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
明虛宗道基齊聚。
自尋仙派趕回的裴驚鵲端坐正中，一眾自空縫秘境回來弟子跪于場中。
“二十多年前，晚輩入秘境，不慎被一頭地龍妖獸給拖進地底。”
席塵道：
“不曾想，那秘境地下竟然另有天地，雖然危險卻也有著諸多寶物，我被困其中一時難以逃脫，待到重返地面，已是來不及離開秘境。”
“所以……”裴驚鵲開口問道：
“這二十多年，你一直都在秘境內生活？”
“是。”席塵苦笑：
“好在晚輩自幼在山林廝混，秘境雖然兇險，總算是堅持了下來。”
他說起來輕松，內里艱辛無人知曉。
二十多年，席塵每日刻畫印痕計算時間，期盼著秘境再次開啟。
無數個日日夜夜就這般在期待中度過。
孤寂！
絕望！
若非他心性堅定，自幼生于山林，怕是早就被那種日子折磨至瘋狂。
好在，
他等到了秘境再次開啟的那一天，更是遇到了入秘境尋他的席幽月。
“好！”
雖未親身經歷，但想想也知道席塵這二十多年該是何等艱辛。
裴驚鵲音帶感慨：
“回來了就好。”
“宗主。”朱居拿出來兩個儲物袋：
“這是席塵在秘境里的收獲。”
“哦！”
裴驚鵲挑眉，接過儲物袋后神念往里一掃，面色當即生出變化：
“這……”
“可真是意想不到！”
她沒說里面有什么，場中也唯有朱居、席塵知道，同樣默契的沒有提及。
結丹靈物！
而且一共有三份！
這可是有靈石也買不到的好東西。
更有千年靈藥，一堆百年靈植、稀缺靈材，價值之高堪稱驚人。
“師姐。”
柳凰兒甜甜一笑：
“這次多虧了席師侄，他帶著我們的人去了幾處地方采摘靈藥，收獲頗豐。”
“至少不用為來年的仙稅發愁。”
仙稅之事，她已知曉，雖然心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宗主。”
席塵道：
“晚輩把這二十多年去過的地方繪刻成地圖，尤其是去往秘境地下的通道做了標注，下一次秘境開啟方便我們的人進去探險。”
“好！”裴驚鵲連連點頭：
“你做的很好，師弟收了一個好徒弟。”
有了地圖，下次探險就可提前做好籌劃，收獲定然也會更多。
這是長久之事。
“來人！”
裴驚鵲聲音一提：
“設宴！”
“今日宗門道基難得齊聚，又有秘境一行的弟子們安全歸來。”
“我們當大醉一場！”
“師弟。”
美眸轉動，裴驚鵲低聲開口：
“宴席過后，你先別著急離開。”
“淅瀝瀝……”
細雨如簾。
雨水落在青石上，發出細微聲響，如同別樣樂符在耳邊跳動。
裴驚鵲站在屋檐下，看著前方雨幕，美眸浮現復雜神色。
“師弟……”
“我們都老了。”
“是啊。”朱居緩步靠近，與她并肩而立，嘆氣道：
“時間過得真快，眨眼間已是兩個甲子有余，已經不再年輕。”
細雨落下，如墜神魂，識海泛起漣漪，心頭也憑生諸多雜念。
“好在……”裴驚鵲側首：
“我們不是孤獨一人。”
老年聽雨孤房中，才是真正的凄涼，現在兩人卻能在一起賞雨。
“何至于此？”
莫名的傷感氣氛在心頭縈繞，朱居不由笑道：
“我們是道基修士，就算不服用延壽丹藥，也有著三百年壽數，以后的日子還長得很。”
“何況師姐天賦異稟，他日未必不能進階金丹，真正踏入道途。”
“是！”裴驚鵲展顏一笑：
“師弟說的是。”
“世人皆言苦盡甘來，明虛宗遭遇了這么多磨難，想來到了改變的時候。”
“自從師弟回返，越來越多的好事出現，師弟真可謂是宗門吉星。”
她抿了抿嘴，從身上拿出一個玉匣：
“此番我幫尋仙派抵抗魔道妖人，僥幸擊殺了一位道基中期魔修，事后自尋仙派徐道友手中得了此物。”
“哦！”朱居接過玉匣打開：
“何物？”
玉匣內，是一粒色澤暗黃的丹丸。
丹丸入目，先是一股濃郁的靈氣撲面而來，緊接著他的眉頭就是一皺。
雖然不知道此物為何，身體卻自發的抵觸，顯然不是什么好東西。
“奪命蘊靈丹。”
裴驚鵲慢聲開口：
“服用此物的話，可以消耗一百年壽數，換來八十年的修為。”
朱居面色一沉。
他在東海曾遇到過一人服用過類似丹藥，那人還死在他的手中。
不過那人服用的丹藥品階不高，一百年壽元只換了六十年修為。
“尋仙派這是何意？”
朱居肅聲開口：
“嫌我們命長？”
自家幫他們拼死拼活守護宗門，事成之后不說感激，還給這種毒藥。
“不！”裴驚鵲搖頭，慢聲道：
“此物是我專門要來服用的。”
