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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三國:王業不偏安

  第84章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天水。

  冀縣。

  該縣是天水郡治,地形開闊,東西長八十里,南北最寬十里,最窄也有五六里。

  中間渭水橫穿而過,是整個涼攏地區少有的、也是面積最大的農耕區。

  此時的北方,多以粟米為主糧,一是耐旱性強,二是需水量低,三是去皮簡單,最后則是更易儲存,適合作為軍糧。

  但隴右高寒,粟米產量反倒不如小麥,于是難以去皮的小麥雖難以下咽,就連底層百姓都嫌棄,卻也成為了隴右的主要作物。

  漢軍初到天水時才二月,去歲種下的冬小麥剛剛返青。

  而此時已是四月,到了小麥的揚期,再過一月,便要灌漿成熟。

  隴右魏軍本就缺少存糧,屬于剛好能自給自足的境況,郭淮是沒有決心堅壁清野的。

  一旦堅壁清野,到時率先缺糧的反而是他們自己。

  再者本地麥田大多為豪強所有,一旦堅壁清野,隴右豪強可不是中原那群任人宰割的小地主。

  這些也是丞相北伐出兵時候就考慮到的因素了。

  食敵一鐘,當吾二十鐘,萁稈一石,當吾二十石。因糧于敵,是比奇謀妙計更穩妥也更有效的計策。

  之前因馬謖敗走街亭而如鳥獸散的隴右豪強,在得知大漢天子御駕親征斬曹真,而決定隴右命脈的街亭再度為大漢攻占之后,開始猶猶豫豫,沒有選擇主動來投。

  但這一次,卻不再是擔憂大漢無法奪下隴右,而更多是擔憂大漢會怪罪于他們先前的“背叛”。

  好在丞相并未選擇追究,而是主動遣使往各處塢堡勸慰,希望他們能繼續共贊王業。

  這些豪強彼時雖四散奔走,卻也是情有可原的無可奈何。

  而一開始響應大漢時的六萬多石糧食,運糧船只四百余艘,更是使得大漢從二月到四月沒怎么消耗漢中運來的糧食。

  畢竟本來出征就帶一月之糧,隴右本地獲糧六萬石,剛好又能撐大軍一月支用,相當于節省漢中存糧三十萬石了。

  天水冀縣一旦奪下,其余各縣必然是傳檄而定,人心的穩定比什么都重要,還須以招撫為主。

  到時候五月麥收,歸附的隴右豪強又能貢獻出幾萬石糧。

  而大漢的招撫一到,果然又有許多豪強前來共襄王業,四千多自帶糧草甲兵的部曲來給大漢造聲勢,在南安阻止涼州人馬來援。

  三萬大漢將士則把冀縣東西南三面圍住,只留北面缺口。

  既是圍三闕一,給城中守軍棄城而逃的機會,也因此城頗大,三萬漢軍并不能實現圍城。

  除三萬大軍圍城強攻外,還有幾千人布在南安與豪強共守,防止涼州的徐邈來救,另有幾千人分守祁山各地,保護糧道暢通。

  傍晚。

  息戰。

  費祎興沖沖奔入帳來:“丞相,五丈塬有消息了!”

  “哦?”正在處理軍中文書的丞相驟然抬頭,霍然起身卻不小心勾到幾案一角,案臺上忽明忽暗的燭火猛的一跳,如小山般的簡牘也有不少掉落地上。

  丞相顧不得這些,只一把從費祎手中攫過密信,迅速取下封泥將信展開,任封泥碎屑簌簌落到地上,緊接著整個人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張郃竟然死了?!”湊在丞相身邊的費祎一目十行,幾乎是一瞬間便捕捉到了最關鍵的信息。

  降卒三萬幾個墨字,更是看得他瞳孔遽然一縮。

  前日他們便收到王平傳來消息,說張郃夜渡渭水,似乎想要奇襲五丈塬。

  聞知消息的少數幾名府僚多少有些忐忑,擔心五丈塬沒有趙云坐鎮,天子身邊只有董允、鄧芝等人,或許會大意無備,應對失措。

  結果不曾想今日書信再來,使得眾人為之忐忑的戰事竟以如此出人意料的方式結束!

  非止費祎一個人激動,身為大漢一國之鎮的丞相,此刻同樣已是興奮得難以言喻。

  天子信上寫了,數名偽魏降將正與張郃首級在趕來天水的路上!

