且背后還有小陰間。
而自證太難。
便只能走正統的,另一條更簡單直接的成仙路……吃光其他的所有同炁真君。
以前吃光不一定會有用,但如今或許有用……不主動吃,便要被其他人吃。
“仙鬼世界是一個養蠱地。”
龍道主說著,龍爪子在雌龍真君身上肆意摸索,然后問道:“雷祖道場位置,聽見方位了?”
問劍與小青天的大戰中,曾有人族的雷祖道場出現。
白草真君頷首,旋即告知方位,這是她要求龍道主等兩位龍屬真君,作壁上觀的代價。
“呵……他們想靠一個萬世尊逆天改命,自尋死路。”
龍道主冷笑出聲,龍爪子驀然用力,噗的一聲,雌龍真君痛苦哀鳴,但隱隱帶著一股愉悅感,神魂已是直接破碎了。
求列仙?
只要保證二十四席雷屬真君位,全部出自小龍宮,不會有其他意外。
山海時代之后的雷部列仙,皆出自小龍宮!
這一世,行走人世間的十三位雷屬真君,俱來自小龍宮,再加上小龍宮內部閉關潛修的,外族的雷屬真君屈指可數,且一旦露面,便會被毫不留情抹掉。
“那個萬世尊應運而生,能在塵世間下三境,便與仙種并駕齊驅,是一個很大的變數。”白草真君提醒道。
古史中,絕大部分起于寒微的天命者,要韜紅塵后,才能逐漸追趕上同代仙種,以假成真。
但萬世尊卻是一個意外。
“真君才是世上最大的變數。”
龍道主起身,擁著身軀破碎,道行跌下真君位的雌性龍君離去,走到殿門口時,回望一眼,語氣森冷的告誡道:
“心齋身上,有小龍宮留下的印記,事關燭龍,你可以玩他,但不能玩死。”
“呵……”白草真君盈盈一笑,一瞬展現出萬種風情,正要開口,突然黛眉一凝,耳尖一動,神情瞬間大變:“不好!”
“鐺!”
云夢州的夜空中,憑空浮現一口十一色玉鐘,猛地震動起來,接連九響,響徹天上地下。
天幕中,一根青銅鎖鏈嘩啦啦響動,一座璀璨的城池殿宇,在朦朧仙霧中若隱若現,浮現出大量的仙道符號,密密麻麻。
仙宮降世!
“咦?心齋天大戰,驚動了天上列仙?”混亂的太墟中,同樣有暴虐斗法發生,一些真君擰死了伺機要竊據真君位的神游……但此刻,全部停了下來,側目觀望。
夜空中,玉鐘大呂之聲響徹九天十地,那是仙宮的玉鐘,唯有仙鬼世界中,發生大規模真君喋血事件時,它才會長鳴。
玉霞震蕩,氣沖斗牛。
整片云夢州地界,所有云層都被照亮。
這玉鐘之聲,同樣傳入混亂的心齋天之中。
陳宣神情凝重,眼瞳劇烈發燙,穿越心齋天,看到了漫漫仙霧中的龐大仙闕,流光溢彩,朦朦朧朧。
“諸位,勿忘仙宮舊約,真君止戰……”有云霄之上的大人物,手持仙光縈繞的法旨,降落凡塵,號令所有人停止戰斗。
“還是……一位土德真君?”陳宣凝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