“八十年修為對道基修士來說極其重要，拿出去有的是人愿意服用。”
“師姐！”朱居皺眉：
“你身具玄虛道體，又有一個宗門供養，不日即可進階道基后期。”
“何至于服用此丹？”
“不日？”裴驚鵲輕輕搖頭：
“魔道來襲在即，我們還會有時間嗎？”
“若是應對不了此次魔災，就算還有二百年的壽數，又能怎么樣？”
“還不是一場空？”
“我們有宗門陣法，仙盟也已匯聚眾力，這一次不一定會有事。”朱居道：
“師姐，此丹可以外售，萬萬不可服用！”
朱居與裴驚鵲年齡相仿，裴驚鵲比他還要大上幾歲，現年一百三十多。
接近一百四十歲。
如果服用奪命蘊靈丹，則直接消耗一百年壽數，相當于二百四十歲。
就算道基修士的壽命悠久，二百四十歲也已經開始走下坡路，成就金丹的可能性有卻不大。
何況。
就算服用了丹藥，也不可能達到道基圓滿境界。
“我意已決。”裴驚鵲面色凝重：
“師弟，莫要勸我。”
“……”朱居看著她，良久才緩緩收回視線，看向外面的雨幕：
“罷！”
“罷了！”
他看重道途，為了道途不懼一切；裴驚鵲看重宗門，為了宗門可以舍棄生命。
兩人終究不是同路人。
“師弟。”
裴驚鵲抿嘴，低聲道：
“今夜別走了。”
朱居轉身，表情復雜。
二十多年未曾相見，席塵、席幽月自是有著太多太多的話要說。
“哥。”
敘完舊，席幽月美眸眨動，問道：
“你這二十年多在秘境收集了那么多好東西，全都給了師尊，真的不心疼？”
“呵……”席塵搖頭：
“怎么可能不心疼？”
“不過師尊待你我極好，且現今我們寄人籬下，就算我想把東西留下也不可能，索性交出來還能換的宗門信任，得些好處。”
“嗯。”席幽月點頭：
“師尊雖然性格冷漠，對我們確實很好。”
“哥。”
“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當年席塵在宗門有一位兩情相悅的對象，不過自他在秘境出事，那位女弟子就另尋新歡，現如今已經與另外一位內門弟子結成道侶。
對此。
席塵沒什么好說的。
他不可能讓對方等他二十多年，何況那時候都認為他已經遇難。
除了自家妹妹！
“筑基！”
席塵深吸一口氣，雙目凝然：
“我如今已九竅圓滿，只需穩固一下境界，就可嘗試鑄就道基。”
“自那秘境拿出來那么多好東西，朝師尊討要一枚筑基丹應該不成問題吧？”
“嗯。”席幽月若有所思：
“筑基丹現在有市無價，宗門弟子想要得到筑基丹，需要用功勞去換，你這些年不在宗門自沒有功勞可掙，只能朝師尊要。”
“不知道師尊手中有沒有？”
席塵撇嘴。
他交出來的東西里足有三份結丹靈物，換筑基丹不知能換多少枚。
更何況還有其他價值不菲的靈藥。
做了那么多的貢獻，如果一粒筑基丹都不給，那么這宗門不待也罷。
翌日。
“師尊！”
“坐。”
洞府內，朱居伸手示意。
“謝師尊。”
席塵抱拳拱手，在石凳上端正坐下。
“這些年，你被困空縫秘境，我也無法教導你。”朱居慢聲開口：
“幸甚！”
“你并未忘記修行，已是九竅圓滿，而且根基扎實、底蘊深厚。”
他感知敏銳，尤其是肉身對氣血的感應，更是遠超道基修士。
所以在見到席塵之時，就已發現端倪。
席塵在秘境里的這二十幾年，定然有著其他際遇，肉身之強堪比初入道基的修士，即使以秘法遮掩，那充沛的氣血依舊驚人。
甚至。
就連神魂、真氣，也強過尋常九竅先天。
應該是服用了某種易筋伐髓的靈藥，直接改變了他的根骨天賦。
不得不說。
席塵的運氣確實了得。
“給。”
朱居揮袖，桌案上出現兩個瓷瓶：
“這是洗滌靈藥和筑基丹，一則能助你淬煉體內藥力，一則能幫你突破修為。”
見果真有筑基丹賜下，席塵心中一松，急忙拿起瓷瓶打開查看，隨即目露疑惑：
“兩枚？”
“是。”
朱居點頭：
“筑基丹連續服用兩枚的效果要比服用一枚強一些，雖說強的有限，卻也能增加成就道基的機會。”
“待到體內藥力耗盡，你可以先用一枚筑基丹嘗試，若有不支之狀再服用第二枚，如果用不到第二枚的話你可以留著或者出售。”
席塵眼神微動。
他聽出朱居話里的意思，第二枚筑基丹不論用不用都歸他所有。
也就是說。
他完全可以留給席幽月。
而宗門也會給身為核心弟子的席幽月備好筑基丹，不會占據他手上那一枚的份額。
“叮鈴鈴……”
就在他沉思之際，銅鈴震顫，柳凰兒的聲音傳來。
“朱師兄，可曾見到師姐？”
“裴師姐閉關了。”朱居開口：
“師姐閉關之際，我來負責宗門事宜。”