  “快,請諸將過來議事!”那位積勞成疾的丞相將信看了又看,臉上難以自制的喜色,讓他看起來健康了許多,年輕了幾歲。

  “唯!”費祎重重點頭,隨即大步朝帳外趨去,結果在帳門前一個不穩差點摔跤,身形踉蹌向前沖了兩步后才終于消失在丞相視線當中。

  不多時,吳懿、陳式、馬岱、孟琰眾將齊聚。

  “丞相,這么晚把我們叫來,難道是想趁夜奪城?”魏延最后一個進帳,卻是第一個振聲發問。

  大漢將士雖然強攻一旬,但城上守軍仍有六七千人,城中百姓也有不少被郭淮脅迫著上城墻幫忙抵抗,一時沒能攻下。

  好在街亭已克,陳倉已奪,大漢將士攻城從容了許多,并沒有選擇不顧死傷這種有損軍心的方式,而是穩扎穩打,先消耗城中守備力量。

  如今冀縣箭矢乏絕,又因大漢將士日夜襲擾,城上守軍人數不足,難以日夜輪換而疲憊萎靡,確實可以嘗試來一輪強襲了。

  丞相卻是搖搖頭,環顧座中眾將一周后,笑著將天子手書遞向魏延。

  魏延疑惑之中上前來接,展信一看,須臾后直接愣住,又是許久才看向正席上那位大漢丞相,近乎懷疑人生般愕然問道:

  “丞相,這…到底陛下是偏師,還是我們是偏師?”

  “怎么了?”吳懿難得見魏延如此失態,聽魏延的話,又似乎是陛下那邊又有捷報傳來,也是立時顏色一變,離席前趨至魏延身邊。

  其他諸將雖也好奇,但魏延素來囂張跋扈用鼻孔看人,平日里誰見到他都是避著走,此刻委實不大愿意如吳懿一般湊上前去。

  稍頃,吳懿臉上很快也出現了跟魏延一般無二的神情,緊接著扭頭看向座中眾將,激奮揚聲:

  “快來看!陛下在五丈塬大破張郃!與趙老將軍在關中收降三萬!

  “那張郃的首級與偽魏降將數人馬上就要到此地了!”

  話音未落,一座皆驚!

  “收降三萬?!”不知是誰在座中發出驚嘆,眾將再也顧不得如何懼魏延跋扈,一個個拔腿離席圍到了魏延身邊。

  魏延見眾將圍來,貌似不耐地一把將簡牘塞到吳懿手中,其后徑自回到左上首端坐起來。

  眸子盯著身前幾案,似乎還在消化這則驚人的喜訊。

  圍在吳懿身周的眾將看著天子手書,片刻后開始不時發出一陣又一陣驚嘆。

  姜維坐得最遠,來得最慢,此刻被攔在了最外圍。

  雖看不到手書,但從眾將發出的連連驚嘆聲中,很快也把關中戰場上到底發生了什么如拼圖般一片片補全。

  陛下如何破解火攻,鄧芝如何推寨沖敵,關興如何收降匈奴,王平如何殺下狹道與羌王共解陳倉之圍這些自不必提了。

  方才乍一聞聽便讓他感到吃驚的“收降三萬”,此刻也終于了然。

  原來那日張郃郁憤而死后,魏國將士因憤怒于張郃使他們身陷絕地,最后爆發內亂。

  張郃親兵千余人在夜里被攻殺殆盡,次日,魏軍剩余將士在鹿磐諸將的帶領下,主動向大漢獻降。

  他原先是魏人,知曉偽魏是如何用錯役制與控制士卒家屬為質來防止士卒叛逃的。

  若非被逼到了絕路上,輕易不可能成建制地投降。

  “伯約!陛下在手書上專門提到了你!”吳懿突然伸手把姜維從最外圍拉到了里面。

  姜維還未站穩,先是一愣,瞬間便在簡牘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順著文字看下去,又聽見吳懿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那張郃果然被你射中了!靠著自斷一腿才茍延殘喘了幾日!”

  姜維看著天子手書一時恍惚,沒想到這位素未謀面的漢家天子,竟會專門在這卷戰報上提他這個剛剛歸降的魏國降人的名字。

  天子信中甚至還說,若非那一箭使得張郃命在朝夕,魏寇再無人有能力帶兵入隴,恐怕張郃不會選擇奇襲五丈塬。

  爨習拍了拍姜維手臂:“可惜了伯約,與這斬將之功失之交臂,不過陛下在信中特意點到你,心里必是認可你的功勞的。”

  雖說射中了張郃,但沒有親自斬將,這斬將之功當然不能算到姜維頭上。

  卻見姜維正色言道:

  “軍情緊急,不曾想陛下竟在維身上浪費筆墨。

  “維當日所為,并非是一心貪這斬將之功。

  “只是時機就在那里,根本來不及多想就去做了。

  “但張郃還是下了隴右,甚至還因此使得陛下身陷危局,維不敢以此居功。”

  “丞相,下決斷吧!”一道粗獷的聲音在帳中響起,坐在左上首的魏延突然站起。

  “待偽魏降將與張郃首級一至,冀縣魏寇必然軍心大亂!

