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不見,王瑞這個小胖子消瘦了不少,臉上也不再笑嘻嘻。
“稀客!”
朱居揮手讓人準備茶水,招呼他坐下:
“你可是很少來我這里的。”
“以前是怕伯父訓斥,心里留下陰影,現在則是有些不方便。”王瑞嘆氣:
“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就有話直說了。”
朱居點頭。
“我來……”王瑞抿了抿嘴,面露尷尬之色,低聲道:
“借錢。”
“借錢?”朱居皺眉:
“你們家也拿不出足額稅銀?”
“呵……”王瑞苦笑:
“整個太原府,經由青衣幫三番五次搜刮,有幾家能夠輕松拿出來的?”
“除非是周家、聶家……,他們繳稅也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
確實。
從郭解的賬簿上看,周家、聶家這等府城頂尖家族,不僅沒有交錢,還能從中得利。
繳稅捐款,要巧立名目。
富戶交了,才能讓百姓跟著交錢。
得了錢之后,豪紳的錢要如數奉還,百姓的錢則是三七分成,這話真的是一點也不假。
“我家的情況你應該也聽說了。”
朱居輕嘆:
“先是賣了墨玉染布配方,又出手了兩處店鋪,這才沒有拖欠。”
“是。”王瑞苦笑:
“我知道你的情況比較艱難,實在是沒有辦法,才求到你頭上。”
“而且……”
“我不借多。”
“哦!”朱居挑眉:
“借多少?”
如果是幾日前,他手上確實沒有余錢外借,現在的話則情況不同。
若是真借的不多,倒也無妨。
“我想借……八百兩。”王瑞小心翼翼開口:
“如果你手頭實在周轉不開的話,六百兩也許,實在不行就五百兩。”
“八百兩?”朱居一愣:
“王家就算日子再難,也不至于連幾百兩銀子都拿不出來吧?”
“這個……”王瑞面色變換:
“這筆錢不是我爹要的,是我自己用。”
“自己用。”朱居摸了摸下巴:
“那就有些多了,而且你的花銷都有家里給,要這么多銀子做什么?”
“……”王瑞表情一僵,頓了頓方嘆氣道:
“我打算把李萍從醉香居贖出來。”
朱居一愣。
隨即眉頭緊鎖。
李萍本是太原府人,與王家還有些親戚,早些年外嫁了出去。
其后夫家出事,她被賣入醉香居。
王瑞這個小胖子小時候心慕對方,但他沒想到這么多年還惦記著。
甚至。
打算把人贖出來。
話說醉香居還有一位沒能入周府的宋二姐,不知那位情況如何了?
“朱兄。”王瑞見他陷入沉思,繼續道:
“我與你不同,你現在是一家之主,而我上面還有兩位哥哥。”
“王家要分家產的話,我能得到的寥寥無幾,只能找你借錢。”
“如此,你更不應該去贖一個妓子。”朱居坐直身體,勸道:
“你父親若是知道你買了一個妓女,王家家產更是與你無緣!”
“家產?”王瑞搖頭:
“已經跟我沒有關系了,現在我得了西城一座藥鋪,以后我要自食其力。”
“實不相瞞!”
“這段時間,我買了李萍的所有時間,所以她一直沒有接客人,而醉香居的嬤嬤告訴我,只有拿一千兩銀子才能給她贖身。”
朱居端起茶盅,連連搖頭。
“年輕人……”
“你以后打算與李萍成婚?”
“不錯!”王瑞雙眼發亮:
“我有店鋪,每月都有幾十兩銀子的利潤,足夠我與她生活。”
“以后我們兩個開藥房,生兒育女,不求大富大貴,能夠安穩生活就心滿意足。”
想到以后二人雙宿雙飛、夫妻恩愛的場景,他的面色都紅潤不少。
“哪有這么容易。”見他面上發光,朱居則是搖頭:
“醉香居拿人下菜,你若是拿著八百兩銀子過去,怕是贖不到人。”
“你越心急,他們越不會放人,畢竟人在他們手上只要你不想讓李萍接客就要一直給錢,這種發財樹豈會只賣八百兩銀子?”
“……是。”王瑞表情一僵:
“我也猜到沒那么輕松,但事到如今還能有什么辦法?”
他父親肯定不會出錢,更別提幫他處理這等有辱王家門楣的事。
“王家醫書傳家,難道沒有什么讓人看上去染病實則無恙的方子?”朱居無奈搖頭:
“我記得有些病,病癥與花柳類似,實則只是簡單的外邪入侵。”
“有!”王瑞雙眼一亮:
“我明白了!”
“來人。”朱居招手叫來管家:
“拿八百兩銀子給王兄。”
“王兄!”
“我不知道你的決定是對是錯,不過……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不會!”王瑞一臉嚴肅:
“我心意已決,今生非李萍不娶,即使被趕出家門也不更改。”
果然。
他被‘分家’果然與這件事有關。
幾日之后。
王瑞派人傳來好消息,他已經從醉香居接走李萍,且僅僅花了三百兩銀子。
因王家長輩阻攔,他沒能與李萍大操大辦婚禮,只是簡簡單單走了個過程。
如此。
年紀輕輕的他就與長他五歲的李萍組成一個小家庭。
又過了一段時間,天氣漸漸轉寒。
秋風蕭瑟。
落葉翻飛。
“朱公子。”
周汝萱巧笑嫣然,伸手前引:
“請!”
“周姑娘客氣了。”朱居一副惶恐模樣:
“朱某何德何能,竟勞煩姑娘相邀來周府,不知……所為何事?”
“今夜有一場好戲要看,因而專程請朱公子前來,多有叨擾。”周汝萱笑著問道:
“朱公子怎么看現在的太原府?”
“這……”朱居皺眉:
“朱某一介商販,能有什么看法?”
“周家先祖,也曾是不起眼的商販。”周汝萱轉身,引著他來到周府一處高樓:
“現如今,不也是太原府舉足輕重的世家?”
說著不等朱居開口,她繼續道:
“最近這些時日,青衣幫所作所為可謂惹得滿城百姓怨聲載道,強行征收下一年的稅賦更是無恥至極,可惜青衣幫勢大眾人只能強忍怨念。”
“奈何……”
“這些日子里,多少人家因為青衣幫的蠻橫霸行而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多行不義必自斃,沒有人例外。”
青衣幫,
自然也不行!
朱居心中一凜。
“朱公子關上門過自己的日子,讓人羨慕,但活在這個世上,總要睜開眼看看世界。”
周汝萱登上高樓,看向遠方:
“以前朱公子年少,地位也低,有些東西看不清楚,現今已是一家之主,當登高望遠才是。”
“看!”
她一指前方:
“那邊就是青衣幫駐地所在,也是青衣幫幫主洪青衣的住處。”
朱居定睛看去。
只見周汝萱所指的區域,已然燃起火光,喊殺聲震天。
“天怒人怨!”
“取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