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楠混在人群中，怯生生看了眼正中端坐的人影，心臟快速跳動。
對于自己的這位‘大哥’，她既畏懼又佩服。
畏懼的是對方讓自己的親哥朱基坐了牢，不日問斬，以后再也見不到。
雖說是自己親哥哥有錯在先，但不顧兄弟之情把人送上斷頭臺，依舊讓她心有怨恨。
敬佩的是明明年紀不大，卻能讓整個朱家無人敢質疑他的做法。
就如現在。
只是說想見見兄弟姐妹，二房、三房的人就聽話的趕了過來。
“過去！”
周姨娘推了推周楠，小聲催促：
“去見過你大哥。”
周楠抿嘴。
來之前，母親就已交代過她，要她在朱居面前扮柔弱、裝可憐。
其實完全不用裝。
自從離開朱府，在窄衣巷生活，母女二人的日子可謂凄慘無比。
沒有了華麗的衣服，沒有了可口的飯菜，更不會有隨侍的丫鬟。
對于習慣他人伺候的周楠來說，一切都要從頭開始，處處都是折磨。
周姨娘找了個給人縫補衣服的差事，勉強糊口，饑一頓飽一頓乃是常事。
短短月余。
兩人明顯消瘦，膚色更見焦黃，原本如蔥一般的手指也遍布裂口。
“大……大哥。”
周楠挪步來到朱居身邊，屈膝一禮，聲音微弱：
“這段時間沒有見到大哥，我……一直想你，祝您事事順心。”
看著面前八九歲的女孩一副小心翼翼討好模樣，朱居面色不變。
“吃苦不值得鼓勵，但苦難往往能讓人明白些道理，你與周姨娘最近怎么樣？”
“謝大哥關心。”周楠低語：
“我和娘……很好。”
“聽說府里的私塾快要開學了，娘讓我問一問，我……還能回來上學嗎？”
曾經的她一直標榜‘女子無才便是德’，實際上就是貪玩好動。
以前是有一點辦法就不去上學。
現在。
她只想回來。
私塾管中午一頓飯，而且不需要出苦力，既能學到東西也能解決娘親的負擔。
“即是族中私塾，你當然能來。”朱居點頭：
“等下去找劉管家，讓他給你準備一身干凈些的衣服，過幾日……”
“這幾天先在府里住下，看情況再說。”
“是。”周楠面上一喜，躬身退下。
“少爺。”
張護院抱拳拱手，面色凝重：
“您說的沒錯，這幾日城內的情況確實有些不對，尤其是西城……”
“我知道的就已經有十余人遇害。”
不知道的肯定更多！
“嗯。”
朱居摸了摸下巴：
“朱氏其他人可愿過來？”
“族老說朱府太亂，他們習慣了清凈，在自己家住著就挺好。”張護院開口：
“我沒有多勸。”
“那就算了。”朱居搖頭：
“那條街上不缺朱氏年輕人，再說府上人太多，也照顧不來。”
“少爺說的是。”張護院笑道：
“而且未必會有事。”
朱居笑而不語。
肯定會有事發生。
雖然他不擅長卜算之法，但元神顯化后能冥冥中提前預知未來。
至誠之道，可以先知。
在他的感知中，太原府好似被一股無形氣場籠罩，某種東西正在積蓄。
很快就會爆發！
關鍵是這時候青衣幫、朝廷的高手都在城外剿匪，城內是最虛弱的時候。
“通知下去，最近府上護院多排兩班，嚴加看守，以防萬一。”
“是。”
張護院應是。
十幾輛馬車從一處庭院駛出，駛出庭院后，四散奔向太原府各處。
馬車車廂宛如密不透風的鐵盒子，內里死寂無聲，卻讓犬吠聲落下，似乎里面裝著什么恐怖的怪物。
北城。
青衣幫駐地所在。
“轟！”
巨響傳來。
緊接著火光沖天。
“走水了！”
有人扯著嗓子大喊：
“走水了！”
“快來滅火！”
留守駐地的幫眾聞聲而動，在他人招呼下提著水桶撲向火場。
另一邊。
數道人影趁著混亂沖入監牢所在，伴隨著寒芒閃爍，一道道人影倒地。
“嘩啦啦……”
大門被人打開，鐵鏈墜落在地。
黑衣人從牢頭身上翻出鑰匙，打開一間間牢房，并丟下一句話。
“你們自由了！”
以前都發生的太快，牢房里的犯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如何面對。
“艸！”
“反正都是死，怎么也要拼一把再說！”
一個滿臉絡腮胡的大漢從牢房行出，撿起一柄長刀大踏步朝外行去。
“不錯！”
“聽外面的動靜，怕是已經亂起來了，現在正是逃走的時候。”
“走！”
“嘩啦啦……”
一眾犯人沖出牢房，散入黑暗。
“朱基！”
熟悉的聲音，讓面色慘白、倉皇逃竄的朱基腳步一頓，回頭看來：
“二叔？”
“是我。”
身材矮壯、面相憨厚的朱辰從黑暗中行出，朝著他咧嘴一笑：
“你打算去哪兒？”
“去……”朱基愣了愣：
“找我娘。”
“找到你娘又能如何？”朱辰搖頭：
“據我所知，你娘被朱居趕到窄衣巷居住，靠給人縫補衣服生活。”
“她們娘倆身無分文，手無縛雞之力，難道你想帶她們一起出城？”
城外有盜匪、妖魔，更危險。
不出城。
早晚會被再次抓回來。
朱基表情一僵。
“為今之計，只有殺了朱居，占了朱府，才能解決你我身上的麻煩。”
朱辰見狀輕笑：
“放心！”
“我在太原府經營數十年，只要朱居身死，有的是辦法成為朱家家主，屆時免去你的責罰不過是我一句話的事。”
“怎么樣？”
“跟著我干吧，我們怎么說也算一同坐過牢，還都是因為朱居才坐的牢，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絕不會虧待你。”
朱基咽喉轉動，看向二叔朱辰手中的長劍，那冷厲的鋒芒讓他不寒而栗。
“我……我想想……”
“呵！”
朱辰搖頭：
“隨你，若是想通了就去朱府附近找我，你知道怎么找到我的。”
說著。
緩緩后退一步，映入黑暗。
朱基面上顯出掙扎之色，耳邊響起喧嘩嘈雜之聲，身體不由一顫。
“先離開這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