  “不如直接趁此時機蟻附強攻,必可一舉奪城!

  “天水一旦入手,隴右其余各郡縣必是傳檄而定!

  “可留一大將率一萬人馬鎮守隴右,余部大軍宜速速下隴,直接與魏寇爭奪長安!”

  “爭奪長安?”吳懿頓時一驚,其余諸將也盡皆浮現愕然之色。

  “爭奪長安!”魏延神色激昂,斬釘截鐵。

  “魏寇十萬大軍入關中,卻是屢戰屢敗,降殺過半!如今關中魏寇士氣必已大喪!

  “不一鼓作氣直接奪下長安,難道還等偽魏緩過氣來嗎?!

  “我大漢此番北伐之所以能有此戰果,非只陛下如何在關中屢屢破敵之故,更因魏寇關中無備!

  “孫權一旦聞知陛下關中大勝,斬曹真張郃,必然發難!

  “魏寇難道還能憑空再變出十萬大軍支援關中?!

  “我漢軍士氣正盛,譬如破竹,魏寇士氣正衰,譬如潰壩!

  “此時不奪長安,更待何時?!

  “孫權乃守成之犬,進取無能,一旦敗走,偽魏傾全國之力而來,關中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帳中眾將沒有魏延這般敏銳的戰略洞察,一時無言,盡皆將目光朝丞相投去。

  只見丞相盯著魏延,面沉如水,似是在思索,又似是在想如何否決。

  否也合理。

  畢竟魏延前番便提出子午谷奇謀的犯險之計,此刻又說能一鼓作氣奪下長安,雖聽起來有理有據,可依然讓人不敢輕易附和。

  而隨著丞相面色愈發凝重,眾將愈發不敢作聲,生怕接下來這位鼻孔看人的魏延馬上就要與丞相掀桌子。

  一時帳中沉寂,炭火噼啪作響。

  “丞相!”魏延大步踏至丞相身前,“此乃天時,稍縱即逝,宜急不宜緩,宜速不宜遲!”

  眾將愈發屏息凝神,然而宛若石破天驚般的事情瞬息而至,只見丞相徐徐頷首:“我亦有文長之意。”

  話音一落,滿帳皆驚!

  “好!甚好!甚好!”魏延驟然間連連奮力拊掌頓足,掌聲足聲與話語聲混在一起,震得人耳欲聾。

  再凝目望去,卻見其人已是滿臉滿目漲紅,滿帳之人從未有一人見過他如此興奮激昂。

  吳懿猶豫再三,站出來問道:

  “可是丞相,文長,若天水魏寇見到張郃首級后不為所動呢?若是天水攻之不下呢?”

  “長安在望,不惜一切代價都要速速將天水攻下!”魏延須臾便應。

  “也未必需要多大代價,魏寇守卒也是人,不是曹魏忠犬家奴!

  “見張郃授首,魏將降漢,又知關中歸路已絕,如此形勢若還能堅守抵抗,那我大漢早該亡國了!”

  “文長,休得口無遮攔!”費祎頓時喝罵,魏延這廝毫無敬畏,遲早要在這張破嘴上吃大虧。

  吳懿一番思索,竟也覺得魏延說得有些道理,片刻后又道:

  “可是,陛下信中說,郿塢仍有魏寇兩三萬。

  “我大軍如何能繞過郿塢直取長安?難道從安定涇水運糧?

  “可如此一來,糧道就太長了,安定還未必有船,糧食損耗高三倍不止,漢中五年存糧,怕是只能撐得起三四個月征伐。”

  魏延大手一擺:

  “子遠多慮了!

  “陛下來信之時,魏寇尚未自郿塢退走,但關安國那小子卻是率千騎往長安去了!

  “這小子也算膽大心細,如我所料不錯,必是讓趙混壹那小子從安定帶步騎前去接應,與他一起去長安疑敵!

  “郿塢魏寇必已退走,我大軍可沿渭水運糧,再撐一年不成問題!

  “哼,便是郿塢魏寇不退,長安也必須一爭!

  “自安定運糧損耗是大,但至少也能撐三個月。

  “我三萬大軍直接堵死渭水糧道,攻其糧倉!

  “又三萬大軍徑奪長安,不愁魏寇不與我一戰,戰則必勝!

  “此番不能奪下長安,以兩川之物力,又要一個五年才能攢夠征伐一次的糧草!

  “我大漢精銳敢戰之士,還能有幾個五年?!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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